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不遠處傳來婦人們的嬉笑聊天,阿善頭昏昏的,憑著這些喧鬧聲才能抑制住內心的空虛。如今柳三娘去向不明,她才逃跑就又被抓回來,下一步該如何做呢? 阿善知道,隨著二皇子的大婚,南方的大雨不久也要來了。 嗒嗒—— 忽然之間,阿善隱約聽到腳步聲靠近,她睜開眼本就是隨意看看,沒想到那人已經站在了她得眼前。 一輪彎月下,男人白色華袍拖地墨發披直,面上的惡鬼面具猙獰又恐怖。阿善沒有準備,乍這么對上那張面具,嚇得一屁股從石頭上跌落。 似乎有低微的笑聲傳來,嘉王問她:“本王嚇到你了?” 阿善想要點頭,想了想小聲回道:“是、是我自己不小心?!?/br> 她還坐在地上,銀紅色的裙擺在地面鋪散開如同一朵小花,阿善已經跪了兩天膝蓋越來越疼,扶著石頭想要站起來時,嘉王走到她的身邊,似乎是想扶她起來。 這是什么情況?! 阿善總覺得這嘉王對她忽冷忽熱的,前腳說想要娶她當王妃后腳就把她當陌生人。 喝了酒后,阿善反應遲鈍行動也比往日慢了不少,這會兒她拒絕嘉王也不太好讓他扶著起來也不太對,搖搖擺擺間她最后還是被嘉王扶起來了。 “謝謝王爺?!卑⑸普f著這話時想要后退,沒想到背抵到了人。 一只手很快圈在阿善的腰身上,來人渾身冰涼聲音清悅,他自阿善身后悠悠道:“善善好像喊錯了吧,你應該隨我一起喚他——” “皇叔?!?/br> “皇叔?”阿善這才想起來,這嘉王和成燁帝、南安王是兄弟,按輩分算起來,她的確該隨著容羨喚嘉王皇叔,只是嘉王有這么大嗎? 阿善將目光落在嘉王的面具上,她從未見過嘉王面具下的真實面容,但就憑他的聲音和感覺,總覺得嘉王應該大不了容羨幾歲。 “皇叔怎么從宴席上出來了?” 容羨從未喚過嘉王皇叔,今日不知是抽了哪門子風,一口一個皇叔喊得順口。 嘉王的目光輕飄飄掃過容羨圈在阿善腰間的手臂上,淡聲回答:“出來走走?!?/br> 似乎是在回應容羨的稱呼,他輕慢轉了下手中的佛珠,玩味著問:“侄兒怎么也出來了?” 容羨眸光一冷,只是剎那間他又恢復平靜。親昵往阿善身邊貼了貼,他環著她道:“自然是出來找我的小世子妃,她最近被累壞了,我正準備先帶她回去休息?!?/br> 累壞二字說的輕緩又清晰,曖.昧氣息濃郁。 嘉王轉動的佛珠一停,不等他說話,容羨就摸了摸阿善的臉,很溫柔的對她道:“快和皇叔道別,以后做事別總毛毛躁躁,你總這樣摔,是想讓我隨時看著你么?” 阿善剛才并未聽出容羨‘累壞’二字的話外之意,她的確是被累壞了,自花燈節后她就沒一日消停過,這些日子她又日日罰跪,怎能不累? 就算如此,阿善仍舊覺得今晚的容羨有些毛骨悚然,他對她的溫柔說不出的詭異不對勁兒。 與嘉王道了別后,阿善隨著容羨往外走,沒忍住她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嘉王正背對著他們朝著相反的方向去。沒有了那張惡鬼面具,他穿著白色長袍的拖地背影像極了子佛。 微風吹走樹枝上的落花,阿善想起有一年子佛就是穿著這樣的衣服背對著她,她趴在走廊的木欄上喊他,子佛回頭,手中拿著株桃花輕嗅,唇邊的笑意很是明媚。 【善善,你說這世間百物有什么好?!?/br> 【人都說花香凈人,可我怎么覺得……這花香還不如你身上的香甜能讓我平靜?】 想的太過入神,阿善沒看清腳下的路又被絆了腳,容羨腳步一停忽然放開了她的手,紅色燈籠的暖光映在他的半邊臉上,他問阿善:“看夠了嗎?” 阿善將他放下的小手藏在袖子中,抬頭看他時她看到容羨向她靠近了一步,阿善本能的后退,卻發現背后是一棵粗.壯的樹。 “看、看夠了?!逼鋵嵃⑸票緛硪矝]怎么看嘉王,她只是一看到這個人,就很容易想起些自己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容羨靜靜凝視著她,紅色燈籠下他長眉入鬢,眼珠漆黑濃郁,挺立的鼻梁下他的薄唇像是涂了口脂。捧住阿善的臉頰輕輕湊近時,阿善慌得想躲,別過面容卻被他親到了耳垂。 “下次要是再讓我發現你這樣看他……” 容羨將人困在粗樹與自己懷抱間,明明是如同情人間親.密呢喃的姿勢,他卻說冷幽幽道:“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讓你今后什么也看不到?!?/br> 阿善:“……” 這到底是什么狗男人。 “……” 燈光通明的二皇子府中,紅色的燈籠與喜帳掛滿每處地方。 容羨帶著阿善離開后,顧惜雙坐在喜床上頭上還蒙著紅蓋頭,不遠處躲清閑的兩個丫鬟道:“你剛才有沒有看到南安王世子,真是驚為天人,我頭一次見到這么好看的男人?!?/br> “看到了看到了,剛剛遠遠的我也沒敢靠近,就看到世子爺和那世子妃在樹下耳.語,看樣子十分親密?!?/br> “外面還都傳世子爺冷漠無情連自己的舅舅都殺了,可你知道我剛剛還看到什么了嗎?世子爺和世子妃一處走時,世子妃應該是步子小跟不上他,最后直接是被世子爺抱著走的?!?/br> “我的天,你確定嗎?” 兩個丫鬟的聲音雖小,但因這喜房里過分安靜,所以顧惜雙聽得一清二楚。 垂在榻上的手不由就越抓越緊,一旁的丫鬟看到后趕緊上前詢問:“娘娘怎么了?” 顧惜雙看著這滿眼的紅,平穩了下呼吸柔聲道:“沒事?!?/br> 現在她失去的,總有一天會全部討回。 . 容辰與顧惜雙成親的當天,是皇城入夏后最熱的一日,這種悶熱到了夜晚更是難熬。 當阿善與容羨再次去靜思堂罰跪時,小小的房間中悶熱難忍,阿善睡了一會兒被熱出了一身汗,衣裙都已經濕透。 “怎么會這么熱?”阿善口中喃喃的,因為喝了些酒困得睜不開眼,流著汗睡得東倒西歪,后來不知怎的就睡在了容羨的肩膀上。 容羨身上依舊涼冰冰的,他就如同冷血動物,別人不暖他,哪怕外面的太陽再毒辣,他的體溫也不會因此而改變。 睡得迷迷糊糊中,阿善將臉頰貼在了容羨的衣服上,跪著睡著時她小聲感嘆:“你身上這么涼,原來也是有好處的?!?/br> 容羨并沒有因為阿善的靠近而改變姿勢,他跪的依舊很直,在感受著阿善身上guntang的溫度時,他問:“有什么好處?” 阿善好像回答他了也好像沒回答她,總之她心里的回答就只有兩個字—— “降溫?!?/br> “降、溫?”容羨眼睫一眨低聲將阿善的話重復出來,輕輕側臉去看阿善時,兩人一溫一涼的呼吸相互交融,他捧著阿善的臉頰問:“那你喜歡我身上的溫度嗎?” 阿善都快被熱死了,容羨的貼近就如同在她臉上貼上了冰塊,她抓住他涼冰冰的手不準他離開,睡夢中她聽到這聲時想也不想的回答:“傻子才會不喜歡?!?/br> 大熱天誰會不喜歡冰塊呢? ——不是容羨,阿善口中的喜歡指的就只是冰塊。 阿善是喝多了才會亂說,事實上她醒后并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什么,還以為自己做了場夢。 這邊她才說了容羨的體溫可以降溫,結果第二日下午就陰云密布刮起了大風,悶熱了一整日的天氣像是在為今日的大風做準備,狂風一直持續到入夜未停。 轟—— 當外面下起大雨時,阿善還在同容羨跪在靜思堂,未關的窗戶中有雨水飄進,轟的一聲雷剛好把阿善驚醒。 “下雨了?”阿善揉了揉眼睛,看到外面的雨水盡數打到容羨的衣服上,他竟然避也不避。 冷颼颼的狂風夾雜上雨水帶著絲絲涼意,阿善被凍得縮了縮肩膀。她嘶著氣從地上爬起來去關窗戶,走到窗邊才發現容羨的半邊身體都濕透了。 第90章 強留逃妻十 這雨說下就下, 傾盆大雨來勢洶洶。 阿善走到窗邊時被吹進來的雨淋濕了肩膀,她趕緊將窗門關好,拽了拽自己被雨淋濕的衣服,“你都不知道關窗戶嗎?” 容羨沒理會她, 他脊背挺直半邊衣衫濕著, 有水珠順著他的側臉匯聚到下巴, 最終滴落到地上。 滴答滴答。 房間中安靜的就只有雨滴聲,阿善許久都沒聽到容羨的回應, 她揉了揉膝蓋磨蹭著又回到原地跪下,因為下雨的緣故,顯得未燃燈的小屋內黑暗無比。 其實這種天氣最適合睡覺了, 阿善睡意微消,重新跪下后她就垂著腦袋打瞌睡了。 窗外是呼嘯的風雨聲,不知過了多久, 阿善半睡半醒間只感覺涼風陣陣,本能的向著身側的人靠近,溫暖的體溫讓她舒服了不少。 ……溫暖?! 阿善睜開眼睛, 這才發現她幾乎是與容羨手臂貼著手臂了,而本該身上涼冰冰的男人, 這會兒渾身發熱, 忽然間就有了體溫。 “你怎么了?”阿善清醒了, 扭頭去看身旁的男人, 但因為周圍太黑她看不真切。 容羨低微的咳嗽一聲, 他聲音發啞有些沉重, 只回了阿善兩個字:“無事?!?/br> 他說無事并不是真的無事,而是不想讓阿善管他罷了。 阿善張了張口還想在說什么。不知為什么,她總覺得容羨每次一來靜思堂就像是變了個人般,他不愛說話也沒什么動靜,從頭到尾都跪的筆直,就如同一尊木偶。 “你不是很會講故事嗎?” 在阿善沉默的時候,容羨主動開口:“再給我講一個故事吧?!?/br> 阿善想了想點頭,這次她講的是她在穿書前追過的一部劇,因為劇情太喜歡,所以她反復看了好幾遍。 回想了一下,阿善輕輕開了口,誰知才講了個開頭就又聽到了容羨的咳嗽聲,她聲音頓了一下才又重新講,“女主是在穿書的好些天后才召喚出了書靈,你知道書靈是什么嗎?” 容羨呼吸輕輕淺淺,就在阿善以為他不會搭理自己的時候,沒什么起伏的聲音飄出:“是什么?!?/br> “就是一本書過于古老,它有了自己的靈魂后,才被稱為書靈?!卑⑸频玫交貞砰_始繼續講。 接下來的時間,阿善每講到精彩的地方就會停一停問容羨,容羨一開始還會給她一兩聲回復,到了后來索性一聲不吭了。 身側的人忽然動了動,阿善發現容羨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拱了一下。 總覺得這人安靜的過分像是睡著了,阿善沒再開口而是戳了戳身邊的人,“喂,你還在聽嗎?” 阿善發誓她真的沒怎么用力,就只是輕輕戳了他一下,誰知看著高高壯壯的男人這會兒如同紙糊的一般,阿善一戳他就晃了晃身體倒下了。 “你怎么了?” 看著忽然栽倒在地上的男人,阿善嚇了一跳趕緊去扶。 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她才發現容羨的體溫比剛才更熱了。吃力把人從地上拖起來時,阿善幫他把了把脈,高聲喊道:“外面有人嗎?你們家主子暈倒了?!?/br> 嘩啦啦—— 只有風雨的呼嘯聲,阿善讓容羨半靠在自己身上,距離貼近后她看到容羨半闔著眼睛好像已經陷入昏迷,于是試探的拍了拍他的臉頰,“喂,你醒醒啊?!?/br> 阿善的拍打好像起了作用,容羨的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微微瞇眸,在看清面前的人是誰后,他才將頭抵在了阿善的肩膀上,用手臂將她圈緊。 “讓我抱一會兒?!比萘w好似將她當成了抱枕,越來越低的聲音像是隨時都能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