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節
[夢想家,思想家,實踐家……作家……人類已成為法則收藏家。] 從此人類掌握著一條法則:在存在人類的地方,乃至人類的天道林行韜所注視的地方,將不存在與“秩序”對立的“混沌”。 “哈……啊……沒錯,我來邀請你參加的,是我的葬禮?!蹦蝸啽M管失望,卻早有預料般地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奈亞的神名里真的有個叫地球之神的庇護者。 葉子那段改自余光中的一段話。 別看奈亞很失望的亞子,他還是會賴在林行韜面前的,以接下來的某個saocao作。 還有,靠近大結局啦。 第293章 諸神黃昏(二二) 奈亞帶著失望的話語與眾多化身一同消失, 包括林行韜腳下那只巨大的頭顱。 林行韜落入河中, 他在河水中行走, 很快整個宇宙只余自己一個的那種深刻寂靜擁抱住了他。 他看到幾顆被諸神惱羞成怒而用肢體拍落的星辰,它們以一個慢吞吞的速度飄到了他的發頂, 又順著發絲滑落, 一路落到了水中, 正好落進了銅綠色的焰柱中。 星辰上頓時傳出了對于神祇來說都要彎腰去聽的細小叫聲。 滋滋作響的火花焚燒著這些星辰, 它們不過順著漂流了少許時間,時空的長河便將它們的表面腐蝕,只剩下紅通通的內核。 一連串粘稠的氣泡不僅帶走了星辰上的叫聲也包裹住了諸神不甘心的怒吼, 其中一個氣泡隱約傳出了林行韜熟悉的聲音,他捏碎了那個氣泡,輕輕問道:“奈亞?”然而氣泡在他的指尖炸開, 只留下像踩在人心上的腳步聲。 奈亞和諸神一同消失了。 林行韜找到所有的星核, 轉身,將它們推向來時的地方, 同時隨著逆流而上,整個人都沉浸在了河水中。 他耳邊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他想了想,閉了下眼睛。 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 他的眼中倒映出一具銀色的鎧甲, 一座旋轉著往上、欄桿根根精致的樓梯在鎧甲身后化為巨大的背景,一座天使的雕像也對著他張開羽翼。 …… 說實話,不算地球,穿越者總會對自己經歷過的第一個世界抱有莫大的感情, 因為一切傳奇從那里開始,因為最初的那個自己就是在那里一步步成長、似乎要比更多時候有意義地多,因為有許多值得懷念的人在那里,還因為林行韜第一次走的時候不是自愿的,終究戀戀不舍。 這才有了之后的第二次回去。 連奈亞也說他偏心,洛林偏偏得不到他的回顧。 但洛林分明也是無比重要的。如果說大楚的經歷是林行韜一切傳奇的開始,那么在洛林的一切則成為了林行韜登上諸世界寶座的必經階梯。 同樣有著成長的意義、牽絆與懷念。 林行韜記得自己是在與mama趙言佳打電話的時候忽然穿越的,與上一次不同,他魂穿在了一個棕色短發的年幼男孩身上,修行的力量被壓抑到了可怕的地步,而且他也沒有繼承任何的記憶。 沒有等他搞清楚狀況,迎面跑來了哥哥盧卡斯,盧卡斯慌張地拉著他躲到了餐桌底下。 他當時沒有在意樓梯上書房門上插著的鑰匙,也沒有注意盧卡斯藏在懷里的那本書,他只是看著桌布映出的女仆的扭曲影子以及聽著那一聲“咔噠”的高跟鞋落地聲。 那是子爵府的夫人,他的母親。夫人正在找狗,她捏著一塊果rou伸進了桌子底下,哄騙道:“乖狗狗,我知道是你,快吃吧?!?/br> 那塊果rou正停在林行韜視線的正前方,比起盧卡斯需要艱難地扭動以及爬行,林行韜只需要揚起下巴就能用舌頭卷過它,甚至連帶著將白皙的指尖咬出比果汁更鮮艷的血跡。 這一回透過桌布,林行韜見到夫人的表情。 她兩頰泛著與嘴唇相同的花瓣一般的嫣紅,隨時準備給桌下某個清醒而饑餓的靈魂以永恒的偏愛。 林行韜往后退了退——他這一舉動實際上出了大問題,當時的他并未意識到——他一下子蹭到了夫人垂地的長裙上。 夫人被拉扯得輕輕搖晃,輕薄的衣物也劃過了肩頭,但她仍舊穩穩地舉著果rou。 而這段時間內,盧卡斯開始用手肘和膝蓋爬行,他也許一開始將腦袋湊過去只是想和弟弟親密地抵一下額頭,就像曾經在書房里承諾讓弟弟贏了游戲時一樣,但他最終由于那只牢牢擋在路線上的手而張開嘴,舔去了果rou。 夫人則在林行韜震驚的時候不著痕跡地抽出裙擺,踩著高跟鞋,若有若無地笑了一聲,遠去。 然而她實際上又悄悄地回來了,她一邊擦拭著手,一邊等在林行韜的背后,當女仆們將林行韜抓出來的時候,她代替女仆執起小兒子的手,緩慢而輕柔地摩挲著。 食物的香氣浸透了空氣,然而每一根湯勺所攪拌的不是奶油蘑菇湯而是夫人身上甜美誘人的香水味,每一雙眼睛都沒有在注視比目魚的脊背而是捕捉著夫人宛若流動著的美,夫人溫柔的嗓音反而將這個看似正常的子爵府刺出一道道詭異的陰影。 所有人都沒有在意子爵府的另一位小主人,林行韜的jiejie,奧德蕾的死亡。 在林行韜跑出去的時候,夫人一邊用細長優美的手指握著刀叉,一邊端端正正地照著鏡子。 其實不好說她究竟是在看鏡子中的自己還是在看奔跑的林行韜。 只是銀餐具反射的光使她的額頭光潔得宛若樓梯角落擺放的天使雕像,一雙藍眼睛卻跳躍著悸動的波紋,凝結成一段長久的、對其他不屑一顧的凝視。 這時警備隊中具有潛力的隊員雷諾正在巡視著街道,他的傳奇也從發現在墻邊撓著墻的食尸鬼開始了。 食尸鬼的襲擊、警備隊隊員雷諾、新神、特殊力量的登場……這些在一瞬間扭轉了林行韜對這個世界的印象,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興奮讓雷諾感到恐懼與詭異,也不知道這一切令夫人為之著迷。 夫人隨后一連串的舉動——指責雷諾、要求雷諾繼續對仆人開槍、對女兒的死渾不在意,中間穿插著喂林行韜吃點心、親吻林行韜的眉間——她是對林行韜仁慈溺愛的圣母,卻是對其他人冷酷無情的魔鬼。 盧卡斯對這樣的母親感到害怕,他偷偷打開了門令警備隊的其他成員可以進來,然后用力地抱住母親的手臂,汲取著根本比不上手牽著手的微不足道的力量。 在林行韜將雷諾控制成傀儡舉起槍的時候,也正是工業之神創造的神之游戲開始的時候。 在當時的林行韜看不到的地方,子爵府內那個天使雕像也轉了轉一只眼珠,準確地將視線投到了花園中,在逐漸陰暗的光線下,它的外表不再是大理石的潔白反而是遭受過大火般的焦黑。 就在漆黑雕像的窺視中,雷諾帶領著隊員、帶著新晉隊長的承諾、帶著尸體沉重地離開了。 林行韜經過雕像前往書房的時候沒有發現一絲異常,他在書房里殺死了食尸鬼盧卡斯和奧德蕾,隨即拿到了至關重要的《尸食教典儀》,他由此知道整座子爵府內——充滿了食尸鬼,夫人孕育的也許是食尸鬼之王,將占據他的身體出生。 這是一個關聯著克蘇魯神話的世界。 他在黑夜里召喚了莎布·尼古拉絲,四周的空氣一下子凝固。 天使雕像的嘴巴線條抽動了兩下,像是在笑,而后一切異常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召喚當然是沒有成功的,這瞬息萬變的一天結束在了子爵府清脆的鳥鳴——食尸鬼的啼叫中。 接下來林行韜見到了子爵府過去發生的事情,第一次見到了子爵本人——一個與子爵夫人極其相像、溫柔優雅的男人。 當他從關于古老貴族的幻夢中清醒,現實卻面臨著新舊思潮、生產力的轉變,人心在這樣的年代最容易誕生出魔鬼,工業之神的傳說給世界蒙上了一層神秘莫測的黑紗。 比如子爵夫人也許早就被子爵殺死了這種事情……薩利安子爵金發綠眼、溫柔可親的天使模樣與他渾身赤裸、鮮血流淌的樣子,就像垂死者最后一次快樂的喘息,歡愉吸走胸腔內的哭泣,幾分不潔的驕傲發布遺言: “——親愛的,你做得到嗎?” 林行韜與夫人乘坐馬車前往宴會,夫人的美麗將墊子都迷得神魂顛倒,他們親密地靠在一起。 林行韜心里在想,在華貴的禮服底下是一具奢靡的rou體,但也許是一坨蠕動的觸手。 就像這個虛假繁榮的世界,底下是千瘡百孔的工業區。 貴族們貪圖享樂,食用著工人的血rou。 “哈哈哈哈——”路上林行韜聽到了模糊的笑聲,可夫人并沒有張嘴。 倘若當時的林行韜回過頭,也許能夠在樹木與草叢的陰影中看見將自己偽裝成吊死尸體的諸神的魂魄。 是的,奈亞怎么會錯過這樣的宴會呢,盡管他在這個世界最主要的醫生身份還在王都里游說著貴族參加游戲。 而他只是將自己吊死在那里,終究沒有打擾里面發生的一切——如果雷諾或者林行韜沒有解決掉廚房里的那位屠夫,那也許食尸鬼侍從們會驚奇地發現他們在城堡外漏掉了一具被標為“有嚼勁的瘦rou、腱子rou”的生命之糧。 宴會上的經歷是為數不多的、令林行韜不怎么愿意去回憶的部分,瘋狂、食rou、血腥,乃至無所顧忌地傷害真心。 誰能想到子爵夫人就是子爵。 誰能想到魅惑邪神會成功? 誰能想到最終自己也成為了邪惡的神? 洛林的世界是成神的階梯,踏著母親的愛意與骨灰。 要是有人能夠用掌心接住蒼白的、映射著心情的淚珠,并將它放入清醒而懂事的心里,那必然不是一個被溺愛到發瘋的孩子。 新生的神明冷酷地要求母親對自己敞開所有的丑惡,有的時候很奇怪,母親在被溺愛的孩子面前是沒有尊嚴的——那是她、他的神明。 而后,從瘋狂狀態脫離的林行韜卻拋下了加斯帕德,帶著王子與jiejie前往了王都。 王都的其他人比如教皇阿倫,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位神。 林行韜記得名義上與奈亞的第一次見面。 奈亞望著林行韜,語氣是一種與干凈環境相襯的灑脫:“所以人要將自己的靈魂注入純凈的、永不消亡的可愛與美好,長大的人若要擁有這樣的美麗,只有持著時光的鑰匙回到童年不過時的幻想與留戀中去?!?/br> 他又像是在說,好久不見,我的朋友。 對克蘇魯神話一知半解的林行韜沒有第一時間想起這個英俊的黑色人類是誰,以至于一開始完全被牽著鼻子走。 他終究嘗到了外神的血,比起日后嘗到外神化身的rou,這一刻才擁有著用溫暖的血氣填補裂開靈魂的滿足。 很快,奈亞的人類化身和魔物化身都死得輕易,最后從遙遠的彼岸大步而來的,是林行韜今后一直熟悉的黑法老模樣。 他的服飾華麗炫目,舉止高傲而真誠,話語親切而充滿迷惑性。 他是第一個在這個世界里叫出林行韜名字的存在。 即便是被林行韜擅自地使用了[魅惑],他都沒有爆發屬于外神的強大怒火。 他是怎么說的? “以外神之名,我寬恕你的罪過,并責令你到我的身邊來?!彼中许w伸出了手,凝視著林行韜靈魂的雙眼潛伏著莫測而閃耀的火花。 聲音圓潤、柔和,又不失嚴肅,仿佛冥河蕩漾開的水聲…… 這一刻,時空長河的水流從林行韜的指縫中淌過,仿佛一雙無形的手在與他交握,林行韜一瞬間從過往中脫離。 他注意到自己額頭唯一沒有消失的寶石。 那與金飾相同,同樣是奈亞的饋贈,但金飾消失了,寶石卻始終在林行韜的額頭晃蕩。 它與林行韜一同注視著過去與現在,過去的林行韜在與奈亞登上云端時額頭同樣有著這樣一顆寶石。 透過寶石灑下的光輝,林行韜隱約看見奈亞坐在河邊,正微微俯著身神情不明地望著他,也許他從未離開,也許他只是做做樣子離開了一小會兒以便讓林行韜有一段自己的時間。 林行韜浮出水面,寶石一下子貼緊額頭。 一陣波紋滾動,奈亞的身影又極快地消失了,只有一句模糊的低喃蕩開湖水,撲進林行韜濕漉漉的發絲中: “……我知道?!?/br> 他似乎是在回答林行韜在心里默念的幾個問題。 林行韜的目光穿透時空,往基金會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