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沐北熙第三天就啟程回去了,這個地方已經待不下去了。他真心覺得鳥不拉屎的西雁關還是挺好的,至少那里經常方圓十里都見不到一個活人,見到一個傻狍子,都能讓沐砂玩半天。 這樣賺錢吃光玩光的日子繼續了許久,直到有一日沐北熙在都城外不遠的地方,才終于停了下來。 沐北熙說:“我剛剛用個人終端做了個地下掃描,這片土地下擁有我們會需要的礦石,如果我們能提取足夠的能量,就可以重啟無正號了?!?/br> 這一個發現,卻永久的改變了沐北熙的人生軌跡。 他買下了這片土地,卻吃了個虧,附近土霸見他一人勢單力薄,就拉幫結伙的強行占了他的地,沐北熙領悟到不能再這樣繼續做獨行俠,于是他開始累積資源,重新將重心放回經營,幾年后,他在當地養起了一支小有規模的軍隊。 當年搶了地的無賴被沐北熙屁滾尿流的打跑了,沐北熙再接再厲,順手收服了周圍所有不聽話的流氓宵小,在不知不覺中,沐北熙大名遠揚,居然成了南岸一霸。 許多當地豪強都動了與他聯姻的意思,沐北熙被弄得很煩,干脆聲稱自己是個斷袖。 果然嫁女兒、嫁meimei的人變少了,只有沐砂還在抱怨,“你干啥?我就想看兩眼美人你都不讓,我現在連個身體都沒有,摸也摸不到,就只能看看過干癮了,現在連這個樂趣你都要剝奪嗎?” 沐北熙很心塞,看就很過分了,居然還想摸? 門都沒有。 然而沐北熙的單方面斷袖并沒有引起沐砂的一點點注意,他的心里依然裝著整個寬江的水,沒有絲毫的懷疑。哪怕是沐北熙宣布自己有了個“自幼長大青梅竹馬”的男妻后,他都沒發覺一丁丁的異樣。 從此之后,沐北熙自暴自棄的放棄了所有的迂回試探。他想,他還有時間呢,等他的寶寶重新擁有身體了,或者自己死了也變成沐砂一樣的存在,他們總能永永遠遠的一起走下去。 但沐北熙并不在意別人想法,他在意的只有在這里挖出地道,將里面的珍稀能源挖掘提煉,并想出一個辦法收集能源。 在他的地盤上,他秘密派人挖開了地面,在上面還蓋了建筑遮掩。在采取了一些礦石后,他就做出了初步的提取,并改良了沐砂的程序算法。有了新能源的供給,沐砂可以不依靠個人終端,而停留在沐北熙的身上。 但后來到手的那塊質地不明、卻可以用來蓄積驚人能量的金屬塊,它的來歷說來都沒人相信,居然是沐北熙逛集市時在路邊小攤偶然買到的。 小攤攤主穿著一身臟兮兮的破衣服,模樣像是個叫花子,看面相倒是很年輕,一塊黑布鋪在身前,上面就擺了這一塊金屬,模樣拽酷也不叫賣,大有一副愛搭不理、你愛買不買的架勢。 當場沐砂就喊了停,“這乞丐小哥很有想法呀!北熙快停下,讓我看看他!” 于是沐北熙就停了下來,然后就聽到沐砂帶著奶音的可愛聲音,連語調都急速升高了,“誒嘿嘿,小哥眼神好犀利!仔細看看,我去好有型??!北熙你把他帶回府上唄,讓他做個貼身伺候的小廝唄!每天讓我看幾眼就太好了,這個風格好養眼呀!” 沐北熙立刻表示拒絕,抬步就想離開,卻見那叫花子抬頭突然看向了他,“這位兄弟,這東西便宜賣你,百兩黃金,買不?” 周圍圍觀的人瞬間譏笑開來,“這什么勞什子破爛能值百兩黃金?你騙傻子呢?” “人家沐侯爺身份最貴,豈能與你這種人稱兄道弟?” 沐北熙卻對沐砂說,“寶寶,做個檢查,看看這是什么東西?!?/br> 片刻后,沐砂聲音傳回,“居然查不到這種物質?但是它的能量體積幾乎可以媲美黑洞了……這是什么玩意?” 聽到這個回答的沐北熙點了點頭,“我買了?!?/br> 在周圍的鴉雀無聲中,沐北熙叫人抬來一箱黃金,當場完成了交易。 那叫花子毫不費力的扛起裝滿黃金的箱子,溜溜達達的走了。沐北熙親自去跟蹤他,居然都給跟丟了。 這讓他愈發確定這東西不是凡物,等他安頓好在南邊地盤越來越大的勢力后,沐北熙準備將這東西帶回無正號上,用星艦上的儀器研究一下。 就在準備出發的前夕,一場詭異的江中劇震,打斷了他的計劃。 不僅僅是羅鄂國沉入江中,一個富強之國一夕消失。寬江的江水流向接連變化,他們在剛地震后還能行船時,回去過一次。 無正號已經完全沉入了江底,從江面上,再也看不到它棲息在江中島上仿佛一個巨大山谷的模樣了。 在上面生活了百年之久,沐北熙和沐砂早把無正號當成了家,看著面前空白的江面,他們失去了有著許多回憶的家園,這對兩人來說是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可是沐北熙是個目標明確的人,他很快振作,回到南邊江岸開始著手自己的研究。 只要有足夠的能量,就能進入江底重新進入無正號,并重啟星艦的全部引擎。沐北熙一直有一個愿望,他要將沐砂送回他原來的時空,那里有著先進的科技,總會有辦法幫助沐砂重塑身體。 他一直這樣堅信不疑著。 無正號的零零一號機組間。 砂石再一次在相同的地方醒過來,滿眼都冒著小圈圈,“小……小池?” 池罔慢聲應了,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看起來正是在等他的模樣,“你叫沐砂,為什么告訴我你叫砂石?” 看見了漂亮的小池,心大似海的砂石,甚至都沒有第一時間察覺池罔怎么到了無正號上這個關鍵問題,先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因為砂石是我的小名呀,我們家族的人都這么叫我。不過北熙總是喜歡搞特別,別人叫我砂石,他就要叫我砂寶或者寶寶……唉,他還是小時候好玩,還被我騙著叫過我爺爺,不過他長大一點后,就變得嚴肅多了,好沒意思的?!?/br> 池罔點了點頭,主動關心道:“你好不容易醒來,感覺怎么樣?你這次已經有了身體,可以吃東西了。外面的魚隨時都可以抓,溫室里我已經給你養了西雁關同款酸葡萄,你要不要去嘗嘗?” 砂石歡呼一聲,跑過去抱住了池罔,小手偷偷的摸了一把他對池罔垂涎已多年的細腰,“小池對我最好了!我最喜歡吃酸葡萄了!” 池罔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沐砂,當年沐北熙叫你救了我之后,你是不是就被他轉移到了我身上?” 砂石傻乎乎的回答道:“是呀?!?/br> 池罔擼了一把懷里砂石的短毛,微微一笑,露出了極度危險的意味,“沐北熙……你這狗東西?!?/br> 怎么突然罵上了北熙?砂石不明所以的看著他,黑黑的眼睛里充滿疑惑。 “當年與沐北熙為君臣時,他年年賞我最酸的葡萄……他君我臣,君要臣吃臣不得不吃,可是我回家吃還不行,他一定要親眼看著我吃光所有西雁關進貢的酸葡萄,才能放我離開?!?/br> 池罔細細的磨著牙齒,“我平生……最討厭吃酸葡萄。那些年的酸葡萄,你知道對我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嗎?” 砂石:“…………” 砂石像一只靈巧的兔子一樣,“蹭”的鉆出了池罔的懷抱,躲得遠遠的,蜷著身體縮到了最遠的角落里,誠心誠意的施展起遠古而神秘的法咒,“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池罔沒有過來打他,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走出了機組間。 等他走遠了,砂石才遠遠的小步跟著池罔走出了封閉的房間,看著池罔對這里了如指掌的熟悉,終于慢了一百八十個半拍的發現了——小池怎么這么熟悉無正號呢? 這一路上,他都沒敢問。等他看到另一個熟人后,更是嚇成了一只鵪鶉。 和尚跪在地上,可是他的腦袋居然沒有反光,因為他的頭頂上趴著一只巨大的烏龜。 那烏龜神情安詳,手足縮在殼里,即使是在這樣詭異的情況下,依然不能阻止它的安然入睡。 砂石剛想顫顫巍巍的過去打個招呼,就發現和尚的膝蓋下……跪了一層貝殼。 砂石目瞪口呆道:“你是怎么做到的?這貝殼這么脆,居然沒被你跪碎?” 一滴汗水從莊衍的額頭流了下來,可是他連眼睛都不敢眨,“你再仔細看看……我真的跪在上面嗎?” 砂石定睛一看,果然發現和尚的膝蓋距離那一層貝殼,居然有一條細線似的縫隙……他再仔細研究了一下莊衍的姿勢,瞬間佩服的五體投地! 莊衍的膝蓋前傾到距離貝殼只有一線寬的距離,而他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他踮起的腳尖上,模仿著做出了“跪下”的姿勢。 池罔神色冷漠,“別偷懶,手上的活呢?給我繼續寫,貝殼碎一個,你就多抄一百遍,明白嗎?” 莊衍低眉順眼的回答,“知道了?!?/br> “把那龜摔下來就不好了,人家在江里活了好多年容易嗎?修行之人要有好生之德,不能這樣傷害它,你說是不是?” 莊衍從善如流道:“是?!?/br> 他跪著的同時,不僅要保持烏龜的平衡,還要左手拿著一個厚厚的本子,右手在上面奮筆疾書。他本來假跪的姿勢就極為費力,連手都不能撐在地上分擔身體的壓力,還要這樣在空中寫字,砂石看著就覺得脊背吹來一股涼風。 砂石看到了那本子上開頭的一段字,“我已深切感受到了自己的錯誤,在小池不愿意的時候,我強迫著他,做了他不喜歡的事……” 砂石:“………………” 池罔正要繼續往前走,突然聽到身后的砂石“哇”的一聲,驚天動地的哭了出來。 池罔訝然回頭,卻看見砂石已經哭得小臉都抽了。 砂石哭得滿臉是淚,小模樣無比凄慘,“小池,我錯了!我沒有yin僧這水平,沒法頭頂烏龜、腿跪貝殼……不勞你動手,我這就自己去拿個搓衣板來跪,你看行不行?” 第149章 番外:和尚的追妻火葬場2 池罔一向信奉著“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 就算是為了自己當年吃的那些酸葡萄算起賬來,這賬也該算在沐北熙的頭上,而與砂石沒有任何關系。 所以他自然不會對砂石怎樣,也和砂石明著解釋了。砂石兢兢戰戰的觀察了許久, 確信小池真的沒有收拾他的意思,這才大膽放下心來。 然后這幾天他在無正號里溜達, 有意無意的路過并圍觀了那位被高難度罰跪的和尚,心中總有些癢癢的。 趁著小池不在附近, 砂石睜著锃亮的眼睛問:“你這是干啥了?小池那么喜歡你, 你還把他惹得這么生氣?” 被夫人懲罰的真實原因當然不能為外人道也,莊衍回答的很穩,“自然是因為我做錯事了,我勸你不想跪洗衣板的話, 就還是不要去了解的比較好?!?/br> 砂石似懂非懂, “那我就不問了叭,反正你也不是好東西。連頭發都沒有, 就想追我家小池?沒可能的?!?/br> 莊衍:“……” 終于有了身體的砂石, 進食的欲望異常旺盛, 他再也不是只能看不能吃的小可憐,于是一天三頓正餐、兩頓加餐、一頓夜宵和無數小食從不缺席,一定要彌補這些年心靈受到的“能看不能吃”的創傷。 池罔和莊衍偶爾也會陪他吃一點,但他兩人如今已經不是普通的人類了, 生命漫長而永恒, 其實都不需要再進食, 但他們倆不約而同的保留著人類的習慣,一天至少吃兩頓飯,到了晚上小池還會去屋子里睡覺。 莊衍進不去屋里,因為他還沒跪完,不過近日來池罔的態度已經有所松動,他覺得離自己能成功進同一個屋里過夜的那天,已是指日可待的不遠了。 砂石吃到了自己想吃許久的江魚和螃蟹,狼吞虎咽吃完后,一抬頭,發現對面兩個人吃的居然是一點油腥都沒有的素菜,一眼望去都是綠油油的顏色。 砂石立刻義憤填膺,“咋的,你這yin僧吃素,怎么也讓小池陪你一起吃草?到底有沒有人性了?” 莊衍:“說的也是。小池,你想吃rou嗎?” 池罔倒是無所謂,他吃什么都是一樣的,也沒有特別想吃葷腥之類的。只是砂石的話提醒了池罔,他看著莊衍光溜溜的腦殼,語氣幽幽道:“你這模樣……以后回到陸地上,打算怎么和我出門?” 這個意思,便是在問莊衍對于自己出家人身份的打算了。一邊光著腦袋當著和尚,一邊管池罔叫“夫人”,這讓別人聽到了,當真成何體統? 莊衍當年出家,便是為了以最干脆的方式,斬斷自己與塵世所有的聯系,選擇了一條最無法通過邏輯來理解的路,用此來迷惑時桓的判斷。 那個時候,他一是選擇相信了沐北熙,被他所展現的“這個世界的真相”震撼,二是為了小池,這才決定冒險一試,只為了能與小池兩個人一起打破這命運不公的僵局,為他們在死局中找到一線生機。 如今塵埃落定了,再回首種種前事的兇險,只覺恍如隔世。雖然說他這個和尚當年出家時是別有緣故的,但他在做和尚的時候,倒也是認真對得起這個身份的。 在將領地全部交給沐北熙后,他驟然空出了大把的閑散時光,便仔細研習精進了他娘親善娘子的醫術。那些年在民間救了不少人,很有聲望,卻也一直恪守著清規戒律,不曾有過絲毫越界。 可如今……一樁接著一件,莊衍實在不想多說,現在他雖然坐在椅子上,卻已經感覺到自己膝蓋下跪著貝殼,腦袋上頂著烏龜了。只好埋頭吃飯,假裝無事發生了。 池罔倒是點著筷子,饒有興致的和砂石交流起來,“你怎么到現在都不問一句,時桓和雞爪子后來怎么樣了?以及我和盆兒為什么會在無正號上呢?” “他們肯定是被你們打趴下了唄,我知道結果就好,過程并不那么感興趣?!鄙笆男闹蟪H穗y以企及,他伸出了一只油膩膩的爪子,對著池罔比了個大拇指,“池霸霸厲害!池霸霸真棒!給我的池霸鼓掌!” 池罔的心情明顯見好,莊衍也見機搭上了砂石的話茬,“說到這個,我也有一件事很好奇。小池,直到現在我都不能看清楚你能看到的遙遠時間,但你那時卻說,你給時桓弄了一朵‘白薔薇’……這是什么意思?我以為你會直接從起點處抹除他的存在?!?/br> “你好歹是出家人,沒事就想怎么殺人,當真不是好東西?!背刎栌执搅斯羟f衍出心頭氣的機會,慢悠悠的諷刺了一句后,才正經解釋道,“那是因為我看到了時桓只是個棋子,即使他是個很重要的棋子。就算我早早的毀滅了他,也會有別人替代他來到這個截點……其實是因為以前的一件事,讓我決定給他個機會,我也想看看他以后會走向怎樣的道路?!?/br> 莊衍點點頭,“是了,你之前提過你和他有過交集,他都和你說了什么?” 池罔從衣服里拿出貼身佩戴的“白首不相離”的玉佩,眉眼變得溫柔了許多,“這塊玉當年碎成那個樣子,沒有玉匠能把它恢復如初,我遍尋能工巧匠都沒有任何辦法,但時桓卻主動出手幫忙了……那個時候,是他在認定我必死無疑的條件下,他做了一件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的事。便是這一件事,我認為他還保留了一點人類的情緒,沒有走到最后的那個階段,若是完全到了最后的境界,就不會再存在私人的感情了?!?/br> 砂石插嘴道:“那‘白薔薇’是什么東西???” “你以后會知道的?!睂τ谏笆倪@個問題,池罔卻沒有正面回答。他轉手拿出了從沐北熙墓地下帶出來的金屬塊,“這個給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