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哪怕是虛弱到眼前一陣陣發暈,阿善緊抓著衣服手中的動作也并未停過。她一下下擦的很仔細,妙靈看著一陣陣發酸,她試圖將阿善從地上拉起來,“沒關系的,姑娘你去榻上休息,妙靈可以幫你擦干凈?!?/br> “不行?!卑⑸品磻行┘ち?。 她執意要自己去擦那些污血,直到把地上所有的痕跡都消除,她才把衣裙干凈的一面上翻,擋住那些臟污的地方。 “姑娘還想做什么?”總算是把阿善從地上扶起來了,見她左右張望著似乎尋找什么東西,不由開口問了一句。 阿善將臟衣抱在懷中,沉默了片刻,她才對妙靈道:“剛才你看到的事情不能對任何人講?!?/br> 妙靈雖然不懂,但她還是很聽話的點了點頭,阿善實在是支撐不住了,她躺靠在床榻上閉了閉眼睛,將緊抱在懷中的衣服交給妙靈道:“把它偷偷帶出去丟掉,一定不要被任何人看到?!?/br> “好,奴婢知道了?!泵铎`應著將一旁的藥端了過來,她是想讓阿善喝完藥再拿著衣服出去,但阿善不同意,一定要讓她先把臟衣帶出去。 沒有辦法,妙靈只能拿了其它衣服將臟衣包裹著帶了出去,臨走時她還不忘囑咐:“姑娘一定別忘了喝藥?!?/br> 阿善點了點頭,直到門外徹底沒了聲音才松了口氣。 “……” 阿善終究是沒喝那碗藥,她太累了,躺在榻上四肢無力,閉上眼睛很快又睡了過去。還是妙靈回來的及時把藥一口口喂給了她,然后她又伺.候著阿善換了身干凈的寢衣,細心幫她擦干凈手上的血污。 寢衣的袖子有些過長,妙靈怕阿善會覺得不舒服,就想幫她把袖子往上挽一挽,誰知她才剛碰上她,就感覺阿善像是害怕般很快把手抽走。 對上妙靈疑惑的目光,阿善垂了垂眼睫,小聲解釋:“……疼,不要往上挽了?!?/br> 想到她們曾在角斗場遭遇的那些事,妙靈眼眶發紅,點了點頭輕輕將阿善的手腕又放回了錦被中。 阿善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來的,現在又是什么情況,于是妙靈主動講給她:“世子爺救您出去后,就下令封鎖了整個角斗場,不準任何人出去?!?/br> “姑娘你絕對想不到,那天在看臺上嘉王和二殿下也在場,對了,還有二皇子妃,世子爺封了角斗場后他們就從上面下來了,就是嘉王下令把我們都放了?!?/br> “三娘呢?”阿善倚靠在榻邊靜靜聽著,小扇子般的眼睫垂落,因傷勢臉頰蒼白沒精神。 妙靈努力想讓阿善開心一些:“三娘也出來了,她現在正在福來客棧養傷呢,您都不知道世子爺封鎖角斗場后那群人有多害怕,奴婢隨著修白出來的時候,好多人都在地上磕頭求饒呢?!?/br> 妙靈原本還想說,角斗場那群人容羨一個也沒放過,她隨著出去時還聽到了一個冷漠無情的‘殺’字。 那個時候嘉王還未離開,他手捻著佛珠任由那群人求饒,毫無波動的看著自己手下的人被容羨殺光,倒是二皇子容辰有些不自在,他緊抓著顧惜雙的手面色有些難看,顧惜雙掙了掙想要去追容羨,卻被容羨身邊的親衛擋劍攔回。 想了想,妙靈還是對阿善說了些她被抱回府后的事情,誠心夸贊道:“您都昏睡了五六日了,這些日子來世子爺忙完公事就會守在您身邊,還親自照看著你,對您是真的很上心?!?/br> “我睡了五六日?”阿善本來還有些困倦,在聽著這個天數時忽然又清醒了。 書中容羨第一次從南方回來后,南方沒幾天就又下起了暴雨,沒多久更嚴重的洪澇消息會傳入皇城,這距離他返往南方水患區大概就是十來日時間。 阿善本以為,這段劇情是上天賜給她一個天大的機會,沒想到機會沒來倒是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不說,險些又沒了性命。 動了動自己的手指,阿善突兀笑了下,她的笑容中不摻雜愉悅或是悲傷,甚至是沒有任何情緒。妙靈不知道她這是怎么了,猶豫再三,她還是開口:“姑娘還想逃嗎?” 她是真的不明白阿善既然嫁給了容羨,為什么還總想著離開。 阿善面色蒼白虛弱無力,這幾天她又消瘦了不少,嘟嘟的臉頰不在平添病弱,她垂著頭輕輕道:“不逃了?!?/br> 她沒本事逃了,也沒機會逃了,更畏懼逃跑了。 失去了一直想要實現的事情,阿善整個人空蕩起來,變得極為的茫然無措。裹緊薄被將自己的臉埋入膝蓋中,她眼睛干澀澀的很難受,被惶恐包裹時,她忍不住抽噎出聲,一開始低低弱弱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在這安靜的房間很清晰。 容羨一進來就聽到阿善的哭聲,可憐兮兮的小姑娘把自己包裹成一團,哭的肩膀一縮一縮的并不吵鬧,平白讓人心疼。 妙靈在一旁都快急死了,突??吹饺萘w時她也嚇了一跳。拿起空掉的藥碗退出去時,她不放心往榻處看了一眼,只看到容羨坐到了阿善的對面,正抿唇看著她。 “哭什么?”不知過了多久,低悅的嗓音打散抽噎聲,阿善后頸落下了一只冰涼的手。 阿善哭的昏天暗地頭有些發暈,大腦停止了思考,她這個時候沒意識到同她說話的人是誰,只是把眼淚往薄被上蹭了蹭,啞著嗓子開口:“……我想回家?!?/br> “回家?”容羨垂眸將她這兩個字重復了遍。 落在她后頸的手輕輕揉了揉,他看著她毛茸茸的腦袋道:“你若想回侯府,等你養好了身子我陪你回去一趟就是了?!?/br> 什么侯府,阿善是想回自己真正的家,那個正常和諧的世界。 “我不要在這個破地方待了!”阿善原本還有些底氣,但自這次醒來是徹底慌了神,沒了一點點安全感。 就像是要把心中的恐懼不安全部發泄出來,阿善將自己縮的更小,嗓子啞的不行還繼續喊:“我討厭這里我要離開這里,我受夠了我、我好害怕……” 阿善抓緊自己包裹住自己手臂的袖子,斷斷續續的喃喃:“我不想死?!?/br> “誰說要讓你死了?”容羨皺了皺眉,總覺得阿善再這樣說下去嗓子要壞掉。 見阿善還在悶頭哭,容羨又揉了揉她柔軟的后頸開口:“抬頭?!?/br> 阿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好似沒有聽到,容羨只能使了些力道把人從薄被中拉出來。 “你……” 容羨向來不太喜歡嬌滴滴的姑娘,雖說阿善哭起來不吵鬧,但他也同樣不喜歡她哭。本來是想把人提起來警告幾句,但一看到她哭的狼狽不堪眼睛都要腫了,到嘴的話變了味道,容羨幫她擦了擦眼淚,“不準再哭了?!?/br> 阿善眼睛濕漉漉的看著他,眨眼的時候又有淚珠滾下,她整張臉就像是被水洗過,就連額角的碎發都濕了。見她抽噎著都要上不來氣,容羨不滿兩人的距離,于是就把人架起抱到了自己腿上。 “我說,不準再哭了?!本嚯x貼近后,容羨摟住阿善的肩膀又幫她擦了擦眼淚。 他動作有些生疏,手指被她的淚水沾濕后,他就用自己的衣袖幫她擦。擦的過程中阿善抽噎著幾次氣都要順不下去,容羨看著看著忽然就嘆了口氣,他把阿善的頭按到自己肩膀上,放軟聲音問:“到底有什么好哭的,委屈成這樣?!?/br> 阿善身上沒什么力氣,她就像是被人抽了骨頭整個人軟趴趴的,哭完后她心中不僅沒有緩解反而更加空落,于是她抓住了容羨的衣襟,很小聲吐字:“我怕?!?/br> “你怕什么?”容羨低眸看向她,幫她理了理額上的濕透的碎發。 阿善差點將自己的心里話說出來,在對上容羨那雙過于深邃的黑眸時,她肩膀一縮避開了目光,像是才反應過來抱住自己的人是誰。 不能說,她什么都不能說…… 生怕被容羨看出什么,阿善將手藏在袖子中,臉也埋入了他的項窩中。 她緊繃了太久到現在也沒能放松,大哭過后她意識有些迷離,尤其是容羨把手落在她的發上一下下往下順的時候,阿善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睡去,整個人哪怕被容羨抱住也縮的小小一團,這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阿善睡了這么久沒有進食,雖然感覺不到餓但必須要吃些東西。 她現在之所以虛弱頭暈,也和失血過多有關系,等到妙靈端著熱乎乎的膳食進來時,容羨輕拍了下阿善的臉頰把人喚醒,“吃些東西再睡?!?/br> 阿善因為頭暈覺得容羨說話都有回音,她自己懂醫自然知道她這個時候必須要吃飯,抬臂去接碗筷時,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僵在空中的手觸了觸碗底忽然又收了回去。 “怎么了?”容羨還抱著阿善,想到自己體涼阿善這個時候應該是受不住,他正想把人放回榻上,就聽到懷中人垂著頭悶軟開口:“我沒有力氣了?!?/br> 她現在使不上力氣,雖然端得動碗但會發顫,尤其是當容羨盯著她胳膊看的時候,她更是軟的什么都拿不住。 阿善本來是想讓妙靈幫她,妙靈挽了挽袖子也準備喂阿善了,結果容羨默了一瞬主動接過了碗,“那我喂你吧?!?/br> 容羨這話聽著沒什么情緒,至少是沒有半分喜悅。他說了他不喜歡嬌滴滴的姑娘,所以他不太喜歡阿善哭也不喜歡看阿善撒嬌,在他忙的時候他更不喜歡阿善纏著他一直說話。 明明阿善身上他不喜歡的點太多了,但相處這么久來他竟然都一一忍下了,尤其是她現在可憐巴巴對他說自己拿不住碗的時候,容羨總感覺她是在對他撒嬌想要讓他親自喂,他其實不想這樣做,但看著她垂著腦袋無措的樣子卻還是應了下來。 獨情蠱果然把他變得越來越不像他了。 容羨攬著阿善,捏著勺子攪了攪瓷碗中冒著熱氣的稀粥。大概是想事情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他將盛滿稀粥的勺子遞到阿善嘴邊時,并沒有看到妙靈的欲言又止。 阿善整個人懵懵的也沒反應過來,她機械的張口將那勺粥吞下,然后因為太燙很快把粥吐了出來,還剛好把粥吐到了容羨的衣袖上。 “燙……”阿善本來沒什么顏色的唇都被燙紅了。 稀粥沿著容羨的衣袖貼在了皮膚上,容羨聽著阿善略有些驚慌的解釋眸色有些暗,擦干凈自己衣服上的粥,他淡淡開口:“我感覺到了?!?/br> 阿善吐出來的粥也燙到了他,是真的燙。 但是—— 容羨再給阿善喂粥時上心了不少,他每喂給阿善一勺粥都會留心她的神情,所以他很快就發現阿善似乎很害怕,尤其是當他將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 她似乎……是在害怕他? 第98章 強挽逃妻八 阿善是真的在害怕容羨, 這種真實的反應隱藏不住, 甚至都延續到她的夢中。 在夢中,阿善并不知道自己在做夢, 她只知道容羨折斷了她的雙腿把她鎖了起來,暗閣中不分日夜,空氣中充斥著難聞的血腥氣。 “往后你的余生, 就在這里度過吧?!备吒咴谏系哪腥隧袧M是冰冷, 他蹲下.身時握住了阿善的手, 低笑著道:“差點忘了,你這雙手也不能留?!?/br> “不能讓你在這里過得太無趣, 給你上些刑怎么樣?” “不要……”阿善搖著頭,害怕的一直發抖。 她已經站不起來了,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卻被人狠狠抓著, 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刑.具往她手指上套, 然后一點點收緊。 “啊——”當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時, 阿善掙扎著叫出了聲。 她這一聲直接把睡夢中的容羨吵醒了, 男人睡眼朦朧撐起身體, 見床榻的另一側阿善還在閉著眼睛揮舞雙手, 拍了拍她的臉頰,“醒醒?!?/br> 夢中阿善被人潑了一大盆冷水, 她一個激靈睜開眼睛,映入眼中的就是容羨放大的俊容。 “不要再折磨我了, 我錯了?!卑⑸七€沒分清現實, 下意識推了把容羨往后縮。 容羨本身就沒什么防備, 再加上他只用一只手臂支撐住的身體,所以阿善這么一推險些把他推倒。穩住身形,他瞇了瞇眸看向阿善,嗓音中還含著幾分沙啞的睡意:“你倒是說說,我怎么折磨你了?” 阿善才從夢中出來。 動了動手,在發現自己的手指還好好長在手上后,她看向將她罩在角落的男人,慢了半拍回:“沒,沒有折磨。我認錯人了?!?/br> “認錯人?” 容羨語氣中帶了分危險,他靠近她問:“你把我錯認成了誰?既然你不是夢到我,那你是夢到誰在折磨你?!?/br> 阿善是說一句錯一句,她現在真的是超級害怕這個男人。如今她才知道有保護符和沒保護符之間的差距,揪扯著自己的衣袖,阿善小心翼翼看著他沒敢再開口,她知道容羨有多聰明,很怕被他察覺到問題。 “說話?!蓖回1怀承?,容羨的耐心并不是很足。 他總覺得阿善自從醒來就變得怪怪的,捏住她的下巴探究的盯著她看時,阿善被他冷冷的低斥嚇到了,這次她不敢在不說話,眼睛濕漉漉的看著他道:“真的沒什么,我就只是做了個噩夢?!?/br> “容羨……”經過剛才的夢,阿善不太敢伸手碰他了。 她縮了縮肩膀躲開容羨的碰觸,嗓音軟綿綿的好似要哭:“咱們睡覺好不好,我很困了?!?/br> 容羨真是被她磨得沒脾氣,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再追問下去阿善真的要哭給他看,明明這小姑娘之前沒這么嬌氣,怎么現在就像是變了個人,又軟又沒攻擊力。 “睡吧?!比萘w失了興致,懶散躺回了榻上。 阿善看到他躺好才慢吞吞跟著躺下,這張榻很大,阿善背對著他努力把自己往墻上貼。只是才閉上眼睛,腰上圈上一只手把她往后扯去,背抵在了一具不算溫暖的胸膛,男人涼涼開口:“你縮這么遠做什么?” 容羨的手臂搭在她的腰上,掌控欲強的男人在做這個動作時,向來連人家的手都不會放過,容羨環住阿善的腰身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因為他抓的只是阿善的左手,所以阿善只是不適的輕輕一掙,并沒什么激烈舉動。 這要是以前,阿善是絕對不可能讓他抱著睡覺的,但現在她是真沒什么底氣敢拒絕他,就這樣將就了一晚上,第二日她醒來時身側的人已經離開,阿善松了口氣,總算是放松了。 這兩日都沒有下雨,阿善得知容羨不在府中,就讓妙靈在院中給她支了張小桌子,在院中隨意的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