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有過科舉經歷的顧文景知道進入考場時,烙餅等物會被負責檢查夾帶的官兵戳碎檢查,戳得亂七八糟的餅子根本沒什么食欲,所以他就讓顧父請人幫忙烙薄餅,一張餅薄得可透光,一眼就能看出有沒有夾帶東西,所以官兵也不為難他,這十幾張烙薄餅全都好好的還給他了。 而且薄餅干脆可口,在高溫天氣下容易保存。顧文景是不想在這仿佛桑拿房的號房里再生火做飯的,他直接就著涼白粥吃薄餅,他吃就五張就覺得飽了。 顧文景看了看被自己用油布蓋好的試卷,腹中的飽腹感讓他不禁困頓起來,于是他合衣躺在木板床上,肚子上搭著一件外袍,閉上眼睡起覺來。 午覺不睡,下午這半天都會沒有精神,所以哪怕天氣悶熱得讓他睡不著,木板太短讓他腿腳伸展不開,睡得很不舒服,他也強迫自己靜心安睡。 睡了大概一個時辰后,顧文景醒了過來,他將自己帶進來的一小罐清水倒出一點點撲在臉上,冷水刺激得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顧文景將油布拿開,取出下面的考卷,繼續答題。 寫一寫,歇一歇,天色就黑了下來。 在發考卷時也順便給每個考生發了幾支蠟燭,這蠟燭就是給還沒做完題考生在晚上繼續做題的。 顧文景趕在太陽落山之前答完卷,把卷子放在窗口邊方便來收答卷的官兵收取后,他就蜷縮在木板床上睡覺。 第二天,顧文景跟著其他交卷的考生們一起被從柵門處被放了出來。 <<<<<<<<<<<<<<< 早就等在外面的顧父連忙上來扶住顧文景:“文景,感覺怎么樣?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顧父把剛剛考完一場的顧文景當成易碎瓷娃娃,萬分緊張。倒不是他對顧文景的身體狀況沒信心,而是他對自己曾經差點死在鄉試號房里心有余悸,生怕自己視為希望的兒子也因為生病壞了身子。 顧文景安撫道:“爹,我沒事,只是在號房待一兩天而已?!?/br> 鄉試有三場,現在只是第一場,初八點名入場考試,初十交卷出場。第二場考試是是在明天十一日點名入場,十三日交卷出場。第三場考試是十四日到十六日。 三場考試之間可以離開號房休息一天,這一點對考生們來說算是比較舒服的,顧文景第一個世界的科舉考鄉試是不允許中途出貢院的,三場考試連續考,考生要在號房里連續待九天,那才叫要人命呢! 顧文景沒在貢院門口看到熟人,也沒等下去,跟何正鳴等人等在貢院外的書童或家人說了一下,就和顧父一起回租房了。 回去后顧文景很想洗個澡,但他沒對顧父說,他去廚房準備自己燒水洗澡,結果沒想到顧父早就為他準備好了洗澡水。 顧父臉上的笑容帶著點邀功得意勁兒:“我當初從考場里出來,第一件事也是想洗澡,所以早早就為你準備好了洗澡水??烊ハ窗?!” 顧文景洗完澡后,顧父已經將自己買來的飯菜從食盒里拿出來擺好了。雖然這里的物價高,但顧父在顧文景身上向來很舍得花錢,飯菜是從附近一家酒樓買來的,就是為了干凈衛生,要是貪小便宜去街邊小攤買吃食讓顧文景吃壞了肚子怎么辦? 顧文景剛和顧父一起吃完飯,何正鳴等人也回來了。 他們不像顧文景這樣有信心,在能夠交卷的時候就直接交卷了,和第一批交卷的人一起從柵門出來的。他們是拖到最后交卷時間才交了卷,跟著大部隊出了貢院的。 何正鳴等人一個個神情疲憊,匆匆與顧文景打個招呼,就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十一日,又是老早就去貢院門口排隊等待點名入場。 第二場第三場考試考完,十六日,顧文景從貢院里出來,只覺得整個人都解放了,看著有些烏云的天空也覺得是蔚藍晴朗的。 因為這是最后一場考試了,所以顧文景和顧父就在貢院外等待何正鳴五人。 等了半晌沒等到何正鳴,倒是等來了與他一見如故的秀才李承。 李承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顧文景,在小廝的攙扶下走到顧文景的面前:“顧兄!今日剛考完試,心神疲憊,不能與顧兄好好一敘,實在遺憾。明日正午,我在煙云樓等顧兄!” 顧文景本以為之前李承說請他去煙云樓吃飯喝酒是客套話,沒想到竟然是真想請他。 他也不客氣:“李兄客氣了,在下明日必定準時到?!?/br> <<<<<<<<<<<<<<< 李承被自家小廝攙扶著上了李家馬車,顧文景看著馬車緩緩離去才收回視線。 顧父站在一旁看著自家兒子與其他秀才朋友相談甚歡,心中欣慰不已。 顧文景又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何正鳴,倒是等到了他之前幫過一把的少年秀才。 那少年秀才考完試之后的神態比李承還要精神,看起來并沒有受什么罪。 他看到顧文景后,面露欣喜的朝他走來,剛走到顧文景面前就十分恭敬的拜了下去。 顧文景連忙攔住他:“小兄弟,不可行此大禮!” 那少年秀才也沒執意行禮,畢竟這里人多眼雜,動作太隆重會引來異樣目光的。 他鄭重的對顧文景感謝道:“在下安竟成,這次若非恩公相助,在下只怕早已被流放發配了。恩公的恩情,竟成永遠銘記于心!大恩不言謝,恩公將來若是有用得上竟成的地方,只管明說?!?/br> 顧文景幫安竟成倒也不是圖他報答,但安竟成這個態度就很讓他喜歡了。 他微笑道:“安兄弟不必如此,我也只是見不得某些小人在科舉上用這種狠毒法子暗害別人?!?/br> 安竟成又對顧文景感激了幾遍,然后說道:“恩公放心,那安竟銘心胸狹窄,未免其記恨上恩公,竟成絕不會透露恩公半點消息,只對外說是竟成自己檢查考籃時無意間發現了他的陷害?!?/br> 安竟成的周全考慮讓顧文景心里很是滿意,他本還想暗示提醒他一番,結果沒用他提醒,安竟成就提前想到了。 只是安竟成和安竟銘這兩個名字,一聽就知道是兄弟倆。 顧文景已經腦補同父異母兄弟之間的明爭暗斗三百六十集電視劇,但他表面上沒有絲毫異樣,更沒有詢問安竟成他與安竟銘之間的恩怨。 安竟成告辭離開后,顧父忍不住小聲問道:“剛剛那個少年是感激你什么?” 安竟成說話時擔心被旁人聽了去,因此說得含糊,不知內情的人絕對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顧文景壓低聲音跟顧父解釋道:“初八入場那日,我看到一個考生將什么東西扔進他考籃里了……” 顧文景點到即止,顧父頓時秒懂。 這種簡單粗暴的陷害方式并不是安竟銘第一個做的,其實每次科舉考試都少不了這種齷齪事。 那些被陷害的考生拿不出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就只能自認倒霉。其他人就引以為鑒,對自己的衣物和考試用品檢查得嚴格一些,以免著了小人的道。 第47章 男主是書生 顧文景等到何正鳴等人出來后,與他們一道回住處。 六人在休息一番之后都就著夜色聚在一起討論剛剛才過去的鄉試, 其實就跟現代考完試之后學生們一起對答案一樣。 只是這古代科舉考試, 大部分考題都沒有固定答案, 六人都希望自己得中,于是交流時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顧文景就懶得與他們爭執不休。 翌日正午。 顧文景按照約定前往煙云樓。 煙云樓是此城最大的酒樓,地處繁華街道,來往者皆是身份不凡之輩。 顧文景穿著普通的書生服走進煙云樓時, 入目望去, 大多數客人都是與他一樣來參加鄉試的秀才。 他跟店小二提了提李承的名字, 店小二馬上就帶他去樓上包廂中。 推開包廂門,顧文景看到李承已經提前在包廂里等著他了。 顧文景笑道:“李兄!” 李承也笑著回禮:“顧兄, 請!” 很快就有人來上菜了, 包廂中空蕩蕩的桌子上擺滿了各色美味佳肴。 不過顧文景并未露出什么異色, 哪怕這些菜肴是他這一世很難吃到的, 但他在前幾世什么山珍海味沒吃過?煙云樓這頂級席面在他看來還很一般。 李承注意到顧文景的反應,心中有些好奇, 他之所以會選擇接觸顧文景, 可不光是因為那日的烏龍搭訕, 更因為他從顧文景身上察覺到了京城貴人身上才感覺到的氣質。 普通人可能只覺得顧文景行為舉止優雅得體, 但李承清楚, 這種氣質只有在富貴榮華中潛移默化才養得出來。他派人去查顧文景的家世,卻發現顧家只是普通耕讀之家,甚至對比李家, 顧家家境堪稱貧寒。他就很好奇,這樣的家庭怎么養出顧文景這樣的人? 這份好奇心讓李承愿意接觸顧文景,然而今日進一步接觸之后,他就發自內心的覺得顧文景此人當真值得結交,是一個才華人品并重的優秀人才。 李承當然不是那種會嫉妒他人優秀的腦殘,反而遇到比自己優秀的人才,他會主動結交為朋友。 于是在雙方都有意結交的情況下,顧文景與李承相談甚歡,甚至相識恨晚。 吃過席面之后,兩人聊得很愉快,眼看著天色不早了,顧文景便主動道:“今日與李兄結交,當真是相識恨晚,可惜時辰不早了,文景得告辭歸去了?!?/br> 李承起身送他:“顧兄慢走,來日有時間我們再聚?!?/br> 顧文景笑道:“李兄留步?!?/br> 李承送顧文景離開煙云樓。 顧文景回到租房住處,身上還帶著酒氣,顧父連忙道:“快去洗洗臉,我擔心你喝醉了,已經把醒酒茶給你準備好了?!?/br> 顧父在家中是沒怎么照顧過別人的,如今跟著顧文景來州府考鄉試,竟是處處照顧妥帖。 顧文景雖然想起自己剛穿越過來時被羅青依喂的那杯味道怪異的醒酒茶不太想喝,但終究不好讓顧父一片慈父之心白費,走進屋子里,將醒酒茶灌了進去,然后才去洗臉。 <<<<<<<<<<<<<<< 鄉試放榜日。 顧文景本來看著人擠人的場面,想雇個人幫忙去看榜的,沒想到顧父二話不說就親自去了,叫也叫不回來。 用顧父的話來說就是:“我兒子考上舉人,總要我這個當爹的第一個知道?!?/br> 顧文景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顧父擠進人群里不見了蹤影,他本想也往里面擠,將顧父拉出來,卻被何正鳴拉?。骸澳慵笔裁?,讓我的書童去幫伯父吧!” 何正鳴的書童可不是真童子,畢竟一個年輕弱小的書童如何保護何正鳴去科舉?他的書童是何父特意找來的一個身體強壯的少年,除了性子有點靦腆,實際上力氣非常大,體格也健壯,他擠進人群里,其他人都擠不過他。 其他幾位秀才也拜托何正鳴的書童幫忙看看榜單。 顧文景站在人群外和何正鳴一起等著,不一會兒,他就聽到顧父欣喜若狂的聲音:“中了!中了!我兒中了解元!” 顧父看著榜單上的第一個名字,激動失態得大喊大叫,然而周圍沒有人笑話他,反而用羨慕嫉妒的目光看著他。 這次顧父想往外擠,都不用書童幫忙,周圍的人群主動讓開一條道路。 顧父之前擠進去時擠得發髻都有些散了,衣服都皺了,但他對自己不得體的形象絲毫不在意,激動的抓住顧文景的手:“文景!你中了解元!” 顧文景覺得自己中了解元真沒什么好意外的,他每個世界里學到的知識以及原主的能力都會被系統轉化為技能留在他的靈魂中,永遠不會忘掉,所以哪怕距離他以前參加科舉已經過去了很多很多年,他科舉考試技能還在,只要不出意外,他考上解元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但顧文景淡定,不代表他身邊的人都能這么淡定,他能感覺到就連何正鳴都向他投來羨慕的目光,更別提張秀才等人了,那是嫉妒得眼珠子都快紅了。 他們連考中舉人都沒什么把握,顧文景卻中了舉人中的頭名解元,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接下來的會試幾乎是板上釘釘能榜上提名!會試上榜,之后殿試只排名次不刷人的,也就是說顧文景如無意外必中進士,將來就是官老爺了,和他們不是一個階層的人了! 張秀才等人心中再怎么被嫉妒啃噬著,此刻都是笑容滿面的朝顧文景恭賀:“恭喜顧兄弟得中解元,進士在望!” 顧文景也笑著回禮道:“同喜同喜!” 旁邊其他考生聽到他們這邊的動靜,得知顧文景就是頭名解元,又見他如此年輕,紛紛主動上前結交:“顧解元如此年輕且才華橫溢,將來必定前途無量!” 不是沒有心中酸溜溜的說著怪話的人,但這些人都還是很理智的,心里酸幾句也就算了,何必開口說出來讓一個前途無限的年輕解元記恨上呢!說不準將來自己還在為科舉奮斗,人家都當官了,即使僥幸考中進士,到時候人家也成了自己上司。 <<<<<<<<<<<<<<< 顧文景等人在人群外等了好半晌,何正鳴的書童才重新擠出來,臉上半點喜色都沒有,緊張的看了看何正鳴的臉色,低聲道:“少爺,小的沒在榜單上看到你們的名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