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
林行韜有些驚訝:“那他為什么還要我留在龍宮里,讓我跟著你?” 跟著龍王姬舜,龍王不是會教導他走正神之道了嗎? “因為你已經別無選擇。他讓你對人族宣戰,你豈能不去?而以你表現出來的性格,他不認為你會不去,就像他不認為你會對獅王而后退一樣,甚至,他認為你不會覺得成為孽龍有什么不好?!?/br> 原來是這樣嗎……林行韜若有所思。 在獅王鼓動妖海時,鵬王令他退下,原來是在進一步地試探他的性格嗎。 [我趙略,說到做到。]驕狂傲慢,說到做到,這是趙略的性格。 “林行韜!”龍王突然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休要小瞧妖王!特別是鵬王!” 龍王的臉龐瑩瑩發光,不知為何,林行韜卻看出了一絲虛弱。 他的身形瘦削,在蒼白的皮膚下金色的血管流淌著,鼓動。 “你天縱奇才,但天地總會有虞不遮這等并不遜色于你的存在?!?/br> “一百年前鵬王名未顯,如今他是大妖王,更是在這次大戰中一妖鎮于妖海。他不是獅王那般蠢貨?!?/br> 龍王的呼吸帶動著飄帶,飄帶拂上了林行韜的臉頰。 林行韜“嗯”了一聲,注視著他,然后微微笑了起來。 “所以成為孽龍不好嗎?” 龍王放開他,說:“自然不好。違道會死,失道……縱使會風光一陣,總也不得好死。而且龍性妖性相沖突,你會淪為只知殺戮的瘋龍,被鵬王所利用?!?/br> “你說你的妖性其實是神性,你并不會發瘋,我暫且信你。但你還是違了神道?!?/br> 林行韜在這時透過飄帶看到了緊張的老龜。 老龜一開始還是走,現在已經在跑了。 他笑:“這狗屁神道還有什么規矩?” 然后不等回答,他從龍王身前錯過,腳尖挑起被老龜掉在地上的破天戟。 往空中一拋。 狠狠打出。 老龜背上龜殼瞬間現出,擋下這一擊。 巨大的沖擊力令老龜滾了一圈,坐在了地上。 林行韜轉而問老龜:“喂,大家都是怎么看我可以用破天戟的?” [其為人族之戟兵,你為妖,如何能用。] 老龜低著頭答:“大家都說,少君曾掠奪過人皇龍氣,以龍氣引星辰,所以能用?!?/br> “唔,我的確是準備這么解釋的……那大家都是怎么看你忽然變成一只龍龜的?” “龜、蛇、鯉、鼉都能走化龍之路,大家都說,這老龜修煉百來年終于蘊了一絲龍性,然后在小龍王的刺激下暫時現了龍龜之形。也有說我本來就是一只龍龜的?!?/br> “但我不這么看,我倒覺得有別的原因。我想落星湖不止是晚上有星光閃耀而得名,它落的是哪顆星辰呢?你為什么一開始不愿意來龍宮,后來又高興了呢?黑河河神張霸玄,你的姓氏我也很好奇?!?/br> 林行韜依舊在笑:“你,又是怎么看我可以用破天戟的?破天戟又為什么會在龍宮?” “回答朕!” 老龜情不自禁地跪了下來。 老龜說:“陛下,楚瑯王,就是死在落星湖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老龜: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蕁。 第174章 神道功德(三二) 一黑一白, 大小龍王, 兩者在晶光明亮處停下交談。 白者下拜, 黑者坦然受之。 不明情況的家伙可能會以為黑衣黑發的那個才是大龍王。 而到底什么存在,能被洛江龍王叫一聲陛下? ——林行韜。人族楚始皇。 老龜眼前一黑,無法言明那一刻在心中涌上的巨大慌亂感。 他下意識地就往后退了。 離他遠點,離這個可怕的家伙遠點。 在老龜的眼中,楚始皇并沒有在意老龜的退后,他以上位者的姿態微微低著頭, 被龍王按著肩膀, 分明沒有表現出什么被冒犯的怒忿,老龜卻忽然不敢直視。 老龜已經分不清那是龍性還是皇者威儀了。 他知道,或許趙略會相信那些龍龜血脈的說辭,但楚始皇肯定會找他算賬。 他開始奔跑。 在被破天戟擊中脊背的一刻, 他知道躲不過去——他躲不過破天戟。 他轉身, 本來不想跪的。他是妖,為何要跪人皇? 但那一聲“回答朕”卻令他一個晃神,跪了下來。 曾在落星湖因龍角而腿軟,現今因一個蘊含威嚴的朕字而跪。 “陛下, 楚瑯王,就是死在落星湖的?!彼谛睦飮@息,還是喊了陛下。 趙略,林行韜……令他心悸到后怕。 由人為妖毫無破綻。 與異族談笑自若,甚至和異族一起揶揄楚始皇。 毫不低調隱藏,而是直接高調地出現在世人、妖王面前, 要做妖族的絕世天才。 他還真就做到了。真王種,小龍王,妖族真就將他視為第一。 要何種膽量與心氣才能以妖族最大敵人的身份做到妖族的頂端啊。 他居然又是人族帝王,又即將成為妖族之主?! 仔細想來,他殺人王以博取妖王信任和好感,但那個洛王本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他為妖族,既沒有侵害人族利益,又哄得整個妖族敬他愛他。 老龜再想到自他到來人族產生的那些祥瑞,心底里升起了深深的敬畏。 [正如老龜所說,我是絕世天才!我是妖族的希望?。?/br> [那要是水君出爾反爾呢——那就殺了他?。?/br> [楚始皇已是上上上個時代的人了,這個時代,是屬于阿略的。] 過了四百年,這個世界依舊在楚始皇的掌心中。 人族本就在他掌心從未遠離,現在,他又將妖族玩弄于掌心。 世界都是他的。 老龜心甘情愿地伏了一伏,隨即臉色一變,令自己發出了笑聲。 林行韜的靴面在他面前停住,問:“河神為何發笑?” 老龜抬起頭,目光灼灼:“因為我知陛下雖然深入妖族有所圖謀,但并不是要將妖滅族!” 他一指身后嬉鬧的蓮女們:“陛下寵愛著她們,豈會加害她們?” 他捻了下胡子,微微放松下來,重新變回那個在朱陋面前侃侃而談的老妖:“一直聽說人族始皇愛民如子,老夫斗膽猜測,陛下是要人、妖兩族共好吧?!?/br> 林行韜笑了:“然后呢?!?/br> “倘若陛下之意果真如此,我愿將自己所知道的往事一一道來!” —— 老龜趴在地上,化為龍龜,金光熠熠間,三百七十年前的畫面徐徐展開。 “開元三十年,我為湖中一幼龜,靈智早開,食小魚小蝦而生。一日,有人牽馬來到湖邊……” 沉重的馬蹄聲響起。 那是一只身側有閃電狀標記的馬,馬走得氣喘吁吁,顯然命不久矣。 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不忍心坐在馬上,只是牽著馬而走。 馬后跟著一名年輕人,文人打扮,二十歲左右的模樣。 等走到湖邊時,中年人轉過身,正是已經五十來歲、但看起來還是四十左右的張況己。 張況己大手撫摸著馬頭,說:“陛下和你父親還在吵架?” 年輕人輕輕點頭。 張況己沉默一會兒,罵了一句什么,年輕人也不敢為被罵的父親說話。 “陳珂樂鎮國三十年,真要對上厲害妖物了,還不是要老子來解決?這叫什么。兩個字?!?/br> “打野?” “呸,是沒用?!睆垱r己心情不太好,“這一次的妖物還真有些棘手,還好我發現得早?!?/br> 年輕人說:“瑯王殿下三十年前能殺鳳凰,現在這只妖物也是鳥,定然能夠一舉殺之?!?/br> 張況己卻出乎林行韜意料地沒有自得和自信,他的神情有些凝重:“不止是鳥,它一會天上一會水里,怪得很。唉,衛信有事,不然就能持弓助我,他也殺過鳳凰?!?/br> 他突然問:“小子,你還沒能引七殺星降世吧?你父親這個年紀,早就拎著方天畫戟殺來殺去了!他還說你有大帝之資,這資我看沒有?!?/br> 年輕人回答:“文軒志不在此,更喜做一讀書人?!?/br> 張況己失笑:“有意思。二十年前,我從你父親那里牽回了驅霆,你在那一年出生。陳珂樂那家伙從什么詩里截了兩個字給你做名字,我還說這一點不像武將的名字,你還真就喜文厭武。這叫什么,四個字?!?/br> “一語成讖?!?/br> “哈哈這叫我說得對!陳文軒,在這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