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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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權高位重、顯赫榮華的定國公府,一夜覆滅,只留下阿蘅一人,獨活于世,盡管她如今有著永安公主的身份,但一日不查明真相,將翻案的證據握在手里,他就一日不能安心…… 圣上也一直對此案進展極為關心,今晨他剛呈密折匯報最新進度,不久即有密信批示,被悄悄送至青蓮巷,他今日一直在外忙碌,至此刻方才回府,從林伯那里得知,這信午時左右,即已秘密送來。 溫羨取出信紙,閱看數遍,思考信中圣意的同時,忽地想到什么,心中一驚,取出另一份被收在匣中已有一年的書信,將兩張信紙,平鋪在書案上,兩兩對照字跡,驚覺之前莫名的熟悉感果然不假,這兩份信,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溫羨登時心情復雜,那另一份信的手寫人,是去年春風滿月樓之夜,那自稱為武安侯友人、解救了他與阿蘅的背后神秘人。 第143章 等待 自被武安侯從倚紅樓贖買下來、養在清平街私宅之中,珠瓔平日除隨武安侯外出同行外,幾不出門,一人攜數婢住在這座清幽雅致的私宅里,蒔花弄草,撫琴作畫,平靜度日。21ggd 21 若說從前艷名遠揚的花魁生涯,堆金砌玉,笙歌燕舞,是引得萬人抬首仰望的天際晚霞,流光溢彩卻又虛幻縹緲,她如今的平靜生活,清淡地就像山間的潺潺流水,雖簡單平淡,但卻是真真切切的安靜而又自在。 再沒有令人厭惡的男子眸光,時時輕浮肆意地打量著她,審判著風月美色,毫無顧忌地流露出對她的心思,明面上追捧贊頌她的美麗與才情,實則心里,只把她當成貨物,盤算著與她一夜是否值價,盤算著那一夜,要如何縱情回本。 自有記憶以來,她便生活在風月之地,也許她是被貧寒的家人賣入其中,也許她本就是其中某位女子的女兒,所謂的身世,早已說不清,她只知,她天生一副好皮囊,在各大樓坊,俱被視為未來吸金的好苗子,常被別家高價買走,精心培養。 京中各大風月地,她幾乎走了個遍,最后倚紅樓的薄三娘,也相中了她,將她買至樓中,養在身邊,并為讓她有別于尋常俗妓,花錢延師授她琴棋書畫,真當大戶人家大家閨秀一般,精心教養,當然這些教養請師之錢,早晚是要從她身上千倍萬倍地討回來的。 真金白銀以及十年如一日的修習,有了回報,她如薄三娘所愿,有別于尋常俗妓,腹有詩書,氣質不凡,但,所謂的閨秀氣質,所謂的詩書才情,不過都是往她身上貼金的砝碼,讀詩書明禮義,學問修得越好,她越是通曉禮義,越是能從詩書中窺見大千世界,能從琴音中覓得超然境界,便越是深知自己處境之可悲可憐。 若是一無所知、貪慕虛榮,她或許能如倚紅樓中的其他女子一般,樂于以色相換取金銀珠寶,換取富貴享樂,可她偏偏知道太多,心境已遠,而這身子,卻還不得不滯在風月之地,與那些來流連風月的士子官宦,虛與委蛇,不知何時,才能脫身。 時光無情,紅顏白首,年輕鮮妍的女子,便如年年春日的香花,一茬接著一茬,這世上的男子,也最是喜新厭舊、郎心易變,最為艷名遠揚的風月女子,也終有如花凋落的一天,從前的倚紅樓花魁,有的嫁為人妾,有的早早病逝,有的受不了盛名之后的紅顏老去,郁郁而死,也有的甘心認命,成了樓中的教導姑姑,在這銷金窟里,寂寂終老一生。 她原所擬想的最好退路,也不過是盛名衰退、再無多少吸金價值、薄三娘終肯放手的時候,嫁一中等本分之人為妾,她不求所謂的男女之情,只要在這浮華世間,能有一方安靜天地足矣。 這一天,比她所想的更早到來,武安侯在她聲名最盛時,花重金買了下她,并予了她清平街沈宅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在這里,再無男子目光肆意打量,再無喧吵的艷歌浪語,無人逼她做事,無人擾她清靜,是她平生從未有過的安寧時候,身心皆是。 武安侯一擲千金買下了她,卻從未碰她,他常攜她出去交游,也常歇在她這里,在外見人時,他待她,遠比在這宅子里,親密許多,在外人面前,在他那位大長公主母親面前,他會含笑對她輕語,會摟她的腰,會挽她的手,但在這宅子里,一切刻意的親密,便都不復存在,他亦不會與她同榻,只當這里是一處落腳地而已,而在不明內情的外人看來,這里,是武安侯新的溫柔鄉。 她所要做的,也僅僅是如武安侯所愿,讓外人不知內情,除在武安侯需要時,陪他外出見人,與他舉止親密,其余大把的時光,皆是她自己的,在這宅子里,她是不受拘束的,這樣的好夜良辰,她再也不必沉淪在喧嚷的歌舞聲中,與一張張面目模糊的臭皮囊推杯把盞,她盡可隨心所愿,賞花寫箋,對月撫琴。 一曲《清平調》,彈至尾聲,小婢嬋兒匆匆近前,“姑娘,侯爺來了……” 這樣的深夜而至,也不是頭一次,左不過,是尋個留宿一夜的落腳之地,抑或是,明日要帶她出去交游,遂提前來她這里過夜而已。 珠瓔只當尋常,抬手壓平琴弦,一如從前,起身去迎武安侯,卻在走近望見侯爺神色時,驚覺不對。 侯爺經常飲酒,但一直頗為克制自身,她之前從未見他真正醉過,在一些交游宴飲上,在他那位母親面前,他常佯醉,但她一直知道,侯爺其實并未深醉,依然清醒,只是在借醉,麻痹他人。 但今夜,侯爺卻似真的醉了,在用這杯中之物,麻痹他自己。 珠瓔見他被長青攙扶著,醉眸幽亮、腳步虛浮地走進宅內,一直低聲醉笑不止,似在笑人,又似在自嘲,聽的人心有戚戚,莫名地感到有幾分悲哀蒼涼。 她忍著心中驚顫,與嬋兒幫著長青,一同將侯爺扶入房內,攙他上榻歇息,長青蹲在榻尾幫侯爺脫靴,她站在榻邊幫侯爺寬衣,手解開外袍時,發現侯爺懷中揣著一個糕點小包,雖被體溫捂得猶有余熱,但卻已被壓扁了。 珠瓔輕扯開紙包線繩系帶,見里頭包著的山楂糕,已被壓成了點心渣渣,站在榻尾,正替侯爺脫靴的長青,見珠瓔姑娘打開了這包糕點,心中低嘆一聲。 自經過永安公主府前,望見夫人送別圣駕之后,侯爺便命他驅車至春風酒肆飲酒,之前侯爺也常在那兒喝酒,但都是另有目的,也從未真正醉過,但今夜,侯爺卻是真正地想借酒消愁,灌醉他自己,想只當今夜,只是一場可以醒來的噩夢。 酒醉的侯爺,非要在這夜深人靜之時,去繁街的錦福記,購買山楂糕,長青心里知道,侯爺這是想夫人了,錦福記的山楂糕,是夫人平日愛吃的點心,侯爺從前離署歸家,常特意繞道去繁街錦福記,買上一包剛做的,帶回給夫人。 可這深夜時分,錦福記早關門了,但醉中的侯爺,攔也攔不住,硬是敲開了錦福記的大門,讓錦福記的師傅,起來新做了一包,而后小心翼翼地揣在懷中,吩咐他道:“回家……快回家……不然點心就要涼了……” ……侯爺要回的,是明華街的家,是有夫人在的海棠春塢,可夫人如今不在那里,夫人成了永安公主,住在公主府里,夫人……不再是侯爺的夫人…… ……沒有夫人的家,只是一座空宅罷了,哪里有家可回…… 長青聽得心酸,未將酒醉的侯爺,送回空蕩蕩的明華街沈宅,而是送到了珠瓔姑娘這里,他看珠瓔姑娘對著那包碎點心發愣,出聲提醒道:“姑娘,快些服侍侯爺安置吧?!?/br> 珠瓔“哦”了一聲,回過神來,將那包碎山楂糕攏起,隨放到一邊幾上,繼續為侯爺寬衣,并讓嬋兒捧了溫水來,擰擠毛巾,為侯爺擦拭臉和手臂。 一通忙碌后,侯爺似也沉入了醉夢之中,長青與嬋兒等,都退出了這房間,珠瓔將室內燈火熄了大半,只留了榻邊高幾上的一盞羽紗小燈,端持著走至一旁桌邊,隨拿起白日里未看完的《幽窗小記》,一邊在燈下看著,一邊不時望望榻上的侯爺。 醉中的侯爺,睡得亦不安穩,時不時輕聲呢喃,聽不清在說什么,如此過了約小半個時辰,侯爺忽地大喊一聲“阿蘅”,人也跟著驚醒,坐起身來,珠瓔忙放下手中書卷,舉燈走上前去,輕喚“侯爺”。 侯爺依然醉眸幽亮,并未完全清醒,昏暗的燈光中,他怔怔望了她好一會兒,忽地輕道一聲:“對不起……” 珠瓔一怔,正要道“奴家不敢受”時,又聽侯爺啞著嗓子道:“對不起,阿蘅……我不該多喝酒的……” 武安侯夫婦的恩愛情深,她在倚紅樓時,也有所耳聞,武安侯夫婦突然和離、震驚世人的同時,亦驚著了身在倚紅樓的她,珠瓔望著醉中的侯爺,心情復雜,沉默不語,而侯爺見她久不說話,著急起來,嗓音也變得小心翼翼,“阿蘅,你是不是生我氣了……對不起,我不該喝醉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喝醉……可我今天……可我今天心里,實在是太難過了……” 侯爺說了這句話后,卻又似忘了自己為何難過,他怔坐許久,忽地想起來道:“山楂糕……我給你買了喜歡的山楂糕……” 侯爺急急向懷中摸去,卻找不到那包捂有余熱的山楂糕,珠瓔見他著急地四處尋找,忙將擱在榻幾上的山楂糕拿給侯爺,“侯爺,在這兒呢……” 侯爺像小孩子一樣高興起來,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紙包,卻見里頭已經碎了,歡喜的笑意登時僵在唇角,含愧低低道:“……對不起……” 一聲又一聲,侯爺說了這一句“對不起”后,就像瘋了一樣,捧著碎點心,低著頭,不停地說“對不起”,嗓音越來越重,越來越啞,像是有天大的愧疚壓在心里,珠瓔看得無法,只得柔聲接了一句,“沒關系的,明天再買就是?!?/br> 她說了這一句后,侯爺終于沉默下來,垂首許久,啞聲低道:“明天……”自言自語的聲音,暗沉沙啞,如被鐵器磨出血來,侯爺抬頭看向她,眸光幾近絕望,卻又不肯放棄那最后的念想,像是捧著琉璃的小孩子般,小心翼翼地,捧著最后一絲希望,輕聲問道:“我們……還有明天嗎……” 盡管在倚紅樓那日,似聽出些什么來,但珠瓔實不知武安侯夫婦與那位“六哥”圣上之間,是怎么一筆情帳,在這幽寂的深夜里,只能凝望著武安侯,沉默不言,而“六哥”圣上本人,心情與今夜的武安侯著實不同,輕快得很,他下了輦,健步如飛地含笑向御殿走去,見有一人等在建章宮前,是皇后。 第144章 皇后 皇后已在建章宮外等了許久,用晚膳時,侍女來報說,陸惠妃已經回宮、圣上還未回鑾,如同嚼蠟的膳食,吃在她口中,便愈發不是滋味,難以下咽。21ggd 21 一桌炊金饌玉的精美膳食,直至涼透,她也沒有真正用上幾筷子,心腹素葭擔心她餓著身體,勸問可要進些小食享用,可她腦海里一直回響著今日下午太后娘娘所說的話,被繡花針戳破的指尖,似乎也一直疼到晚上,半點用膳的心思也沒有,擺了擺手,令侍女將膳食撤下。 她這皇后娘娘的生活,看起來高高在上、榮華無比,實則,說起來,也很簡單,平日里獨自用完晚膳后,她便看看書、寫寫字、撫撫琴,等到倦意上來,便命人伺候沐浴更衣,而后獨自安寢,比在家做女兒時,還要清靜幾分。 但今夜,她無法靜下心來看半頁書、寫半個字,也沒有半分困意,一個人在長春宮花窗之下,坐了許久,眼望著殿外夜色越來越深,而圣上,一直沒有回來。 這時節是暮春,透窗的夜風都是微暖微香的,那香氣里,有牡丹,有薔薇,有芙蓉,有玉蘭,獨獨沒有梅花,梅花欺霜傲雪,不會在這百花齊綻的時節開放,她宮外的香雪海,在這花團錦簇的季節,只會凋零,悄落成泥,杳無蹤跡。 一年又一年,她宮外的梅花,開了已有八個冬天,第一年梅花初綻時,她是十三歲的大梁皇后,世人道圣上與皇后青梅竹馬,為博皇后一笑,集天下梅花珍種,種在長春宮外,帝后相諧,感情甚篤。 梅花開到如今,再沒有人說這樣的話,皇后離了長春宮殿,在無花的梅林中走了許久,停下腳步,輕問身邊,“陛下回來了嗎?” 身邊侍女輕輕搖頭,“還未……” 皇后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好像在想許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沒有想,她在沉默的月色下無言地走著,隱約想起十一年前的一個晚上,她也是這樣,沉默地在月色下走著,不言不語,表面是沉靜的郡主貴女,心里頭卻亂糟糟的,初萌的少女情懷,如沸騰的水泡,咕嚕嚕地直往外冒。 ……圣上要為太子殿下選妃了,會是誰呢……聽說圣上隨太子心意,太子殿下,會選誰呢…… ……該是誰呢? ……該是她啊…… ……她是華陽公主與武安侯之女,與殿下身份親近而又相配;她的父母親,暗助殿下登上太子之位,她的胞弟,是殿下最好的兄弟朋友;她與殿下打小相識、青梅竹馬,殿下的生母姜貴妃娘娘,很是喜歡她,而她的父母親,也有意她為未來皇后;她知道她就是與殿下關系最要好的世家貴女,再沒有別的身份相當的同齡女孩兒,與殿下關系這般親近…… ……這是天作之合啊…… ……這是天作之合嗎…… 皇后不知不覺間,已走到了建章宮前,殿中有燈火,但她的太子殿下,卻不在那里,皇后站在殿前高高的丹墀上,望向綿延不盡的夜色宮闕,心道,圣上現下,是在她那里嗎……在那里,做什么呢…… 她在夜風中站了許久,終于等到圣駕回鑾的燈光,七八年前,有時圣上有事離宮、入夜方歸,她也這般等在建章宮前,在夜色中眺望著他歸來的燈火——那時,她還常伴著他起居建章宮,他下輦見到她等在殿前,便會道:“淑音,你不必等朕的,早些安置才是,這樣等在殿外受風,小心著涼?!?/br> 圣上待她總是體貼的,體貼到……客氣…… 可那時她不懂,以為這就是夫妻恩愛的“相敬如賓”,日日歡喜,歡喜地不問外事,只知母親與圣上有些不和,不知前朝已越發暗流洶涌,一年比一年劍拔弩張。 一次夜里,她見批閱奏折的圣上,困倦到趴在御案上睡著,取了披風披在他的身上,又躬身去撿掉在地上的奏折,翻開的奏折剛拿在手里,就聽到圣上嗓音微冷:“淑音!” 她怔怔抬首看去,見圣上已經醒了,肩頭的披風,也掉落在了地上,圣上見她愣著了,似意識到方才語氣有些嚴冷,緩和了聲氣,邊自她手中拿過那道奏折,邊溫聲道:“你先歇下吧,朕看完奏折再安置?!?/br> 她道:“……那臣妾去了,陛下也早些安置,身體要緊?!?/br> 圣上含笑道“好”,她轉身走了幾步,回頭看圣上就這般拿著奏折、望著她走遠,后來,她走得更遠,沒多久,圣上對她說,長春宮外的梅花開了,若能每日清晨,都在梅香中醒來,那真是人生一大風雅樂事。 于是她搬回了長春宮,等到來年梅花凋落的時候,也沒有再搬回去,梅花落了,可春日里百花齊放,圣上開了選秀,鮮妍的世家女子,亦似香花,姹紫嫣紅地盛開在原本一支獨秀的后宮中。 短暫的雨露均沾之后,圣上開始專寵馮氏,將其晉為在她之下的貴妃,馮氏婉順嬌柔,如一支菟絲花,緊緊攀附著圣上,榮寵數年不衰,她有時看著圣上那般長情盛寵,都在心底害怕,害怕已占了她夫君心意的馮氏,再進一步,連她這妻子的位置,也要奪走。 但到底沒有,不管前朝如何明爭暗斗,不管馮氏如何圣眷優渥,她皇后的位置,始終穩如泰山,馮氏亦不敢在她面前放肆半分,她有時想,這是因為母親前朝勢力龐大、馮氏在內的世家妃嬪心存忌憚的緣故,有時想,這是因為太后娘娘看著她長大,打心眼里疼愛她,這情分旁的妃嬪都不會有,也有時忍不住想,是不是在圣上心底,不管如何愛寵別的女子,但妻子的位置,永只能是她的…… 她想啊想啊,從起初的憂惶羨嫉,到后來的心氣消平,馮氏自掘墳墓,做下錯事,一夜之間,盡失恩寵,曾是那般寵愛馮氏的圣上,只不過一夜,就斷了情分,說丟開就丟開了,毫不留戀…… ……圣上真的寵愛馮氏嗎?……那真的是寵愛嗎?…… ……馮氏貴為貴妃,榮寵無限之時,為何要設下毒計,自掘墳墓地去謀害明郎的妻子,真是因為去夏的落水流產一事嗎?……若既如此嫉恨,認定是溫蘅有意害她流產,為何當時不動手報復,一直生生拖了八九個月…… ……馮氏一動手害人,只隔一日,明郎便與溫蘅和離,所謂的和離理由,雖說得有板有眼,但不能叫人完全信服,無論她與太后娘娘如何苦勸,他二人都鐵了心要分開,不但不顧念半點夫妻情分,甚至連腹中的孩子,都挽不住他們的婚姻…… 還有除夕夜圣上的反常、所謂永安公主的身份……那般多的跡象與猜疑,都指向了同一個可能的答案,一個叫她驚懼到心頭冰涼的答案,皇后靜望著夜色中御輦近前,垂下眼,亦壓下滿心寒涼,如儀見駕。 圣上下輦的腳步十分輕快,嗓音亦是舒徐,似是心情頗佳,“起來吧,不必多禮?!?/br> 皇后站直身體,抬眼看去,驚見圣上神態輕愉的眉眼之下,劃有幾道細紅的傷痕,瞧著像是剛傷不久,驚憂問道:“陛下,這是怎么了……” 皇帝怎能告訴皇后,他這是被人抄掃帚狠狠打了,眼見著皇后盯著他眼下傷處瞧,只能笑著道:“無妨,走路的時候沒注意,不小心被幾根細樹枝劃到了?!?/br> ……細樹枝嗎?伺候御前的內監侍衛,怎會那般不小心,這細長的傷痕,瞧著倒有幾分,像被女子指甲抓撓過的…… 皇后不語,又聽圣上問道:“這么晚,找朕有事?” 皇后道:“……臣妾有事……要問陛下……” 皇帝看皇后也不知在外吹風站等了多久,笑道:“進殿說吧”,又道,“有事找朕,進殿等著就是,何必站在外頭受風,小心著涼?!?/br> 相似的話語,言猶在耳,只是身前年輕的天子,已不是七八年前的少年,她也不是當年的淑音,皇后默了默道:“不合規矩呢,臣妾身為六宮之首,豈可違矩?!?/br> 皇帝一笑,也未再多說什么,只攜皇后入殿對坐,他在永安公主府那頓晚膳用的,真是又餓又渴,既回來了,必得好好用頓夜宵,趙東林也夠機靈,沒等他開口,就先讓御膳房端呈了不少備好的點心過來,皇帝讓皇后一起用些,又見這些點心里,沒有皇后喜歡的棗泥酥,吩咐宮侍道:“讓御廚做道棗泥酥送來?!?/br> 宮侍應聲退下,皇帝邊喝茶邊咬楓茶糕,剛咽了幾口,聽一旁皇后輕輕道:“其實臣妾不愛吃棗泥酥?!?/br> 皇帝一怔,見皇后抬起頭,淡淡笑看著他道:“太甜了?!?/br> 皇帝的記憶之中,皇后一直鐘愛這道點心,從小時候到現在,鐘愛了許多年,此刻乍然聽皇后如此說,心中也是驚訝,但也未多說什么,只將面前那碟楓茶糕,端至皇后身前道:“那……吃吃這個,這個不甜,還有點清苦之味,朕剛開始吃時,也有些吃不慣,但吃著吃著,倒有點滋味了,你吃吃看?!?/br> 皇后拿起一塊淡綠色的楓茶糕,這是……溫蘅愛吃的…… 她低首輕輕咬了一口,任微苦的清茶味,在口中蔓延,慢慢嚼咽著問道:“陛下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皇帝道:“……既出了宮,就順道看看京中民生?!?/br> 皇后靜靜看向皇帝,“陛下心情不錯,京中定是物市繁華、民風純樸、路不拾遺、夜不閉戶?!?/br> 皇帝不接話,只笑著給皇后倒了杯茶,聽皇后慢慢問道:“陛下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有次,臣妾和陛下還有明郎、嘉儀,甩了跟隨的侍從,一起出宮去繁街玩……” “記得”,皇帝喝著茶道,“朕記得,你還走散了?!?/br> “是呢”,皇后笑道,“臣妾那時候被人群沖散了,本來又著急又害怕,后悔這樣輕率地偷跑出來玩,都快急得哭出來了,淚水在眼里打轉兒的時候,隱約聽見陛下在喊‘淑音’,一下子就不害怕了……因為臣妾知道,陛下一定會找到臣妾,把臣妾平平安安地帶回去的……” 她靜了靜道:“陛下有很久沒喚臣妾‘淑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