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洛水城最為膏粱紈绔喜愛的賭坊內紗幔盈動,與尋常沸反盈天的小賭坊不同,這個賭坊無論布置還是玩法都要高雅上不止一個層次。 然而再多的優雅,也只是為賭坊里貪婪詐取的人類半遮半掩地籠上一層仿若高級的紗——這群大戰將至還在醉生夢死的家伙。 一名身著輕紗,渾身只用一根帶子系著的賭妓依偎在一名公子哥身邊,為公子哥的每一次下注而驚呼,隨即露出迷人美艷的笑容。但她身上最迷人的不是她的笑容,而是那些遮遮掩掩不想讓男人看到又想讓男人去看的地方。 公子哥顯然深諳此道,伸出兩根手指輕拉她的衣帶,手掌進去摸了一把,道:“去瞧瞧那邊那位壓了什么?!?/br> 迷離的光線映著一位年輕人英俊的眉眼,再落入他嘴角似有若無的笑意里—— 一種殘酷的煽動力渲染開來。 公子哥抽出幾張銀票,吩咐賭妓反著壓。 年輕人倏地抬起眼,笑道:“太小了,一百萬,跟不跟?” 不愧是大臨九皇子。公子哥微微吸一口氣:“自然要跟,豈能辜負殿下美意?” 于是林行韜“啪”得往桌子上蓋上兩根太史公的丁丁——兩個五十萬合計一百萬。 這里雖然不是漢朝,但紈绔子弟隨手扔出五十萬、小乞兒買不起幾文錢的包子與漢朝紈绔聲色犬馬、太史公付不起贖罪錢慘遭宮刑—— 何其相像。 賭妓身著輕紗在林行韜面前晃來晃去,但林行韜眼里,只有錢。 莫挨老子。 他用剛剛學會的傳音入密術問卜果子:“紅氣確定是往左吧,師兄你要是看錯了,我們就沒錢了?!?/br> 卜果子再次看了眼林行韜的頭頂,點點頭。 于是靠著望氣術作弊,林行韜贏了兩百萬。 在毫不留戀地走出賭坊時,林行韜回頭開啟了望氣法。 賭坊內滿是世家公子的金紅之氣,加上隨風飄動的紗簾,靡靡若仙境。 洛男不知亡城恨—— “夠了,氣運不可輕耗?!辈饭右詾樗槐M興,提醒道。 林行韜只玩了一把,不是怕別人看出一直贏的端倪,而是紅氣一旦消耗在這種事情上,便是再也生不出了。 道士中也只有林行韜這樣有青紫氣打底的才敢拿氣運去賭錢了。普通道士一是不會望氣術,二是得不償失。 況且就算有紅色吉氣,賭錢也只是大概率會贏,所以林行韜只賭了一把。 他從贏來的錢中抽出幾張,遞給一旁恭候的仆從。 “去給東陵郡郡守府的蕭二小姐,就說凌行韜沒有遵守約定過意不去?!?/br> 仆從跨上一旁的馬,朝緊閉的城門而去。 那錢自然不是給蕭二小姐,是給大樂的,或者說是讓蕭二小姐用在大樂他們身上。林行韜確信蕭二小姐會明白他的意思。 他在王府里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跟洛王說自己愿意去尋鼎,洛王高興之下給了他一百萬和一些零零碎碎的玩物。 林行韜則順便說出與蕭二小姐違約的事情。城門已關,他憑自己是無法將東西送出城的,好在洛王爽快同意了。 他和卜果子還有洛王派來的仆從走在街道上,只覺得格外寂清。 “這城里百姓都去哪了?” 仆從回道:“洛王殿下憂心百姓安危,安置百姓于城南林場,有多位法師看護?!?/br> 這時林行韜正好停在了摘星樓——開論道大會的地方。 “師兄我先去了?!辈饭由钌羁戳肆中许w一眼,暗中囑咐,“洛王的軍隊能掌控就掌控,若不能——萬事小心?!?/br> 林行韜笑著告別,對左右說:“且去看看皇兄給我的軍隊是何等驍勇!” —— 洛王給他的軍隊叫做虎豹軍,聽名字就很了不得的樣子。 他們并未待在營內,而是整隊列在外邊空地上。 上百個血氣方剛、平均身高大概有八尺的男人不發一言、目視前方,身上的盔甲如同他們的神情一樣沉默。 其不動如山,足以令小人噤聲。 還未靠近,就能感受到他們身上濃重的血氣與煞氣。 就算這不是一支從尸山血海里踏出的軍隊,也是一支將要從尸山血海里踏出的軍隊。 洛王居然將這樣一支軍隊交給林行韜——他看來很自信這支軍隊不會背叛他。 林行韜的目光注視在一個身材格外高大,近兩米的男人身上。 與其他士兵不同,他的手里握著一柄旗子,正在隊列前觀望。 突然,他的頭猛得偏轉到林行韜的方向。 目光似一柄重錘,直要壓垮人的意志與身軀。 身邊的仆從還未上前通報,林行韜一捏法訣。 那柄鋒利無匹的天子劍仿劍瞬間呼嘯而出。 白色氣流掀飛塵土,眨眼間就飛至男人的臂膀處。 劍身還未靠近,就被一聲大喝喝退。 男人繼而怒目圓睜,一雙大手拔起插在土里的旗子,舞得虎虎生風,竟是將飛劍的攻擊遮擋得一絲不漏。 就在林行韜的攻擊拿他沒辦法時,他暴喝一聲,仰起了頭,脖子上青筋蹦出。 他舉起了旗桿,兩膝微曲,做出投擲的動作—— 手臂的肌rou在空中爆出啪啦啪啦的聲響—— 也同樣是極快的一瞬,林行韜的眼中出現了尖銳的、急速而來的一點。 還有一個飛奔而來的健壯身影。 尖嘯的氣流帶起林行韜的鬢角發絲,下一刻,旗桿的下尖部就將帶起他的腦袋。 “咚!” 宛如猛虎出山,一聲聲沉重的腳步聲像是踩踏在人心上。 在仆從驚恐的尖叫聲中,男人飛奔而至,竟只比旗桿慢了半個身位。 “咔啦啦——”是旗桿一節節爆開的聲音。 一只手牢牢握住了旗桿,使得尖部穩穩停在林行韜眉心兩寸遠之處。 “末將還請殿下恕罪?!蹦腥诵窗牍?,請罪道。 他的眼角忽然一動。 另一只養尊處優、白皙細膩的手不知何時握住了旗桿的另一頭。 手的主人正含笑打量著他。 林行韜抓住旗桿,對近在咫尺的刺痛感毫不在意。 他在打量著這個虎豹軍的領頭人物。 男人方臉濃眉厚唇,是一種比較木訥剛正的長相。 他半跪著,但并不如何卑微,只有在看到林行韜自己擋住他的攻擊時才稍稍露出驚訝的樣子。 但他很快又恢復了沉穩的態度。 林行韜手一松,改作扶起他,也不說他無罪,而是問他:“你的本命星辰是什么?” “回殿下,末將乃武曲星應命?!彼f,然后手腕一轉,旗桿將林行韜身后嚇得失聲驚叫的仆從釘在地上。 “還請殿下恕罪?!彼貜偷?。 仆從的尖叫戛然而止。氣氛一時有些凝固。 林行韜于是從他木訥而固執的臉上看出了無情的肅殺之氣。 “無事,是我想看看你的實力,你起來吧?!?/br> 男人應聲而起,立于一旁。 “你下去治傷吧?!绷中许w對那個倒霉的出氣多進氣少的仆從說,然后問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沉聲答道:“末將王應,虎豹軍昭武校尉!代虎豹軍見過九殿下!” 不遠處的虎豹軍轟然應諾,聲震大地。 林行韜收回了佩劍,他發現縱使剛剛發生了一場短促的戰斗,虎豹軍竟是沒有一個離開原本的位置。 令行禁止——他略微感受到了壓力。 他當然不是隨隨便便攻擊王應的,他知道一支厲害軍隊總歸是難以對軟弱的領導者服氣的——何況還是林行韜這種半路過來聽都沒聽過的人物。 所以林行韜要選取一種妥當的方式立威。 在來的路上林行韜回想了一遍小說里的那些主角是怎么做的——他不會開演講會鼓舞士氣,所以他選擇展示實力。 他讓這群士兵知道,自己并不是個軟弱無能的皇子。 效果看來還不不錯,起碼這個校尉王應有所震動。 但要收服他們,太難了。 他們人數雖然不多,但看樣子,一個個都是精銳啊。這樣的精銳,又豈會輕易易主。 看了看日頭,林行韜也不多說廢話,他亮出洛王交給他的軍符,走到隊列前。 “我乃大臨九皇子凌行韜,洛王命我帶領虎豹軍巡視洛水河。軍情緊急,速速出發!” 話音剛落,剛剛還不動如松的士兵們頓時井然有序地到某個地方拿起自己的兵器。 有刀,有矛,也有弓箭。 王應則走到倒霉蛋身邊拔出旗桿,帶出一串血花和慘叫后,將旗桿交到了林行韜手中。 手掌浸潤了鮮血,滑滑的,還有些燙手。 這時,遠處忽然傳出一陣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