“哎？”小葡萄一臉茫然的看著晏青予，拿著筷子的姿勢一動不動，那小可憐的模樣看的其他人背過身笑了。

    小葡萄隨了他爹，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放下筷子搓搓手，感覺暖和了，又重新拿起筷子和碗里的酥rou做斗爭。這次小葡萄學聰明了，一旦夾起了酥rou就急忙把頭低下去一口咬住。

    晏青予回頭見他吃上了也就不管了，小葡萄吃了幾塊就吃完了，拿著小碗看著灶臺上放著的一盆酥rou抹了抹嘴巴。

    晏青予沒聽到背后有動靜回頭一看，就見小胖崽盯著灶臺上的盆子，又看他拿著的小碗已經空了。

    “娘，好吃?！毙∑咸褜χ糖嘤栊Φ膬裳蹚潖?，清澈的大眼睛里面寫著還想吃三個字。

    晏青予視而不見，“現在不吃了，等晚上再吃好不好？”

    胖崽子點點頭，把碗遞給晏青予，晏青予接過碗筷放好，又打了盆溫水，拿著一塊香皂放到一邊的凳子上，拉著小葡萄的手就往盆里放。

    “香香的?！毙∑咸压郧傻淖诘首由?，指著板凳上的香皂說道。

    “那小葡萄喜不喜歡？”晏青予用香皂抹了一遍小胖崽的手背，又輕松的搓了搓。

    “喜歡?！毙∨轴搪勚南阄缎崃诵岜亲?。

    宋氏剛出去了一下，回廚房就撞見這一幕，笑道：“還別說這香皂洗的真干凈，我看有好多人都搶著買?！?/br>
    “是啊，我聽夫君說工坊的人好多都不想些歇?！标糖嘤栊Φ?。

    “這地方找份活不容易，種地也種不了多少莊稼，可不就想著多掙點銀子讓家里人過個好年?！彼问嫌悬c感慨，曾經她們也是靠著地里的那點東西過活，一年到頭都在忙地里的事，只有個好收成才能活個過年吃的豐盛點。

    晏青予也想到她娘家，如今她遠在黍安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樣了，又慶幸那時沒有強求讓爹娘跟著去京城，不然以她爹的身體肯定適應不了黍安這苦寒之地。而在京城又沒有親朋好友，以她爹的性子也是待著不自在的。

    以往不覺如何，過年的時候卻分外想念他們，晏青予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去一趟，她爹的身體不好，就是用好藥養著也比旁人弱一分。

    宋氏看著一臉溫和的兒媳婦，心里有點愧疚，“兒媳婦，委屈你了，這大過年的都不能回去看看親家，我聽說堯成不會一直在黍安任職，日后總有機會回去的?！?/br>
    晏青予笑了笑：“娘說重了，所謂嫁夫隨夫，夫君去哪里，我也總要是跟著去哪里的。還好家里我都安排好了，有人照顧爹娘，又有小弟在，總不會有事的。只是以往過年的時候都會回娘家一趟，也不知今年他們怎么樣了？”

    “至少也要待三年，要是再夫君外放離家近點的地方就好了?！标糖嘤枘弥鴱埮磷咏o小葡萄擦手。

    宋氏聽到這里也嘆氣，“誰說不是呢，像黍安這么遠一來一回幾個月，回家都不方便?！?/br>
    后來一家子吃飯的時候，婆媳兩個默契的沒提這些，這大過年的也不想說這些煩心事。宋氏說來年開春的時候準備把后院花園都翻土一遍，準備種點蔬菜瓜果。他們來黍安這段日子大部分都是去外面買的。

    雖說家里不缺錢了，但宋氏節省慣了，一天又沒事可做，她一個農婦和那些看老太君們又聊不到一起，只能種點東西打發時間。

    本來宋氏還想養幾只雞下蛋，每天給小葡萄蒸一碗雞蛋羹的，還是老頭子勸住了她，畢竟養那玩意味道大的很，在院子里種點東西就得了，旁人也不知道。

    他兒子是知州，總不能讓人看笑話吧，宋氏這才打住了主意。

    周堯成聽著就說道：“這幾日不用去衙門，我就在家教小葡萄讀書?！?/br>
    小葡萄聞言抬起頭看著他爹苦著臉，他不想讀書寫字。

    一家子守歲到半夜，早飯吃了包的餃子又回房睡了一覺。宋氏一覺醒來收拾好東西出門，就發現兒子一家三口穿著像球似的現在院子里。昨夜又下了雪, 地上又墊了一層雪。

    前面還對著個半人高的雪人，雪臉上又黑又大的眼睛，紅紅的鼻子，紅紅的嘴巴，頭上還待了個紅色的小帽子，看著倒是挺喜氣的。宋氏一看她兒子用一根樹枝在雪地上寫字，媳婦兒就在一邊看著，胖孫子也拿了根樹枝照著他爹畫。

    宋氏在一旁看著愣是沒看出來她的乖孫寫的是和他爹一樣的東西，晏青予抬頭一看宋氏出來了就喊了聲。

    兩父子聞言同時回頭，小葡萄本來就長的比較胖，冬天又穿得厚厚的不好活動，這一不注意就重心不穩啪嘰摔在地上，沾了一地的雪花。

    晏青予聽見身旁一聲悶響, 低頭一看, 小胖崽趴在地上。

    她急忙上前將小葡萄抱起來, 把他身上的雪都拍點，這才把人抱到屋里說道：“行了，不玩了?！闭f著她還瞪了男人一眼，“夫君也是，這雪天小葡萄本來就愛玩，你還偏要去堆個雪人逗他?！?/br>
    鍋從天降，周堯成無奈的抬頭看天，要不是小胖崽鬧著要玩雪，他也不至于凍著個手干活。

    小葡萄趴下他娘的懷里笑嘻嘻的看著門外的雪人。

    這兒子是親生的。

    周堯成看著小胖崽沒心沒肺的模樣忍不住捏了捏他rourou的臉蛋。

    宋氏一摸孫子的胖臉，冰的她嚇了一跳，又摸摸額頭感覺沒發燒才放心下來，看見兒子捏的小葡萄臉上留下來個紅紅的痕跡，皺著眉頭，“你都這么大個人了，自己貪玩還要拉著小葡萄，看把他冷的臉都紅了?！?/br>
    被媳婦和親娘說了一頓，周堯成抹了把臉，再次忍住，他兒子是親生的！

    晏青予看著她夫君的臉色憋著笑說道:“娘，要不你帶小葡萄去烤烤火給他換身衣服，我去煮點姜湯來，這過年可別受寒了?！?/br>
    “行，那你多煮些?！闭f完宋氏就抱著小葡萄進了里屋。

    晏青予見宋氏進了門又看著周堯成低聲說道:“夫君，你也去換一身吧?！?/br>
    “好，一起，你在也在外面待了這么久，姜湯讓下人去煮就是了?！敝軋虺煞愿廊巳フf一聲廚房，拉著晏青予的手回了屋。

    第八十七章

    過年后，黍安又連續下了好幾場雪，眼看著雪墊的越來越厚, 高大的樹木被積雪壓的彎彎的，甚至一些都被積雪壓斷。

    百姓的房屋大都是泥磚建成的，萬一沒有及時掃掉積雪踏了，房屋受損不說，嚴重些還會鬧出人命。百姓們建個房子不容易，都要存好幾年銀子才能建個泥磚房子，為此他讓人們敲鑼打鼓的提醒百姓, 一定要注意房屋上的積雪，尤其是那些偏遠的村子。

    看著窗外雪一直下個不停，周堯成開口說道：“陳柏，去備好馬車，我要去王府一趟?！?/br>
    周堯成穿上厚厚的披風來，這披風又厚實又暖和，這是晏青予來了黍安之后碰到有賣狐貍皮毛的，她就買了些回來讓人縫制成披風。

    穿上厚厚的披風一出門，周堯成帶上帽子忍不住打了噴嚏，一陣寒冽的冷風吹來，感覺骨子里面都冷的刺骨。

    到了王府，周堯成一下車就覺得一股子冰涼，一走進暖和的書房，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捂著雙手哈氣，又使勁的搓了搓雙手，才感覺暖和起來。

    鎮北王見狀，皺了皺眉頭說道：“來人，再端一個火盆子進來?！?/br>
    一旁伺候下頭的人連忙又端了一個火盆子上來，頓時屋里立刻變得暖和，周堯成這才脫掉披風放在椅子上。

    鎮北王爺說道：“堯成，這么冷的天不在屋里待著，你這會兒過來，可是有什么急事兒？”

    周堯成沉聲道:“王爺，你看，今年的大雪是不是下的比往年還大？”

    “我看了以往黍安的記錄，以往下雪量并沒有今年的大，而且開年之后化雪水流往下流，但黍山大部分地方都沒有大湖水蓄水，下流的這一片地區都會遭到水患?！?/br>
    “黍安冬天化雪量很大，但是并沒有好好的利用起來，黍安這一帶地區常年缺水正是因為如此?！敝軋虺尚睦锖艹林?，要是再不想辦法等化了雪，下游地區的百姓就會受難。

    鎮北王爺眉頭緊鎖，他就是門外漢也明白這黍安的雪化了之后，這么大的水量直接流向下游地區，那些百姓的農田甚至房屋都會被水災淹沒。

    鎮北王的臉色很是難看，抹了把臉這才問道：“堯成想到有何辦法解決這事？”

    周堯成道：“王爺，黍山雪多，化雪之后會造成下游水患，但如果我們能在化雪之前儲存起來就能最大預防下游的水患，而且這水還可以用來澆灌農田?！?/br>
    鎮北王皺著的眉頭松了松，但隨即又道:“聽起來可行，但是黍安并沒有可以儲水的大湖?！?/br>
    “即使是挖，也要挖一個大湖出來，不管是為了下游的百姓，還是將來黍安有水可以澆灌農田，這湖必須挖?！敝軋虺蓤远ǖ?。

    鎮北王看著窗外的大雪紛飛沉默，這么寒冷的天氣，恐怕那雪已經墊了幾層厚了，想要挖湖可不是件小工程。

    “你可選好了地方？”

    “王爺，下官需要看黍安的輿圖?！?/br>
    鎮北王聞言猛地轉過身來盯著周堯成，這輿圖關系著黍安的安危，要不是查清楚周堯成身家清白，又為黍安費盡了心思，他都要以為此人心懷不軌了。

    周堯成沉穩的看著鎮北王銳利的眼睛，他也是沒辦法，府衙關于黍安的地形只有個大概，只有王府才有詳細的輿圖，他又不能把府衙的輿圖帶出來或者畫下來，這要是被jian細拿到手里，就成了他的罪過有理都說不清了。

    “看吧?！辨偙蓖跄贸鲚泩D擺在桌子上。

    周堯成上前仔細的看著黍安的輿圖，指著上面說道：“這兩處較其他地方都要低矮平穩，且這周圍都是山脈，如果能在這里挖個湖泊，將河流引流過來。當然也要挖更多的溝渠，免得這化雪水量大，反而成了禍患?！?/br>
    鎮北王聞言下意識的皺起眉頭來，“這恐怕不容易，這結的冰就是身強力壯的將士都挖的費力，更別說其他人了?！?/br>
    好一會兒，他皺了皺眉頭，犀利的目光盯著周堯成又道:“你不會是讓本王用幾萬大軍去挖湖吧，這絕無可能?！?/br>
    鎮北王也不是覺得這個辛苦，而且這種事情不能讓邊關將士做，這開了頭后面又遇到什么工程難不成也要他們來做？這些將士來到邊關是為了保家衛國的。

    何況邊關一動，外族那些蠻人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周堯成看著忍著怒氣的鎮北王哭笑不得，說道：“王爺恕罪，下官不敢。下官雖然是文官，但也知道這大夏江山是由將士們守護的?！彼褪窃俅酪膊粫袆舆呹P將士的想法。

    “下官想的是不如以炮竹炸開，這樣就省時省力多了，不過衙役的身手自然是比不上王爺的人，因此下官想向借王爺幾個身手高強的神射手?！敝軋虺陕恼f出自己的想法，說起來這個辦法比較省力，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這一不注意就容易傷到人，如果換成出神入化的神射手就能盡量避免傷亡了。

    鎮北王沉默半響，最終還是同意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斑@事你去辦吧，做好準備，盡量不要有傷亡，需要的銀子本王這就讓人批給你?！?/br>
    “是，王爺，下官這就回去做好準備，調動人馬，勢必在雪化之前將湖泊挖好?！敝軋虺晒笆值?。

    鎮北王爺點了點頭，道：“辛苦堯成了，若是此舉動能完成，本王記你一功?！?/br>
    周堯成一聽，嘴角上揚道:“這些都是下官應該做的，不敢居功?！?/br>
    周堯成回衙門之后，立馬讓人去把市面上的炮竹全部收集起來，更讓人去蘭家一趟，讓蘭家在回黍安的途中買更多的炮竹帶回來，多多益善。還有準備預防受寒的草藥姜片之類的，黍安的藥鋪和衙門以往準備的肯定是不夠的，這都需要安排人去附近的城池去買，更多的也是托蘭家帶回來。

    又親自帶人去要挖湖的地方查看了一番，確定附近沒有人居住，即使用炮竹炸開，也不會出現大范圍的崩塌。

    于是這一天，黍安的百姓窩在家打盹，突然被一陣巨大的聲響給下醒了，不等他們回過神來，接二連響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要不是事先周堯成讓衙役去一一通知，還以為這是老天發怒了。

    即使是這樣，有好些人還是紛紛出門跪在地上，祈求上天歇怒。直到衙門來人說這是知州大人在辦事才抖著腿起來。

    平民百姓聽到這個對周堯成更是多了幾分懼怕，這知州大人也不知道是辦什么事情才能有這么可怕的響聲，要嚇死人了。

    沒等他們細想，那衙門的人又說知州大人招人挖湖，干一個月就有一兩銀子，并且還會包三餐，一天三頓饅頭米飯管飽，還有暖乎乎的骨頭湯或者羊rou湯，這樣的條件一擺出來，立馬就有周圍村子一群一群青壯大漢們的報名。

    等兩個地方都炸出大范圍的淺洞，周堯成就安排人下去挖洞挑土，一部分人去燒泥磚，又安排些人去挖溝渠。他也沒有閑著，等到了地方看見干的熱火朝天場景，周堯成深深感覺人不夠用。

    這大冬天的也只有青年壯漢出來干活，即使那些老年人想出來他也不敢答應，這么冷的天恐怕一出來還沒開始干活就倒了。

    周堯成檢查了一遍工程，發現進度沒有拖慢，倒是微微放了心。

    到了中午休息的時候，周堯成也沒急著離開，看著火夫們發下去的午食。隨意的坐在里農夫們比較近的地方，他讓陳柏也取了一份回來，打開一看是又大又白的饅頭，還有一小碗炒菜，還有碗rou湯。

    “你也吃點吧?！敝軋虺梢婈惏刂荒昧艘环?，也沒有讓他再去拿，而是讓他跟著和自己吃。這飯食應該也是固定的，即使多也只會多幾份，他們又下力氣干活還是不要和人搶吃的了。

    周堯成咬了一口饅頭，確定底下的人沒有弄虛作假，這才滿意的點頭。這大冬天的天氣這么冷，做這活兒本來就辛苦了。農夫們也只想吃飽肚子干活，要是底下有人瞞天過海，干出苛刻民夫的事，鬧得民不聊生就糟了。

    等吃過了午飯，又有人送來姜湯，周堯成看著農夫們每人都端著一碗喝了，這才也跟著喝光了，頓時感覺嘴巴辣辣的。

    “哥，這日子過得可真好，雖然苦了點，但至少能管飽，做完一個月還有一兩銀子，這么好的活兒一點都不好找?！敝軋虺陕劼暱慈?，只交一個穿著破舊的棉襖，耳朵冷的通紅的青年激動道。

    挨著青年坐著的男人眼里閃過笑意，“是啊，咱們幾兄弟吃的又多，種地的糧食總是不夠咱們吃的，干一個月也能存幾兩銀子，省著點夠吃幾個月了?！?/br>
    “行了行了，吃完了就歇會兒，別說話省點力氣，這活干的也是辛苦，小弟，你要是受不住就回去?！笨粗昙o最大的男人開口了。

    “哎，大哥，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身體好些呢?！?/br>
    周堯成看著那才十多歲的少年紅著年說道，少年年幼的臉龐滿是希望和堅定，心里微微一動，吩咐人每天要多注意檢查，一旦有人受傷或者受寒立馬讓人送回城里。

    畢竟這些百姓才是大夏的根基。

    第八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