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一筆一劃的將這三個字在雪地中寫出,阿善筆鋒凌厲,字字大氣。 她想了許久都想不出書中有關幻淚石的記載,說來也是挺好笑的,她堂堂一個穿書者被困在山上十年,本該可以做窺探天機的人如今卻被困成了局中人。 就這么想著,她連帶著子佛也討厭了一分,因為那條幻淚石,她又想起子佛從死人身上給她拽下來的滴血石。 不知不覺就將自己心中想著的那個人名字寫了出來,隨著‘佛’字最后一筆落下,身后罩下一片陰影—— “子佛?” 容羨每次從地宮出來身上都涼的厲害,以往他出來時大多數會選擇去沐浴,但今日他出了后山,忽然就想起剛才他抱住阿善時那溫溫軟軟的熱度,沒想到他回來人還沒抱住,倒是又讓他看到了自家世子妃這手好字。 子、佛。 輕緩將那兩個字念出,容羨略拖的音調像是在預謀著什么。他垂著眼眸將雪地中的這兩個字又反復看了幾遍,在阿善抬手想要去擦時,他傾了傾身將手搭在了阿善的肩膀上,“擦它做什么?” 容羨輕嗤了聲,“你若是不提他,我都要忘了你身邊還有這號人物?!?/br> 以前在錦州城的時候,阿善不知道他的身份什么話都愛說給他聽。當時他實在對這小姑娘沒興趣,后來為了調查她細細盤問中,他也只是知道她被一個人困在山上十年,那個人的名字叫子佛。 十年。 容羨以前沒覺得什么,今日看著這兩個字,他忽然記起這個滿口說著自己是從山上逃下來的姑娘,逃命時包袱中不僅裝著那個男人的衣服,每當同他說起‘子佛’這個名字時,還總是笑瞇瞇的十分愉悅歡喜。 落在阿善肩膀上的手忽然重了一分,容羨忽然就將人從地上抱了起來。 “今日為夫剛好無事,不如你就來給夫君講講你和那位子佛的故事吧?!?/br> 他倒是十分好奇,阿善那十年間是怎么和一個困她十年的男人相處的。 第63章 逃離夫君三 “……” 其實阿善和子佛之間沒什么好說的, 如果非要追問, 那就是一個為了活命努力的討好與堅強客觀, 另一個為了一己之私禁錮別人的自由,神秘而又冷漠。 他們之間的關系, 相互依存也相互排斥。 “你……真的要聽嗎?” 阿善被容羨直接抱到了書房中。他將人安置在書桌側的小榻上,回身往書架處走時淡淡‘嗯’了一聲,“說說吧, 就當是聽故事了?!?/br> 阿善嗤了聲, 雙腿垂在榻下不?;蝿又? 既然他說是聽故事, 那她可就隨意了, “這話說啊, 從前有座山,山里有座殿,殿里有一個神秘的美少年還有一位漂亮的小仙女?!?/br> 話音在這里一頓, 阿善扭頭去看容羨的反應,見他倚靠在書架旁手中拿著本書細細翻閱,并沒有打斷她的意思, 她繼續:“那座山名為佛岐山, 那座大殿名為云殿,至于殿中住著的美少年和小仙女,他們一個名為子佛, 一個喚阿善?!?/br> 講了半天, 阿善其實一直都在原地徘徊。她太無聊了, 雖然這會兒很想說話,但是并不太想和容羨講自己和子佛的故事,見他垂著眸子看書仍舊沒什么反應,阿善喊他:“喂,你有沒有聽我講故事啊,你要是不聽我就不講了?!?/br> 容羨翻了頁手中的書,眼皮也不抬道:“你可以講些我沒聽過的?!?/br> 阿善現在講的這些,之前她在錦州城絮絮叨叨都反復說過很多遍了。 緊閉的書房門輕敲了兩下被推開,端著托盤進來的小廝在書桌前放了盞茶后,又貼心的在阿善的榻桌前擺了幾盤小點心。阿善被這么一打岔忘了自己想說什么了,她聽到門外的掃雪聲,拉住準備出去的小廝。 “你等等?!?/br> 阿善扭頭看了眼窗外,“清波小居樹下的那片雪地你先別讓他們掃,一會兒我還想堆個雪人?!?/br> 小廝朝書架處投去一眼,見自家主子并沒什么反應,他彎了彎身恭敬道:“奴才這就去吩咐?!?/br> 隨著房門的閉闔,書房內又恢復了平靜。阿善聞到一股淡淡的桃花甜香,她將鼻子湊近聞了聞,聽到容羨道:“堆雪人?你倒是真夠清閑的?!?/br> “你管我呢?!卑⑸茝埧诰蛻?,她最近發現容羨管的閑事越來越多了,以往這種小事他從來都不過問。 酥脆的小點心入口就融,阿善嘗到口中品出了一股nongnong的花甜。 沒忍住又吃了一塊,她手托著下巴邊吃邊往容羨那邊看,只見倚靠在書架旁看書的貴公子身姿挺拔俊美膚白,他身上那身白色華袍雖然樣式簡單,但穿在身上隱隱又顯些銀紋,總之是他襯托的越加出塵貌美。 阿善雖然覺得容羨為人不怎樣,但她從來都不否認他的顏值。 “你看什么呢?”阿善坐在這里太無聊了,而且她一點也不想和容羨待在一起。 下榻往書架旁靠近時,容羨自然也聞到了她吃過點心后散發出的甜香。小扇子般的長睫輕動了兩下,容羨在阿善靠過來時淡聲開口:“坐回去?!?/br> 阿善感覺自己被人嫌棄了,“你干嘛啊?!?/br> 容羨翻了頁手中的書,“你身上太甜了?!?/br> 太甜的氣息,他不喜歡。 阿善被他的話整懵了:“什么甜?” 她就覺得自己的思維永遠跟不上變.態神.經.病的思維,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后,她委屈道:“哪有什么甜不甜的,我又不是糖。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就回房休息了?!?/br> 其實她是想去堆雪人。 偏偏容羨就是不讓她走,他拿著書走去了書桌前,把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坐回去,把你和子佛的事情講清楚就放你走?!?/br> 阿善鼓著腮幫子瞪他,掃到榻桌上那半碟點心,她總算是邁開了腿,“好,我講,你想聽什么?” 容羨在桌前鋪了一張白紙,指骨修白的手在去挑筆架上的筆時略微停頓了下,他抬眸看向阿善,平靜開口:“就講講你平日里是怎么和子佛相處的吧?!?/br> 阿善總覺得容羨剛剛抬眸的那片刻有些不對勁兒,但具體又說不上來是哪里怪。攪了攪衣擺,她思索了下才故作輕松:“還能怎么相處啊,不就是每天吃吃喝喝睡睡嘛?!?/br> “睡?”容羨挑了挑眉。 阿善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嗆了口反射性拍了下桌子:“我自己睡!” 容羨反應很是平淡,他執起一只玉管毛筆蘸了蘸墨水,“繼續?!?/br> 這態度就像是審犯人一樣。 阿善當著容羨的面一口吞掉了一塊點心,兩側腮幫鼓起時她說話有些口齒不清,“其實真的沒什么好索的,那十年唔他大多數都不見蹤影,要么就把自己關在房間中幾天不粗來,偶爾出現時神經還不太正常?!?/br> 這倒是真的,有時候子佛不知是在房間中受了刺激還是從山下受了什么刺激,總之回來時陰沉沉的滿身冷戾,每當這個時候阿善從不靠近他,都是等他恢復笑臉后主動找上來。 大概是阿善口中塞到點心太多了,她吃著東西說話容羨根本就聽不清她說了什么。抬頭的那瞬間容羨又看到阿善一口吞掉一塊點心,他眸色黑漆漆的,略微皺眉道:“你給我吞下去好好說話?!?/br> 阿善不知怎么就噗嗤笑了出來,一些零碎的點心渣子落在了桌面和她的衣服上,阿善小青蛙似的連忙捂住了嘴,她邊吞著東西還不停悶笑著,差點還被嗆到。 修白送密信過來的時候,一推門就聽到了阿善的笑聲。 他還當自己走錯房了,退出去又看了一眼,他疑惑往里走,只看到書房的側榻上粉衫姑娘正捂著嘴悶笑,她自己在這邊跟著傻子似的嘴巴鼓鼓的還撓桌子,幾步之遠的容羨面容淡漠,好似沒聽到般。 “主、主子?”修白有些懵,書房是南安王府的機密重地,他怎么想也沒想過自家主子會把阿善往這邊帶。 靠近時他才發現,原本干干凈凈的榻桌上落了不少細碎渣子,房間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甜花味,有點像是桃花,又像是花蜜…… 嗒嗒—— 桌邊傳來敲響打回了修白的思緒,見容羨正在書桌后看著他,修白回過神趕緊把密信遞上:“這是暗門送來的?!?/br> 容羨接過后拆開,耳邊的笑聲不停,在察覺到修白投在阿善身上的視線后,他將信折起,“出去?!?/br> 就趁著修白離開的這會兒功夫,阿善不僅對修白揮了揮手甚至還又往口中塞了塊點心,見碟子中就只剩一塊了,阿善想著不吃也是浪費,索性就將最后一塊也塞入了口中。 ……然后,高估自己儲食量的阿善成功把自己噎住了。 她左右都沒在榻桌上找到茶盞,見容羨桌邊放了盞茶,趕緊沖過去喝了幾口。 “咳咳?!苯K于將食物全部吞下去的阿善輕咳了兩聲,放下茶盞時,她看到容羨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這大概就是因為不愛,所以才敢這么不顧小姑娘家的形象吧。阿善摸了摸鼻子,舔干凈唇瓣后蒼白解釋:“這個……有點過于好吃?!?/br> “好吃你就使勁兒吃,爭取早日把自己噎死?!?/br> 阿善聽出了容羨的嘲諷,反正她也不喜歡他所以聽到這話她沒有半分的不好意思,眨了眨眼睛,她趴在書桌邊沿與容羨面對面:“那你還要聽我講嗎?” “我說了,講不清楚今天就別想出這個門?!?/br> 小心思再次被拆穿,阿善妥協的嘆了口氣,“你沒事干嘛要聽我講這些呀,我以前沒給你講過嗎?” ……我以前沒給你講過嗎? 本是隨口問出的一句話,但阿善在出口后卻忽然意識到什么。一股陰森森的寒意從脊背開始竄起,她忽然想到,作為一個失憶的人,她應該在容羨提起子佛的時候,就應該反問他自己以前有沒有提過。 完了。 千防萬防,阿善再怎么提防小心也不可能事事不露馬腳。有些緊張的舔了舔薄唇,她小心翼翼看向容羨:“咱、咱們成親這么久了,以前我都沒同你講過佛岐山上的事情嗎?” 是了,作為一個正常的失憶患者,她如今還有夫君,當夫君問起自己過去的事情時,她肯定會疑惑自己以前有沒有講過。 “沒有?!比萘w表現的極為平靜,“只提過幾句,并未細講?!?/br> “你作為我夫君,應該是我最信任的人,那我為什么不同你細講呀?”阿善這才是踏入正常失憶患者的模式。 容羨放下手中的筆,在抬眸時他眸色很黑,莫名間阿善又產生那種很怪異的感覺,就在她以為自己失憶的事情被容羨拆穿了的時候,容羨又拿起筆用筆尾點了點阿善的鼻子,逗貓咪似的,“因為以前你每當提起子佛,為夫都會吃醋?!?/br> hehe,不要.臉。 深深被他這句話膈應到了,阿善不由就在心里罵了句容羨。 “既然你以前每當聽到我提起子佛就會吃醋,難道現在我提起子佛你就不吃醋了嗎?”阿善就是不想和容羨將佛岐山上的事情。 鼻子被容羨逗弄的有些發癢,她別開頭嘴角下彎做出可憐巴巴的表情:“我知道了,夫君是嫌棄我失憶了,所以你現在不愛我了才不會吃醋了對不對?” “嗚嗚嗚嗚我好慘,我這么貌美有錢的夫君不愛我了,你要我以后可如何是好?” “夫君你是要休了我嗎?還是說你在外面又有了別的新歡?如果真的有,那么阿善只求夫君一紙休書送來,你放心,我一定走的遠遠的不再纏著你!” 越說越離譜,但阿善就喜歡同容羨瞎扯。 以往在錦州城的時候,每當她坐在失憶的容羨身邊念叨久了,好脾氣的大美人就會幽幽看向她,用很溫柔很平緩的語氣對她道:“能讓我安靜會兒嗎?” 那時阿善沉浸在他的美貌,又覺得容羨身上謎之溫柔的好脾氣,總之是喜歡的不了的。如今容羨靜靜聽著她瞎扯,他垂著眸子寫完最后一行字后,慢悠悠將毛筆放下坐到身后的圈椅上,點了點桌子道:“休書寫好了,過來拿?!?/br> 阿善一愣,她倒著看也看不清容羨都寫了些什么,于是就揉了揉眼睛匆匆走到了他身邊。剛想湊近去拿那張紙,一只手伸來圈住她的腰身,天旋地轉間,阿善膝蓋一彎不受控制的后坐,容羨按著她的肩膀自她身后攬住她,聲音幽幽涼涼: “原來我的小世子妃這么想要休書???” 身體被拉住又往后仰了仰,容羨捏過阿善的臉頰左右端詳,他湊近時,阿善能感受到他噴灑出微涼的氣息。不等她掙扎,眼前一黑唇邊傳來軟軟的輕觸,容羨忽然就低頭親了她一下道:“嬌妻這么單純,夫君怎么舍得不愛你?” 單純,是真的單純。 ……太單純了。 第64章 逃離夫君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