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既然這樣,就按照村里面的規矩來吧,這年月也沒那么多的講究,你爹娘也在屋子里面停了一夜了,現下的天還熱,早早葬了?!?/br> 楊西點頭,現在確實沒那么多的規矩,人死了都是直接埋了,她自然也不會有意見。 更何況原身昨天大受打擊就這么去了,什么也沒有做,但是現下屋里卻多了口薄皮棺材,顯然是二老躺里面了,她自然更不會說什么。 畢竟要是她來處理,她最多也就是挖個坑,把楊家二老用破草席卷著埋了,她現在可沒錢買棺材。 “麻煩陳叔了,也給各位叔伯嬸子添麻煩了?!睏钗髡f著好話。 陳志軍沒吭聲,也不見他轉身,直接一揮手道:“你爹娘已經拾掇干凈了,咱們這兒的規矩,人死了要天還沒亮下葬,現下不早了,不能拖了,就現在吧?!?/br> “青柏?!彼殖谅暫傲艘宦?。 “哎,叔?!比巳褐幸粋€大約30歲左右的漢子應了一聲。 陳青柏,陳家隊的隊長,也是她姐夫陳青河小時候的玩伴。陳青柏的爺爺和陳青河的爺爺是堂兄弟,算是關系比較親近了。 “找幾個人?!标愔拒娬f。 陳青柏點頭,接著直接在屋子外面站著的人中點了幾個老實和善的人,準備把楊家二老抬出去埋了。 楊西見沒自己什么事,想著好歹是原身的爹娘,也是幾個便宜孩子的姥姥姥爺,就進屋把幾個孩子叫了出來。 然后一大五小六個人就跟著村里面的漢子去了山上,等到挖了坑埋了人,楊西又領著幾個小的給二老磕了個頭,然后就一路沉默的回了家。 到了家,天還沒大亮。 還來不及多說句話,就聽見有人迫不及待地開口:“支書,這老楊家的后事既然完了,那咱們說說其他的吧?!?/br> 來了。楊西心想。 不少心思活絡的立刻想到了楊家二老死了,現在楊家等于絕戶,那這房子、工分、自留地的分配的事情。 好些原本打算就此離開的也跟著停了下來,想聽聽怎么個說法。 楊志軍知道早晚有這么一茬,但是沒想到有人竟然這么快就提起來。 他磕了磕手中的煙鍋子,瞧著說話那人慢吞吞開口問道:“你想說什么?” 這人是狗剩爹,也就是昨晚上過來偷糧食的狗剩娘的男人。 陳建設。 瞧著長得倒是個人的模樣,但是原主的記憶里卻告訴楊西這個陳建是根本就不是個東西,之前瞧著原主好欺負,還差點強了原主來著。 楊西冷眼看著陳建設,聽見陳建設開口道:“不就是那回事兒,這老楊家的人都沒了,那他們這房子,自留地,家里面的東西,那些工分,怎么著也有個說法吧!” “那你說說,你想怎么的?!标愔拒姲褵熷佔犹透蓛袅藙e在腰間,就這么原地蹲了下來。 楊西實在看不太習慣這種原地蹲的舉動,她到屋里面轉了一圈,可愣是沒找到一個好的板凳。 瞧著這家徒四壁的模樣,她愣是想哭。 她怎么就這么倒霉給穿過來了。 雖然說她在現代也算死了,但這樣的開局,也實在太糟心。 眨眨眼,楊西瞧著面前眼巴巴看著她的五個孩子,艱難地擠了一個笑臉,又轉頭出去了。 糟心也沒有辦法啊,總得想辦法活著不是。 楊西做不出來那種隨時隨地蹲下去的舉動,便站在門口聽著陳建設侃侃而談:“……這別的不說,就說這老楊家的工分,是收歸到隊里面還是怎么辦,還有這房子,自留地,總要有個章程不是,巧了現在大家伙都在,正好就說說,也省事不是?!?/br> “問你說你怎么打算的?!标愔拒姏]理陳建設的扯皮,也沒見他怎么動作,輕飄飄地掃了陳建設一眼:“直接說你怎么想的就是,扯那么多干啥?!?/br> 陳建設被陳志軍看的有些害怕,臉皮微微動了動,“這……支書你問我不是開玩笑嗎,我又沒有在村里面當個一官半職的?!?/br> 陳志軍早年間殺鬼子,現在也是個殺伐果斷的主兒,瞧見他那么看他,陳建設當時就有些慫了。 楊家因為事外來戶,房子建在了村子外面,靠近路邊。 此刻天還不算太亮,早上又起了霧,視野不是很寬闊。 人群中,聽著有人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兒,節奏歡快,很是高興的模樣。 楊西順著聲音看過去,好一會兒,靠著大路邊上慢慢走過來一個人影,個頭不高,挺瘦的。 走進了一看,那人長得尖嘴猴腮的,帶著頂黑色的破帽子,身上的衣服穿的也不老實,扣子都沒扣齊。 瞧見眼前這么一堆人,那人停下來,吊兒郎當地站著,往墻上一歪,“怎么了這是?開會吶?” 楊西這會兒才認出來來人是誰。 陳老栓,陳家隊里面的一個老混混,年輕的時候氣死了自個兒的爹娘,現在都四五十歲了還沒娶上媳婦,又懶又饞,平日里不是偷雞摸狗就是欺負小孩,要么就是毛手毛腳占便宜。 原主以前可沒少被他毛手毛腳過,以前當姑娘那會兒因為有陳青河他們,陳老栓不敢太過,后來嫁人了,對象又是沈明銳,他更加不敢招惹了,只是沒想到沈明銳一死,她被趕回娘家,陳老栓沒事兒就想對她動手動腳。 楊西頓時臉黑了! 心里面暴了句粗口! 就這么一會兒,她都已經碰上了兩個打她主意的男人了。 這特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原來的房子、自留地什么的還不算問題,她還得再加上一條,也就是第四個問題: 想辦法讓這些瞧著她弱小可欺的男人不敢再惹她! 第4章 吵架 在場的人都已經習慣了陳老栓沒臉沒皮的模樣,聽了他的話也沒有人搭理。 陳老栓也不在意,眼睛賊溜溜地往人群中掃了一圈,看見楊西,眼珠子都亮了,摸了摸頭上那頂破帽子對著楊西道:“喲,這不是楊西妹子嗎,怎么看這是,你們家出事啦!” 楊西臉皮抽了抽,有種想要打人的沖動,但是為了不讓原主的人設occ,以及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轉過頭當作沒看見。 反倒是陳志軍瞪了陳老栓一眼,“滾回去!” 陳老栓是個混不吝的性子,誰也不怕但是唯獨最怵陳志軍,陳志軍的話音剛一落下,他就屁顛屁顛跑了,哪還有之前吊兒郎當的模樣。 往地上磕了磕煙鍋,陳志軍掃著圍著的一圈人,咳了一下嗓子里面的痰,對著其他人道:“你們的,有什么說的?!?/br> 人群中小聲議論者眾多,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率先出聲。 楊西一家的情況有目共睹,除了那些真正如同陳建設這般沒臉沒皮的,大多數的人還真不好意思搶人家僅剩下的那么點東西。 黃草花作為婦女主任,此刻的作用就顯現出來了。 她站出來說:“支書,我覺得不行,雖然楊叔楊嬸兒是去了,但是這工分確實是人家干的,憑什么不給,自留地也是人家楊叔楊嬸兒自個兒開的,沒有多出來一分,種的糧食也是人家自個兒的,憑什么不能留下來,至于這房子,更是人家楊叔楊嬸兒自個兒一磚一瓦蓋起來的,怎么就不能給他們自家人住了,再說了,不給他們給誰,給你陳建設?” 說著說著,黃草花就把矛頭指向了陳建設。 對于陳建設一家,黃草花可謂是深惡痛絕。 當年她男人陳青松和陳建設可是好的能穿一條褲子的,可就在他家男人考鎮上糧油店的時候,陳建設橫插一腳,讓陳青松丟了到手的工作,對他們一家,黃草花是要多恨有多恨。 要不是后來附近的幾個村子一起辦小學,陳青松又考上了小學老師,黃草花生吞活剝了陳建設一家的心都有了。 黃草花指著陳建設的鼻子臭罵道:“好你個陳建設,你還要不要臉了,楊叔楊嬸這才剛一走,你就想害楊西還有那五個孩子!” 黃草花的脾氣爆,陳建設本來就有些怕她,當下嘟囔了一句,“我又沒說給我,我的意思是收歸到隊里面?!?/br> “我呸!”黃草花啐了一口,“打量著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呢,這些東西收到隊里面的那就是公家的東西,公家的東西,到頭來用到誰的頭上,還不是咱們隊里面的每一個人頭上,人家二老剛走你們就想吃絕戶,臉咋那么大呢!就他們家那么點東西,分到你們每一個人頭上能有多少,就為了那一口吃的去害了人家六條人命,你們也不怕虧心!” 黃草花看著眼前的這一圈人冷笑,“前兩年鬧饑荒,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你們當中可是有不少人受了楊叔楊嬸兒的恩惠,吃了他們家不少東西,那可是楊叔楊嬸兒從自己的嘴里面省下來的,是救命之恩,怎么,現在打量著人死了,這救命之恩就這么算了!” 這句話當即說的好些人臉紅,即便心里面有那個意思的此刻也站出來道: “黃主任,你話可不能這么說,我是沒有這個意思的,這些東西嘛,我是沒什么想法的,本來就應該留給孩子的?!?/br> 其他的人紛紛附和,表示自己不是那樣的人。 楊西看著眼前這么快轉了風向的場面,不由得有些傻眼。 其實在之前她就已經想好了,先把糧食要回來,然后再解決房子、自留地以及工分的問題,但是她完全不知道就這么幾句話,竟然就就快要解決了其中最大的一頭。 她皺著眉回憶了一下,好像記憶里面確實有前兩年鬧饑荒的事情。 那時候因為沈明銳和陳青河都在部隊,兩人待遇好,時常寄東西回來,又有錢又有票,所以沈家和陳青河家還真沒怎么短過吃喝。 而楊家的二老也因此受了兩個女兒的照顧,得了不少東西。 二老是個和善的性子,因為以前討飯過來在這里落戶,所以一直對這里存著感恩的心,能幫的盡量幫,那兩年也確實救過人,只是無論是原主還是楊西都沒有想到過用這種方法。 楊西不得不感嘆,勞動人民的智慧不容小覷啊。 她想了想,暫時沒有開口。 當然了,有被黃草花說的面紅耳赤的,自然也有如同陳建設之流不依不饒的。 見好些人被黃草花說動,有道尖利的女聲喊道:“我呸,什么救命之恩,要說救命之恩也合該是我們家的,那些吃的喝的可都是從我們家拿過來的?!?/br> 楊西甚至不用去看,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就讓她想到了來人是誰。 余大嘴,勢力、愛占便宜、欺軟怕硬。 陳老憨家的大兒媳婦,也是陳青河和楊林的大嫂,楊大丫和楊小丫兩個的伯娘。 平日里,因為楊林的關系,楊西見著她,也要喊一聲大嫂的。 余大嘴也是剛剛到的,因為上茅廁的時候看見這里圍了一堆人,好奇之下過來,就聽見了陳建設和黃草花的對話。 她當即就嚷嚷了出來。 見到其他人看她,余大嘴更是得意,走到人群中間,插著腰道:“看我干什么,我說的有錯嘛,你們哪個敢說那些吃的喝的不是從我們拿出去的,還敢舔著臉說救命之恩,那救命之恩可是我們家的,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我呸!” 她朝著楊西啐了一口。 楊西皺了一下眉,看著差點濺在身上的痰,眉心抽搐。 真當她是軟柿子了是吧,待會兒要你好看。 不等黃草花開口和余大嘴剛起來,楊西一副被余大嘴嚇到了的模樣躲到黃草花的后面,嘀咕了一句,“說的好像當初你們有糧食分給大家了一樣,而且當初的大多數都是我拿過來的,我姐拿過來的只夠爹娘填肚子?!?/br> 余大嘴是個不講理又大嗓門的混不吝,黃草花正愁不知道怎么對付余大嘴呢,聽見楊西的嘀咕,她拍了拍被“嚇到”的楊西,對著余大嘴就吼了一聲:“余大嘴,你給我閉嘴!” 余大嘴可不是陳建設,她可不怕黃草花, 不屑地撇了一下嘴,余大嘴翻著白眼道:“干啥,偏你嗓門大??!” 黃草花指著余大嘴罵道:“你說這話你心里虧不虧啊,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你們家什么人當大家伙不知道呢,當初那兩年,楊林和楊西拿過來的東西我們也都看見了,楊林拿的那些頂多也就夠讓楊叔楊嬸兒餓不死,要真說大家伙吃的喝的誰家的,那也合該是楊西當初拿來的那一份!你還好意思說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