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修白不知道阿善在想什么,只聽到她心不在焉的哦了一聲,覺得無趣正要開門出去,就在這時,修白忽然聽到身后傳來瓷盤碎裂的聲音,阿善撿起一塊較為鋒利的瓷片迅速壓在自己的手腕上,想也不想就劃了一道。 “你干什么?!”修白驚呆了。 正要上前,阿善忍著痛冷斥道:“不準過來?!?/br> 她學醫,自然懂往哪里劃怎么劃最能減少傷害,今天這一招她昨晚在腦海中演練了無數次,沒有人能夠將她困死在一個地方,如果困死二字只能二選一,那么她會毫無猶豫選擇后者。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活著的時候卻宛如行尸走rou的死人。 “去叫容羨,把他喊來見我?!毖蔚未鸫鸬捻樦滞蟮温湓诘厣?,阿善疼的臉上笑容盡失。 平日里軟綿綿脾氣很好的姑娘,這一會兒靠坐在石壁上殺傷力極強。修白試探的走近只會讓她更加發狠的把碎片往手上壓,殺了無數人的少年第一次竟對著一個自殺之人手足無措,他咬了咬牙,最終惡狠狠的跑了出去。 “……” 在修白離開的同時,地下暗閣涌入了好幾名暗衛。 阿善在他們還沒靠近時飛快的給自己傷口上撒了止疼藥,她只是想出去又不是真的想死,這會兒真是慶幸極了自己跟著子佛學了醫術。 嗒嗒—— 安靜許久的地下暗閣重新傳來了腳步聲,原本還想給自己灑些止血藥的阿善無奈罷手,只能心疼的看著自己的血滴滴答答順著手腕染在了衣裙上。 “你這是何意?”腳步聲最后停在了門邊,容羨來的比她預想的要快很多。 平日里優雅冷淡的南安王世子爺如今戾氣難掩,他眸色黑沉冷冰冰看著暗室里的阿善,才往里走了一步,就看到阿善拿著碎片再自己腕上又割了一道。 “別過來!”面對修白還好,面對容羨時,阿善總歸還是有些緊張。 第二下在過于慌亂中她終是下手重了些,被割傷的手腕忍不住顫抖起來,阿善在他停下腳步后才開口:“放我出去?!?/br> 容羨冷幽幽看著她,戾意之下是掩飾極好的真實情緒。他薄唇毫無笑意的輕輕勾了一下,嗓音略低:“用死來威脅我?” 阿善盡可能忽視掉手腕上的傷,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些頑皮,“那我用死有沒有威脅到你呀,世子爺?” 時間不等人,手腕上的傷如果不及時處理后果不堪設想。阿善沒時間在這里和容羨耗著,她直接提出條件,“把鎖鏈的鑰匙扔過來,再讓你的人全部退出暗閣?!?/br> “我想你也清楚我撐不了多少時間,倘若你想耗到我失血過多暈過去,那我可以告訴你,在我暈死之前我會直接抹脖子!” 血腥氣開始無限蔓延,因為服用過千年血煉蓮的緣故,阿善的血中帶著股甜膩膩的花香。 大概是感受到阿善生命的流逝,容羨心口宛如針刺般開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說不出是牽制的心痛還是一些別的原因,在看到阿善不顧一切的要劃第三刀時,容羨往后退了一步,喉嚨一甜竟上涌出一絲血意。 在他捏著鎖鏈的鑰匙準備扔向阿善時,阿善卻忽然制止他:“等等?!?/br> 容羨捏緊了鑰匙,面無表情看向她。 “我知道世子爺很厲害,所以像拋個鑰匙這樣簡單的動作,世子爺是不會失去準度扔到路中央的對不對?”阿善枯坐了一夜,這一晚上不是白做的。 她在腦海中演練了無數次容羨會做出的舉動,其中一項就是故意將鑰匙拋到她夠不到的地方,然后再假借靠近撿鑰匙的時候沖過來牽制住她。 阿善平日里很少動腦,但不代表她就是個傻子,然而平日里的不爭不搶的過分隨和總是會被人誤以為是傻是無用,也或許就是因此如此,修白修墨等人才會不把她放在眼中,如今她這話一出,站在修白身旁的修墨皺著眉看向她,眼中多了幾分揣測。 容羨也定定看了她片刻,因血染紅的薄唇配上蒼白的面容而顯得過分艷麗,他輕輕笑了笑,不知是夸還是什么意思,他看著她輕輕道:“你變聰明了,但并不討人喜歡?!?/br> 嗒—— 鑰匙很順利的扔到了阿善的腳邊,她沒有馬上去撿,而是看了眼鑰匙后又看向容羨。 容羨瞇了瞇眸往后退了一步,他退至門外,對身后的人道:“所有人,都退出暗閣?!?/br> “……” 當阿善解開鎖鏈跑出暗閣時,久違的新鮮空氣撲到她的臉上。 手腕上的兩道傷口在遇到寒風時仿佛是又重新劃傷了無數次,密密麻麻的疼痛已經讓止疼藥失去作用,止血的白色藥粉灑在傷口上也被浸透,這傷勢要比她想象的嚴重。 “送我回忠勇侯府?!比缃袷虑轸[到這個地步,阿善絕不能在從這里待下去。 可笑的是這皇城大的無邊竟無一處可以容她之處,阿善想了許久,決定先回這身體的親爹那里避一避。 警惕的看向幾步之外的容羨,阿善見他眸色漆黑望向她的神情說不出的詭異。 清晨的陽光微涼并不刺眼,他一身白衣素雅,哪怕是面臨威脅都不動聲色,阿善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她握緊碎片按壓在手腕上,“你帶著你的人繼續給我往后退?!?/br> 現在的阿善需要足夠的安全感,而容羨明知如此,此時的他聞言不僅沒有后退,反而還邁步朝她走來。 “你別過來!” 阿善慌了,抬起手索性直接將碎片架在了脖子上,但風一股股的涌來帶著一股微淺的氣息,那種若隱若現的氣息隱藏在阿善的血腥味里,讓她無法察覺,很快就侵入了她的身體。 啪—— 碎片無力的砸落在地上,阿善雙腿一軟支撐不住跪倒在地。 眼看著容羨走到了自己面前,她慌張伸手想去抓碎掉的瓷片,一只手伸來將她的手牢牢握入掌中,容羨屈膝蹲在她的面前,用另一只手控住了她的后頸,靠近她低聲呢喃。 “就這么想逃嗎?” 越來越無力的阿善身形晃了晃,控制不住的向著前方栽去,而她的前方就是容羨,于是她倒下時就像是撲入了容羨懷中,額頭抵在了他的肩膀上,纖細的身形完全被他籠罩。 “你……”阿善此時不該說話的,因為她說的話越多吸入的迷粉就越多。 但她實在太不甘心了,縱使機關算計也逃不出他人手心的感覺令她疼的心顫,她咬牙抬起自己的胳膊,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容羨的側顏上。 “我、我要——”除了手中一直緊握的碎片,阿善衣袖中還藏了枚更小的碎片,那枚碎片是她敲碎自己的藥瓶后留下的,利刃處被涂上了毒.藥,如若她逃不出去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就準備用它來抹脖子。 魚死網破嘛,阿善善良但不是圣母,既然她好過不了了,那害她的人也別想好好活著。 當初阿善想的很堅定給自己打的勇氣也很足,但是等真的面臨這刻時她說什么也下不去手了。倒在容羨懷中的時候,她發現這個人渾身冷冰冰的依舊像個死人,她將藏著淬毒碎片的手緩慢搭在容羨脖子上,眼睛中含著淚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容羨低眸與她對視,看到她白凈的臉頰上也染上了一道血痕,水潤的唇瓣失去血色,一張一合很吃力的似乎有話要說。 莫名就有些失神,容羨抱緊懷中的人輕輕將頭又低了低。隨著他俯身的動作衣領處脖頸露出的更多,阿善終于將蜷著的手按在了他的脖子上,很吃力的將那句話補充完整:“我要……殺了你?!?/br> 她要殺了他。 容羨聽清楚了,冰涼的碎片貼在他的皮膚上,奇怪的是那一刻他心跳的平穩竟然半分也不害怕。又一陣風吹來,阿善的頭低了低胳膊無力的下垂,于是藏在手中的碎片應聲掉落,容羨睫毛顫了顫,悶哼一聲吐出了一口血。 阿善沒死,她只是失血過多又中了迷.香,醒過來只是時間問題。 明明只要阿善不死他的身體就不可能出現大問題,但這會兒他胸口灼熱疼的厲害,喘息都很困難。修白修墨見狀趕緊趕了過來,容羨抱著人起身,低啞的聲音飄散在空中時,讓一旁的修墨聽到臉色極為復雜。 “封鎖今晨的事情,如若傳到王爺的耳中,無論是誰一律殺無赦?!?/br> 將抱著阿善的手臂緊了緊,他按壓處阿善血流不止的手腕,快步往清波園走去時,他吩咐修白:“去把南宮先生請來?!?/br> 第54章 權勢夫君四 “……” 阿善陷入昏迷后,并不是全無意識。 她在最開始的時候還能感知到外界, 迷糊中只感覺有人幫她輕輕按壓著手腕, 后來有人問:“傷成這樣, 她的左手會不會廢?” 另一人聲音有些蒼老,“這丫頭還是有些本事的, 你別看那些傷口深,其實沒一處傷到要害,倒是你——” 那人似乎笑了, “你是做了什么事把人家小姑娘逼成這樣, 現在知道心疼人家手有沒有事了,當初人家割.腕的時候怎么不知道哄著來?” 也不知道那人給她吃了什么, 阿善只覺得自己身體越來越輕,即將陷入沉睡時,她忽然聽到先前男人癡笑了下, 無情的嗓音刺穿霧氣傳入她的耳中,他略有些惋惜道:“誰說我是心疼她了?” “我只是覺得可惜, 還以為能廢掉她的左手讓她漲漲記性?!?/br> 阿善:“????!” 即將陷入沉睡的少女靈魂像是抽搐了一下,她因這聲音很快想起了說話的男人,他誰—— 容羨。 沉重的靈魂因記憶的恢復變得再次輕盈, 躺在榻上的阿善睫毛無意識顫動了一下。她的手腕此時已經被包扎好了,纖細的手腕上被裹了一層厚厚的紗布,隱約暈出一小塊血跡。 “獨情蠱的解藥找到了嗎?” 目光從她纖細的手腕移到面容上, 容羨定定的看了她幾秒。 南宮復幫她把著脈, 半響后才回:“已有眉目?!?/br> “這么久的時間, 先生就只是有了眉目?”容羨氣笑了,眸中多了抹陰沉。 也不知是不是阿善割腕的原因,總之自這之后容羨的心口就灼熱的厲害。每當他回想起阿善握著碎瓷片貼上他脖頸的場景,他就胸悶的厲害。 也是小瞧這個小小的姑娘了,為了逃出去,她竟然敢在碎瓷片上下.毒。 “你以為蠱毒這么容易能解嗎?何況這是獨情蠱,說它無藥可解也不足為過?!蹦蠈m復將阿善的手腕塞回錦被下,認認真真打量起阿善。 之前他在外云游時,已經不止一次收到南安王府的傳信,十次里面八次提到的都是這個小丫頭。 “就是她給你下的獨情蠱?”南宮復不得不佩服面前這位小姑娘,年紀輕輕就會下蠱,最重要的是,她是怎么得到的獨情蠱? 要知道,這巫蠱屬于醫者中最古老難學的一術,別說是學不會,如今放在全天下就找不到幾個巫醫。 而就他所知的現在僅存的一脈純血巫族,已經在很多年前遷到最南方的滄海之上,這世間能去那里的人都是少數,所以蠱術早已失傳,更不要提獨情蠱是屬于葉迦巫族圣女的所屬品,所以在最開始得知容羨中了獨情蠱時,他還以為是貌美的世子爺惹上了葉迦圣女。 “還請南宮先生盡快找到解蠱之法?!毙乜陔[隱又泛起疼痛,容羨聲音發涼,已經帶了威壓。 這南宮復大概是唯一一個在受到威脅時還敢調侃容羨的人,他見他臉色蒼白眼睛就是不離開床榻上的人,似玩笑道:“世子爺為何如此著急解蠱?” “如今她嫁與你早已成了你的枕邊人,你們朝夕相處日久生情也是在所難免的,如此好的機會,留著這獨情蠱豈不是能表明您對夫人的愛意?說不定您以后就后悔解這蠱了?!?/br> 蠱毒?什么獨情蠱? 阿善在睡夢中聽得一知半解,沉睡中她的反應遲鈍記憶力也大大降低。她聽了好久后,才隱隱想起獨情蠱是什么東西,這時外界安靜了片刻后,終于再次有聲音響起。 “后悔?” 再次開口的容羨語氣說不出的嘲諷,“我只后悔當初在關她時,沒能把她的手也鎖起來?!?/br> 有嘆氣聲傳來:“那等顧……世子妃醒來后,世子爺打算怎么處置她?” “斷手斷腳,繼續鎖起來?!?/br> “世子爺當真舍得這樣對自己的妻子?” 清波園內微風輕蕩,從半敞的圓木窗內吹來一陣涼風,擾的榻前的床帳輕輕飄動。容羨從這里踏出去時順手帶上了圓木窗,走到門邊時,心口的疼痛又開始拉扯蔓延,他半闔下眸子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早知她會死,又何談舍不舍得?!?/br> 是了,他想要殺了她,一直都想,從錦州城時這個念頭就沒打消過。 記憶重新回到錦州城,阿善那段不敢想也不愿意提及的記憶還是再現了。 偏僻幽靜的一間小院子,院中光禿禿只余一顆大樹。不知何時那樹下長出了一朵血紅色的小花兒,穿著白衫的清雅美人眉目如畫冷淡疏離,他笑起來帶了些冷意還有些漫不經心,但就是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