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明若柳放下水中的花灑,譏諷一笑,“你想知道哪里惹了我,到不如問問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br> “我不明白?!鳖欁笼S一頭霧水。 不明白就再好好想想! 明若柳懶得再理他,她嗔怒地瞪他一眼,繞過他掀起花帳,自顧自回了房間。 越想越氣,明若柳在房里發了會兒瘋后,一個念頭倏忽漫上心頭。她秀眉一挑,二話不說沖進南煌房間,將他趕了出去。 第17章 南煌猝不及防被趕出門,也不知明若柳在自己房里是要干嘛。里面乒乒乓乓一陣響,他幾乎以為明若柳是在拆屋子。 “我警告你啊,就是生氣也不許亂翻我東西!” 在外面又等了一個時辰,他的耐心終于告罄。 他重重敲門,“開門!你再不開門,我可就踹了!” 泛漪也擔心地在一旁附和,“阿柳,你先出來吧!有什么事情,說出來,別一個人生悶氣??!” “誰說我生在生悶氣?” 房門霍然打開,明若柳穿著身男裝,手持一柄花鳥折扇,施施然從房里走了出來。她抹去唇上口脂,以劍眉代去兩彎柳葉細眉,看面容活脫脫一個風流俊秀的少年子弟。 “阿柳?”泛漪眼前一亮。 明若柳學著紈绔公子的做派以折扇嬉皮笑臉的挑起泛漪下巴。 “小娘子?!?/br> 她雙眸燦然若星,泛漪明知她在故意與自己調笑,也忍不住雙頰一紅。 “娘娘腔?!蹦匣捅еp臂,在一旁不冷不熱地嘲諷。 “哪里娘娘腔了?”明若柳不服氣地挺胸。 她用長布在身上來來回回纏了十多圈,自信現在身軀就跟男人一樣魁梧。 “那你總不會以為穿了男裝就能變成男人,就能和姑娘……那什么吧?” “說什么呢你!”明若柳臉面一紅。 一天天的,腦子都在想些什么! 她瞪南煌一眼,瀟灑甩開折扇,背著手往前倨傲地走幾步,“我不過是想見識一下到底是什么地方,能讓你們流連忘返罷了?!?/br> 南煌頗覺有趣,伸手一請。 “那走著?” “走著便走著?!泵魅袅蟠蠓椒降卮饝?,學著南煌平常走路的步態款款而行。 杏花弄以錦障圍遮,晚間燈燭瑩煌,璀璨燦爛。沿街樂聲悠揚,讓人心蕩神馳。明若柳沒到過這種地方,初見這熱鬧情景,只覺得十分新鮮。 她卻不知即使是窯館,也分三六九等。杏花弄綺麗輝煌,專供達官貴人享樂,而與杏花弄一巷之隔的那條黯淡街道,里面的下等娼妓生活卻是悲慘難書。 “和樂樓在哪?”明若柳逛得饒有興味,也沒忘了此行的目的。 “你真要進去???”南煌驚訝地問。他想著帶著她在街上逛一逛也就足夠了,卻不想她竟還當真要去秦樓楚館走一遭。 “當然!”明若柳收起折扇,在他肩上一敲,“來都來了,不進去體會體會,可不是隔靴搔癢?!?/br> “不行?!蹦匣土嘀屯刈?。 “喂!放手!”明若柳使勁掙脫,兩人在街上拉拉扯扯,引來不少人側目。南煌嫌丟人,稍稍松開手,明若柳一個不妨往后踉蹌兩步,撞到了路過的一個公子。 那公子下意識地伸手扶住明若柳,感覺到手下觸感并非男子肌rou那般結實,反而十分柔軟,不由一怔。瞟過眼明若柳腰身,霎時間全明白了。 “兄臺留意?!彼χ?。 明若柳扮男人扮得興起,爽朗抱拳向他道謝。 那公子暗暗打量過明若柳,笑道:“不知兄臺今日可是也去和樂樓,品媚娘的茶???” 明若柳并不知媚娘是何許人,但聽得和樂樓三字,便忙點頭答應。不管怎樣,只要能進和樂樓,一切都好說。 “今日相識一場,便是緣分,兄臺可愿同行?”那公子溫文爾雅,頗有風度。 此言正中明若柳下懷,南煌見勢不妙,冷著臉一把抓住她手臂,偏頭示意她莫要胡來。 這時斷沒有往后退的道理,明若柳用力掙開南煌,搶著笑著答應,“好啊,小弟也正有此意?!?/br> 南煌無話可說。 也就她當真以為自己扮男人扮得天衣無縫,全不知道這公子哥兒已經發現了她是個女兒身,正在與她套近乎呢! 事已至此,再拉扯起來場面未免太過難堪。他默默跟在明若柳后面,想著這紈绔公子只要敢動手動腳,他就讓他好看。 杏花弄是浮橋鎮尋歡作樂之所,和樂樓則是這條花街上第一名的銷金窟。和樂樓并不是一座樓,而是由飛橋聯通的五座三層高的繡樓。樓上滿掛琉璃燈,欄桿處縛滿彩紗,燭光照在其上,便耀目生花。 四五個濃妝艷抹,恍若神仙下世的美艷女子靠在門口,無需招攬客人,客人便心甘情愿地往里走??斓介T口,明若柳心里發怵,不由停住了腳步。 “明兄?”那公子疑惑一問,隨即了然,“原來明兄是第一次來煙花之地?!?/br> 明若柳尷尬笑笑,有點想打退堂鼓。 “明兄實在不必緊張,和樂樓的姑娘個個善解人意,溫柔可人。就算是你第一次來,也能將你伺候得舒舒服服?!?/br> 喲,沒想到這人看著斯文俊俏,還是個尋花問柳的老手! 我倒要看看這里的姑娘有多會伺候人,可以讓你們每夜流連在此! “既然如此,那就請吧?!泵魅袅X袋一熱,說著就大步往和樂樓走去。 走到門口,三個女子就款擺著腰肢湊了上來,身上濃厚的胭脂味兒將明若柳熏得往后一仰。一女子親熱地挽住她胳膊,軟語笑道:“官人瞧著倒是眼生,第一次來???” 明若柳硬著頭皮點頭,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回過頭找南煌,見南煌神情頗為自在地摟著一妙齡女子,忍不住狠狠向他瞪一眼。 什么人??!有人投懷送抱就把持不住。 南煌接收到她惡狠狠的目光,干咳一聲,默默往后背了手。 帶著他們來的許公子,眼神流轉,湊到懷中美人耳邊低語兩句,那美人眼露驚訝之色,便溫柔一笑,轉過身向姐妹們不著意地拍了拍右肩。 黏在身邊的人終于離了身,明若柳如釋重負地松一口氣,和樂樓里燈火明亮,明若柳跟著許公子坐在大堂里心不在焉地欣賞歌舞,眼睛到處亂飄找顧琢齋。 嘗過茶和點心,一面容白凈娟秀的少女呈上來一個紙折,明若柳打開燙金的折子,見折里每一頁都畫著一枝花并一句題詩,甚是疑惑。 “這是……?”她不解地問身旁的人。 “這里的姑娘矜貴,就是想春宵一度,也得她樂意才行。明兄你看這折上的詩畫,中意哪個,便同樣以詩畫相和便是?!?/br> “這么麻煩?!”明若柳咋舌。 許公子笑笑,“此乃風雅?!?/br> 再怎么風雅,不都還是皮rou生意嗎?!明若柳極力控制讓自己不要面露鄙夷之色。 “我倒不信每個到這兒來的人,都能寫詩畫畫?!迸c其說她不信每個到和樂樓的人都有文采,更不如說她不信和樂樓有送上門的銀子不要。 許公子知其意思,勾唇一笑,輕移折扇指向大堂角落。 “看那?!?/br> 明若柳順著望去,便見那不起眼的一角擺著數張書桌,幾個衣著樸素的人正在那里或寫或畫。 “這些人叫捉刀,靠幫人代寫書畫為生?!?/br> 明若柳納悶不已,“既有幾分才學,何苦做這份差事?” “因為考不上功名,做不了先生或文書?!痹S公子輕搖折扇,口氣鄙夷。 “原來如此?!泵魅袅腥淮笪?。 話音才落,便見顧琢齋從廊后轉了出來。顧琢齋走到張書桌前,攤開紙開始磨墨。明若柳一驚,立即甩開折扇擋住自己的臉,嚇得心砰砰直跳。 她行動不這樣突兀,顧琢齋還注意不到她這邊。他向她所在的方向望去,看到許樂安和南煌坐在一處,不由大吃一驚。待看到許樂安身旁還坐著一個身量苗條,以扇遮臉的年輕公子,更是震驚到無以復加。 明姑娘怎么會跑來青樓,還和許樂安這個紈绔子弟在一起?! 胡鬧! 真是胡鬧??! 他擲下筆,面帶不豫之色向他們三人快步走來。許樂安見顧琢齋朝著他來勢洶洶,雖然不明所以,亦是毫不示弱起身相迎。 顧琢齋看也不看他,徑直拉起明若柳就往和樂樓外走。 許樂安豈能容他這般從自己手上搶人? 他一扇子攔在明若柳和顧琢齋中間,不客氣道:“明公子是我的朋友,不知道顧兄這么做是什么意思?” 明公子?朋友?!顧琢齋不可置信地望一眼明若柳,明若柳避開他目光,十分心虛。 “明……”顧琢齋硬生生把‘姑娘’二字咽下去,改口道:“好,明兄。明兄可方便借一步說話?” 明若柳手腕被他抓得生疼,頗沒骨氣地連連點頭。 顧琢齋冷哼一聲,拉著她往外走去,沒走兩步,便聽到二樓傳來一聲尖叫。 “啊——!” “死人了!死人了!” 眾人悚然,抬頭看向聲音源頭,就見一衣衫不整,只穿著個輕薄外裳的娼女面無人色地從房里跑出來,嘴里還在不停尖叫。 歌舞之聲驟停,歡客歌女嘩然四散,場面瞬間亂成一鍋粥。 人群慌亂往外涌,明若柳被左沖右撞,顧琢齋怕她被人撞倒,情急之下便將她護在懷里。他們跟著人跌跌撞撞往外走,明若柳忽然聞到了縷邪涼的妖氣。 妖! 明若柳心頭一凜,立即想要轉身去查個清楚。 “明姑娘!”顧琢齋不知她為何突然回頭,他扯住她手腕,大聲制止。 明若柳在人群中望到南煌,兩人目光相接,便確認了剛才確實的氣息確實是妖氣。她拋給南煌一個眼神,南煌會意,朝她點了點頭。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顧琢齋將明若柳帶離杏花弄,走到大街,才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