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傅明寒站起身,接過顧霜曉端過來的托盤,里面除了兩碗粥外,還有一碟子煎餅,兩個雞蛋和一小碟涼拌菜。味雖還未嘗,色香卻都是不錯。 “廚房里沒什么材料,只能做這些了,將就著吃吧?!鳖櫵獣匝鹧b沒看到傅明寒驚訝的目光,如此說道。她知道他在訝異于她的“廚藝提高居然如此之快”,可這事情根本沒法解釋,總不能說“親,這是因為我穿越了不知道多少次”,所以,干脆裝死吧。反正傅明寒這人有一點好,當她不想說什么的時候,他從來都不會逼問。 “……嗯?!备得骱胝f“不,這已經很好了”,事實上,因為過于忙碌疲憊,他已經很久沒吃過如此正常的早餐了??勺罱K,他也還是什么都沒說,不知如何說起,更不知該不該問“你是什么時候練習的這些”,他甚至有些害怕知道這件事。倘若,倘若她真的為了挽回這段婚姻而做了這些努力,那么他…… 下定決心要結束這段婚姻、還以她自由的他,該做出怎樣的回應,才能不讓她的辛苦落空,不讓她過于痛苦呢? 傅明寒沉默地坐下身,端過粥碗放在自己面前,低頭喝了一口粥,又吃了一筷子菜。眉峰微顫,眸中露出驚訝之色——好吃。比他所想的還要好吃許多。結婚以來,她做過的飯菜中,這是最好的。 暖融的粥下了腹,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餓,于是也不再多說多想什么,只專心致志地吃了起來。 見他如此,顧霜曉松了口氣。 昨夜,因為傅明寒睡了太久,有些不放心的她去他的房間看了一眼——大約是覺得她會去叫他,他沒把房門關緊。進去后,她發現他睡得不□□穩,看起來又累又倦,仿若身陷夢魘。于是她用了一點小手段,以讓他更好地休息一下。正如諸多小說所寫到的那樣,這個世界的確正處于“末法時代”,許多她記憶中的術法都無法使用。不過嘛,反正她現在又不想搞什么大新聞,對于一個一心只想“種田”的女人來說,她掌握的小手段也完全夠用了。更何況,能回家已經是難得的恩賜了,其他實在無需要求太多。 吃完早飯后,傅明寒主動承擔了洗碗工作。 顧霜曉沒反對,她都已經做了飯,他洗個碗會怎樣。反正她也沒想討好他,于是只一邊幫忙將盤碟碗筷往廚房送,一邊看他一絲不茍地解開袖口捋起袖子,他向來是個認真的人,哪怕是洗碗掃地,看起來也像是在處理什么大事。 想到此,她頗覺有趣,不由勾唇一笑。 傅明寒若有所感,抬起頭,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身穿圍裙、滿手泡沫的他此刻看起來居然有點呆萌。 顧霜曉噙著笑,微微搖頭:“沒什么?!?/br> 說完,她轉身離開,自顧自地回房換起了衣服。昨天她既然臨時改口說要回老家,他就一定會堅持幫她做到,否則估計會于心不安。再加上她的確是想回去一次,所以,回就回吧。 傅明寒收拾完廚房走會客廳時,剛好看到顧霜曉從樓上走下來,罕見地沒有穿她那些其實不方便行動的裙子,而是簡單地穿著襯衫加牛仔褲,亞麻色的長卷發也不像從前那樣披著,而是在腦后高高地束成了一個馬尾,發尾卷曲的弧度很好看,走動間搖搖擺擺,像是一枝垂在墻頭隨風擺動的花。 走近了,他才發現她也沒有化妝,又或者只是化了不易被看出的淡妝,他實在分不太清那些。但不得不說,比起以往那總讓人覺得有些可愛過頭的“公主妝”,他倒是更喜歡她現在這種清爽的模樣。 “走吧?!?/br> “不帶東西?”傅明寒看著她斜挎在身上的小包,眼神有些疑惑,她出門時要帶的東西可從來不少。 “該帶的都帶了,換洗衣物那邊的房子里也有?!鳖櫵獣院唵蔚亟忉屃艘痪?,便一馬當先地朝外走去。經歷過無數穿越的她肯定與從前不同,也懶得刻意偽裝成從前的樣子,她知道傅明寒肯定心有疑惑,不過就這樣吧,反正他也不可能抓著她逼問“你到底是不是顧霜曉”。 因為是工作日,出市的車輛并不算多,載著兩人的車輛一路行駛地很順暢。 路遇紅燈,傅明寒停下車輛,側頭看著正對著窗外發呆的顧霜曉:“要聽音樂嗎?”從前開車時,偶爾會覺得她吵過頭,而今她一言不發,他反而有些不適應??捎謱嵲诓恢涝撊绾伍_始話題,思來想去,只能問上這樣一句。 然后就看到她總算扭過頭來,看了眼他后,回答說—— “隨便?!?/br> 傅明寒于是播放了一首輕音樂。 音樂聲響起,車中反而顯得更加靜謐。 相較于傅明寒的不適應,顧霜曉反倒覺得挺愜意,本來嘛,雖然她有關于這個世界的記憶依舊清晰地存留于腦海中,但就事實而言,她也的確是與身旁人許多許多年沒說過話了,就算想開始話題,也不知該說點什么。與其尬聊,倒不如保持沉默。更別提,他說不定壓根就不想和她聊,所以還是別招人煩了。 一路無話。 因為結婚之后也陪她回過幾次老家的緣故,傅明寒順利地將車開到了目的地。 一般來說,老家是指某個人的故居地或者父母長期居住的地方,但顧霜曉口中的“老家”卻并非如此。 這就不得不提到她的身世了——某種意義上說,她是個很幸運的人,原本出身只是普通的父母趕上了“淘金的浪潮”,直接讓她成為了可以自由自在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但同時,她也是個不幸的人,因為八歲那年,她就失去了母親。 “男人有錢就變壞”這句話未必絕對正確,卻也絕對經得起實踐考驗。區區半年后,她的父親就再娶了。她與后媽兩看兩相厭,在發現實在無法調解家庭矛盾后,顧霜曉的父親將女兒打包塞給了自己的前任岳父岳母,即顧霜曉親生母親的父母照看。 感情上說,顧父就是一個大寫的渣男,但在金錢上,他還真沒虧待過顧霜曉。她與傅明寒的相親也是顧父一手促成的,雖然結果是失敗的,但就傅明寒的相貌人品而言,顧霜曉知道自己的便宜親爹真沒打算坑她。 言歸正傳,顧霜曉口中的老家其實指的是外公外婆的居住地,這兩位老人很疼顧霜曉,可惜身體都不好,前幾年相繼去世了。死后的遺囑上,他們選擇將自己的屋子留給了唯一的外孫女。 下車時。 顧霜曉聽到有人喊自己。 “霜曉!” 她回頭一看,發現喊自己的不是別人,居然是韓馳韓燕這對兄妹的母親王嬸。其實這也不奇怪,韓家住得離她外公家不遠,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從小就認識那兄妹倆。 “帶老公回老家???”王嬸熟稔地湊了過來,往車里看了看,“阿馳和燕子怎么沒和你一起回來???” 傅明寒微微蹙眉,他當然知道這個打招呼的女人是誰。妻子那兩個“閨蜜”的母親,他怎么可能不認識。不過,對于韓馳韓燕這對兄妹,他的印象相當不好。 韓馳面對他時,口中說話親熱,眼神卻總是充滿敵意。 而韓燕,說話和眼神都很親熱,卻總帶著點似有似無的挑逗意味。 這個王嬸他雖然接觸不多,卻也敏銳地覺察到她絕非表面看來這般熱情和藹。 他也曾嘗試過委婉地勸說顧霜曉遠離這家人,然而后者的反應卻是無比強烈,揚言說“我交怎樣的朋友,不需要你來管!他們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無論如何都不會害我!”,還為此和他鬧了一段時間的別扭。他便也不好再說些什么,只是,他可以肯定地說,他和她走到今天這一步,這對兄妹絕對應該承擔一部分責任。 乍遇故人,顧霜曉再次由衷地覺得過去的自己真傻,真的。 王嬸看她就跟看著一塊金磚似的,以前的她怎么會把這種充滿了欲望的眼神理解為“慈愛”,真是難以理解那時自己的腦回路。 反正以后八成不會再接觸了,她也懶得虛以委蛇,只是直接說:“我沒喊他們?!?/br> “???為什么?”王嬸驚訝地看著顧霜曉,好像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你怎么可以不喊他們?” “我和丈夫回老家,為什么要喊外人?” “……” 作者有話要說: 六點準時來更新啦~看到大家的留言真開心,嘿嘿嘿,我會努力寫努力存稿噠,爭取春節放假期間能雙更~么么噠=3= 感謝路過的深水魚雷 淺水炸彈,被炸暈了……只能抱著大腿說謝謝一直以來這么包|養我哈哈哈~ 感謝靜觀修竹醉雨中和倉鼠君的地雷二連發,謝謝么么噠~ 感謝友人a、兜貓進水、小玉和喝風紅擔肆小戈的地雷,抱住轉圈圈~ 謝謝大家才剛開文就這么支持我,我一定會好好把這篇文寫完的,握拳! 第4章 紛雜的思緒 王嬸嗔目結舌地看著顧霜曉,顯然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被懟。 而顧霜曉顯然懶得和她解釋什么,只是拉著明顯在發呆的傅明寒,兀自進了院子。 片刻后,王嬸回過神來,惱羞成怒地抬起腳就欲踹傅明寒的車。恰在此時,顧霜曉停下腳步,回過頭似笑非笑地對她說道:“事先提醒你下,這車就算掉個漆,修理起來也都不便宜?!?/br> 王嬸抬到一半的腳頓住,片刻后,她訕訕地放下腿,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抬起頭時,只見顧霜曉和她老公已經進了屋,她啐了一口:“呸!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進了我家的門,我非得好好調|教下你不可!”話雖如此,卻到底不敢再抬腳,反而往旁邊挪了幾步,生怕不小心刮到蹭到就要賠錢。 她家雖然和顧霜曉外公家離得不遠,居住環境和生活環境卻可以說是天壤之別,一直以來她都盼著顧丫頭能帶著豐厚的嫁妝嫁到自己家中來,然后借著這趟順風車,從此過上有錢人的生活??上鹤硬粻帤?,圍著人轉了那么多年,結果顧霜曉到底還是嫁給了別人。 顧丫頭的丈夫在此之前她也見過幾次,實在沒辦法昧著良心地說自己兒子比他強。好在之前女兒偷偷對自己說,他們兄妹倆合力,已經快把這門婚事給攪合黃了。到時候,兒子把顧霜曉娶進門,女兒傍上傅明寒這等有錢的公子哥,豈不美滋滋? 就前兩天,女兒還說他們快離了,怎么今天就一起回老家了?真是奇了怪了! 王嬸暗自嘀咕著,可惜身上沒帶手機,不然真想立即打個電話給女兒問上一問。 而此刻,被扯進屋的傅明寒也總算回過神來,他心情復雜地問:“你和……你那兩個朋友吵架了?”以往她對那王嬸可親熱的很,簡直把對方當媽看待。 “沒吵架?!鳖櫵獣詫嵲拰嵳f,“只是絕交了?!?/br> “……”傅明寒忍耐了下,還是沒忍住問,“為什么?” “也沒什么,就是覺得不是一路人?!鳖櫵獣該u了下頭,不欲再談這個問題,只是說,“開了那么久的車,你是想躺會兒還是去書房休息會?” “去書房吧?!备得骱X得之前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的自己,在很長時間里應該都不會犯困了。 “好?!?/br> 因為定期有請專人來打掃的緣故,屋子里很干凈。 顧霜曉的外公外婆生前都是教師,在他們年輕時所處的那個時代,能為人師者很大一部分都是真正的知識分子。比如說顧霜曉的外公,懂得四門外語,而她的外婆,則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為此,年輕時很是受了一番磋磨,也因此留下了病根。好在一切都過去了,兩位老人的壽命雖然不能說長,但都是含笑逝世的,除開不放心顧霜曉外,沒有太多遺憾。 書房是外公外婆一起使用的,乍看有些凌亂,仔細一看又覺得拾掇地錯落有致。 顧霜曉最喜歡書房自帶的小陽臺,小時候最喜歡和外公外婆面對面坐在陽臺上的小桌邊。有時外公教她下圍棋,她卻非要偷偷摸摸地把規則改成五子棋,五顆棋子連在一起后就抬手高呼“我贏了!”,惹得外公哭笑不得。有時外婆教她織毛衣,她織著織著不知怎么的就把圍巾給織成了麻花,惹得外婆連連搖頭。 這棟屋子,滿滿的都是她最珍貴的回憶。 她從不帶其他人來這里,除了傅明寒。 但這一點,她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他。 顧霜曉看著走到陽臺上、很自然地坐在了從前外公最愛坐的位置上的傅明寒,愣了下,隨即無聲地笑了下。 第一次帶他來時,她也想過,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他和她也會像外公外婆一樣肩并肩坐在一起,一起教導自己的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想著想著就笑出了聲,那時他轉過頭疑惑地看著她,問她“笑什么”,她搖搖頭,笑了又笑,就是不肯說。他也就沒有多問。 說到底,沒緣分。 她熟門熟路地翻找出棋盤和兩個棋罐,拎到他身邊,問:“下棋嗎?” “好?!备得骱c頭。 他向來不怎么會拒絕她,哪怕某些要求不怎么正當。 傅明寒是隨爺爺學的棋,自覺棋力一般,需要的時候陪老人家們休閑下還可以,其他場合就算了。說起來,他還真沒和她下過圍棋,倒是聽她說過她外公棋下得很好,也不知她水準如何。 懷著這份疑惑,他看著執黑的她拍下了一粒棋子。 起手即天元么? 第二粒棋放那里? 嗯?第三顆棋子的位置好像有點奇怪。 等等,她怎么放哪里? …… 在傅明寒越來越奇怪的目光中,顧霜曉手指往棋盤上那么一按,只聽的“啪”的一聲,五顆黑子連成了一條直線,她志得意滿地點頭,宣言曰:“我贏了?!?/br> 傅明寒:“……” 顧霜曉壞心眼地看著自己這即將成為前夫的便宜老公嘴角抽搐的呆愣模樣,活像一只被搶走了魚的、胡須顫抖的貓。 “……五子棋?” “對啊?!?/br> “不是圍棋?” “我說了是圍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