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節
食物的香氣彌漫在這一小片沒有外人能進入的區域。 這個燒烤山莊其實有很多明星會來,但大家并不希望陌生人攪合進來。 在場的都是比烤rou都要熟的熟人。 “干杯!”葉飛宇喊,剛剛吃了辣的嘴巴邊上全都是油。 年輕人們伸出各自的手,舉杯。 一時間,夜色中,閃過了比燈光還要耀眼的輝煌。有的手腕上戴著上百萬的表,有的手腕上纏繞著高僧開過光的珠串,有的干干凈凈白皙光滑。 各種酒杯、各色飲料隔著玻璃清脆地相碰、晃蕩。 由于人數眾多,他們的手不免碰到了一起。 趙略知道的,每一只手,都能輕松地拉起關于財富、關于地位的大網。 “趙略!”“趙少!” 他們親昵地喊他的名字、開玩笑地喊他x少,等著他的手也加入這張大網中、等著他走到他們的圈里,成為這張網、這個圈子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行就算啰,剛才你喝的那瓶可是沾沾就會醉的那種?!?/br> “上頭不?” 趙略按按額頭,拾起一杯香檳。 在走向他們的時候,他忽然有些恍惚。 他很奇怪地升起了一種……自己不屬于這個圈子的感覺。 這當然很奇怪,這個圈子是他所熟悉的,從小到大,玩伴如云,但每一張臉他都記得。 這一次是葉飛宇請的,所以來的都是家里年紀較小的,也是最玩得開的。 他們只要聚在一起沒有長輩和陌生人就放開了玩——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也是很難得的事情。趙略也是知道才想著今天到這里來放肆一下。 莊園外停滿了豪車,誰昨天買了大牛,誰今天買了柯尼塞格,這不是需要特地發個朋友圈張揚的事。 他們生來掌握了常人難以企及的巨大財富,但在同類人的環繞下,財富并不是引以為傲的東西。 財富是一個符號,王熙臣開一輛帕拉梅拉,不會有人質疑王熙臣只能開百萬的車。 沒有人會像韓建平一樣問他們有沒有一億。 你有一億嗎? ???你在開玩笑嗎? 有錢是常識。 如果說,每年的生日在輪船上辦不是常識,能夠經常飛往全球各地也的確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但是名下有起碼一套房子不是常識嗎? 那些說自己沒房的人是住在哪啊,他們都是租房住的嗎?葉飛宇甚至問過這種問題。 傻到透出點優越的問題。 趙略卻明白當時的葉飛宇是真的不明白。 說起來,他們不是不會去穿幾百塊的衣服,不是不會在路邊的小攤上擼串,但是他們的確離貧窮太遠了。 這不是每年給公益組織捐錢所能感受到的事,就像普通人也知道有些山區的人一個月只有一百卻無法感同身受。 真要說的話,不能說他們是優越于財富地位,他們分明是優越于財富地位所帶來的自由、眼界、從容、理所當然和這個世界上無處不在的追捧。 他們有教養,不會做出開豪車只為把妹的事,但不管站著坐著會有人殷勤地服務是正常的,在自家公司里除了親戚沒人會走在他們前面就算他們沒有一點職位是正常的,在沒有熟人的地方所有人都等著自己先做出動作是正常的。 沒有了家世財富地位的他們是什么樣子的? 大家不是那種花天酒地的紈绔,大家離開這里,該去名校的去名?!~卡斯爾、圣瑪麗、約翰霍普金斯……該去公司的去公司,該回家的回家。小提琴、鋼琴、擊劍、高爾夫、馬術……他們至少有一樣拿得出手。在需要的時候禮儀風度無可挑剔,在不需要的時候教養素質不敢忘記。 趙略的酒杯與旁邊人的碰在一起,清脆的響聲。 沒有了家世財富地位的我們是什么樣子的? 沒有了家世財富地位的我是什么樣子的? [你看到了嗎?你本來也能過那樣的生活,一生下來就能。但現在要靠你自己爭取了——你想要過這樣的生活吧。] 趙略突然手指一顫。 趙略會大提琴,會薩克斯,當然也會鋼琴,學過弓道、茶藝、插花,甚至有私用飛機駕照。 但他不會打籃球。 那樣對抗性太強的運動,很容易被別人讓。 說實話,也沒多少人敢向他扔東西。 “?!?/br> 趙略碰杯。 碰! 敬大家投了個好胎,敬大家過上美好的生活。 趙略一飲而盡。 但是——他定定神,露出一個笑容。 倘若自己有一天真的跌進塵埃里,倘若自己的人生被豎起一道道藩籬…… 除了前行,還有選擇嗎?他現在就不前行了嗎? 乞丐也并非一輩子乞丐吧,他不信自己會平庸一生。 [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已是一地之王,已掌萬千兵馬,甚至救萬民、逐國師、封龍王。] 酒杯底多出兩個骰子,他晃了晃。 思緒連綿,他在這一刻仿佛明晰了什么重要的東西,那是他在各種各樣的極限運動中所隱約感受過卻不曾如此清晰的。 他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家世財富地位并不是決定他是什么人的最重要的因素。 他是趙略,他是…… “玩骰子不?”有人說。 “搞來的新規矩,還全國統一的,誰給念來聽聽?!?/br> “這簡單。順子重搖,豹子為6,純豹子為7,代9double,掉骰罰9……” “來來來,聽懂的來,別不知道規矩?!?/br> 趙略倒出兩粒骰子,頭上,氣運成龍。 作者有話要說: 鴿子那邊借鑒自余光中《凡我至處》。 趙略正在一步步覺醒為林行韜啦。 送給人生不如意可能會抱怨命運的人們:去你個鳥命?。ɑ?/br> 第240章 收容失效(九) 趙略揉了揉額頭, 手中攥著的骰子砸到了鼻子上。 他哼了一聲,眼前漸漸明朗。 他感到身下的柔軟,仿佛自己正坐在一塊活動著的rou上。 的確是巨大的rou塊, 青紫色的筋絡甚至有生命地跳動著, 淡紅色的汁水沾染上他的鞋面,他幾乎聞到了紅酒的香味。 不止是腳下,頭頂也是。 他的身邊倒著之前一起bbq的朋友們,他們也都相繼醒了過來。 他們一臉懵,而趙略回想起先前發生了什么。 他記得自己和一干朋友玩扔骰子,輸的人喝酒。一杯又一杯,玩到后來, 都被趙略干趴下了。 葉飛宇癱在地上,扒拉著他的腿,說他作弊。 “不是作弊怎么次次都贏?” 趙略拖著他坐到沙發上, 笑答:“別問,問就是男人的直覺?!?/br> 酒香彌漫,黑夜里星辰溺海。 趙略抬頭數星星,數著數著就昏昏欲睡。 半夢半醒間,他看到一個金發的女人緩步走來,爬上沙發,彎腰, 手指撫上他的額頭。 而轉瞬間,糜爛的香氣在她的雙唇間呵出,她挺直脊背, 吻在他的發頂,而后將自己的雙腿分開跪在他的兩側。 “寶貝,好好睡一覺吧?!?/br> 趙略覺得這個懷抱很溫暖,所以他沒有生出應該有的警惕之心,他真的就睡著了。 所以一覺醒來……這是哪? 他從黏噠噠的rou塊中起身,有些難以站穩。 當他站起來才發現,自己的頭頂其實也是rou塊,一小塊rou掉在了他的手臂上,順著皮膚落在地上,與地面融為一體。 準確來說,四面都是rou。 “這好像是個管道?”有人遲疑地說。 “什么管道,還下水道的美人魚呢?!?/br> 看過那部禁片的頓時涌上一陣惡心。 不得不說,他們所處的環境的確和那種惡心有得一拼,站著的地方還好,稍有棱角的邊緣就滿溢著些花花綠綠的剩菜殘羹,簡直令人想起聞一多的《死水》:讓油膩織一層羅綺,霉菌給他蒸出些云霞。 惡臭與酒香混合在一起,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捂上了鼻子。 “葉飛宇還沒醒?!蓖跷醭挤銎鹱约旱男”淼?,與趙略對視一眼。 趙略看明白了王熙臣的意思,他們可能是陷入和生命收費站一樣的異常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