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子安行了個僧人禮, 態度似往常一樣溫和, “兩位女施主, 大可不必如此緊張不安,我此行正是為你們而來?!?/br> “為我們而來?”坐在主位的房薰開了口,肅容道,“我怕你近日來看過我們, 明日長公主與步府當家人兩人就雙雙陷入昏迷、沉睡不醒, 然后遍請大夫也沒法醫治, 最后落個死得不明不白的下場!” 聽到了長公主的指控,子安依然不慌不忙,“長公主似乎對我多有誤解,修行之人,殺生乃是一大戒,我怎會如此作為?” 房薰握緊手里的長槍,當場一句,“那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敢不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我們?” 比起已經上了情緒的房薰,步染顯得更加冷靜,她緩緩開口,條理分明:“你這和尚不殺生,卻也有諸多比殺人還邪門的法子。我曾經以為你編號是s,便是與我們一樣不小心進入這個時代的異客,可是你的心思藏得深,目的顯然也與我們不一樣。薰姐已經和我說了西雁關七百年前的畫卷一事,你居當機立斷的選擇了包庇小池哥……小池大夫,你的立場何等詭異?事到如今,你還在對我們還有許多隱瞞,若是今日你不把話說清楚,不知道我們以后……還能不能繼續做朋友了?!?/br> 子安笑了笑,“我們從來都是同一個陣營里的人,你們為什么要懷疑我?我剛剛看了一眼,她的連線進度已經修復到73%了,按照這個速度,再過幾天就差不多了?!?/br> 步染與房薰驚訝地對視,片刻后,房薰咬牙道:“所有人,退下去!” 侍衛井然有序的離開,一時院子里只剩下一個和尚,和兩位妙齡姑娘。 “我的諸多隱瞞,對你們來說其實是一種保護,因為有一些事情太過高深,對于如今的你們來說,實在是難以理解?!弊影搽p手平平推開,命令道,“申請接管該截點最高權限?!?/br> 薇塔的女聲響起,“申請批準,已取消薇塔的自動授權,控制權移交給當前截點的最高智慧執行者零零二……報錯,報錯!檢測到矛盾身份……發生新的邏輯錯誤!” “該邏輯錯誤無法隔離,請當前截點的s級執行人暫停一切行動,避免受到不必要的生命危險,在等待薇塔重新聯網后,當前所有邏輯錯誤都將得到妥善的解決方案?!?/br> 子安便問:“剛剛發生的邏輯錯誤,是否與授予我的權限相矛盾?” “不存在矛盾,您的命令,擁有當前截點的最高指揮權?!?/br> 直到子安做出“收回”的手勢,將薇塔的后臺面板收起來后,兩個姑娘都還是一臉反應不過來的表情。然后很快,她們聽到自己的女聲系統向她們傳遞最新的消息,“薇塔的自動權限已收回,當前任務指令取消,從現在開始,請您聽從他的安排,并積極的給予協助,感謝您的理解和配合?!?/br> “薇塔不會騙你們,這回相信我是自己人了吧?”子安神色平靜,如今看來,那原來竟是令人猜不透摸不著的深不可測,“長公主,你不必疑心我,我這些日的活動,不過是做些隔離,為的是保護一些無辜的人,在即將到來的連線后不會受到波及。我沒有傷害任何人,等薇塔連線后,他們都會自己醒過來?!?/br> 在給出這樣一個解釋后,子安露出安撫的笑容,“我不會這樣對待你們倆個的,因為……我們是同一個陣營的人啊?!?/br> 步染沉默許久,才道:“……那,接下來你要做什么?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忙的?” “我還有要去隔離的人,至于你們,好好呆在皇都,不要亂跑,已經最后的關頭了,不要讓自己陷入危險,就是最大的幫忙了?!?/br> “那你還在亂跑?”房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的狐疑都寫在臉上,“你不過一個和尚?為什么你可以命令薇塔,甚至接手我們的任務?” 子安合十行禮,“兩位女施主,一切的來龍去脈,我會在薇塔重新上線后與你們解釋?,F在時間不多了,請你們看在我往日的為人上,暫且相信我的安排?!?/br> 許久后,房薰沉默的點了點頭。子安不再耽擱,當即離開。 在確定子安走遠后,步染輕聲問:“薰姐,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一個字都不信?!狈哭购喍逃辛Φ幕卮?,“他叫我們不要私自行動?那就偏要動!趕快趁著他不在,我們去多查一點信息,現在兩眼一摸黑,想做什么事都太被動?!?/br> “薰姐,你說……薇塔到底是什么?”步染露出深思的表情,“仔細想來,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的本身,就是一個無法用常理解釋的現象,這位神秘的子安和尚,更是一次比一次的出人意料?!?/br> “想不明白,我不知道,先不想了!我只確認意見是,那就是薇塔的連線修復,幾乎是與我在西雁關找到那幅古畫的同時開始的,那么小池大夫的真實身份,肯定與這一切都有什么了不得的關系……” 房薰認真的分析道:“我在那墓中見到了文字記載,隨身陪葬的那卷畫,是……是尉遲國師的畫像?!?/br> 步染喃喃道:“尉遲國師名叫尉遲望,若取后兩個字,諧音是便是……池罔?!?/br> 想明白這一層關系,兩人對視的視線,都露出了震驚恐慌。但驚懼過后,她們不約而同的陷入茫然。 房薰明白了和尚暫時不會殺她這件事后,慢慢恢復了一些往日的剛莽,“染染……我想做一件事?!?/br> 步染與她心意相通,愣了一下,頓時圓睜雙眼,“不行,太荒唐了!” 房薰喝道:“荒唐什么?再荒唐也就是這樣了!還有什么能比好好的古代,突然就變成了現在這種神奇走向更荒唐的嗎?管這個池罔是千年的妖怪還是萬年的王八呢……走!始皇帝陵墓就在幾十里外,我們先去盜個墓!” “我就不信憑尉遲國師和始皇帝的關系,在這沐北熙的墓里,我們就找不到一點能證明池罔身份的東西!”房薰提起長槍,拉著步染就往外走,“我們不能什么都不知道,這和尚居心叵測,乖乖聽他的話才是傻,走了meimei!” 步染掙扎道:“等一下!那種大墓是說去就能去的嗎?里面有多危險,你有認真想過嗎?” 房薰擰起眉毛,犯了倔勁,“我肯定是要去的,這一切都與小池大夫有脫不開的關系……我們必須知道更多的信息,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br> 步染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下定主意的事,我向來攔不住……但我這次不想攔,只是你得先給我一兩天時間,我們得做些準備再進去,我這就去叫我府邸幕僚一起翻閱古籍,看看始皇帝過身后的七百年中,有沒有任何關于他墓室的記載?!?/br> 房薰終于妥協了,“你說得對,我們是該先做些準備?!?/br> “還有關于尉遲國師,或者說是這位小池大夫的記載……” 步染補充道:“他若是真的活了七百多年,那就算他再謹慎、隱藏得再好,也絕不可能在這世上不留下一絲痕跡。能多找到一點就是一點,都能幫我們判斷局面?!?/br> 她們說做就做,在短短的三天里群策群力,竟然真的從浩瀚的史書中,翻出了一點關于始皇帝陵墓蛛絲馬跡的記載。 步染征選了一批一同進入墓中隨行保護她二位的高手,與此同時,她也時刻關注著大江南北的最新消息。 馬車在路上快速的行駛著,看見車外的房薰騎馬靠近,步染叫住她,簡潔地概括了剛剛收到的信報,“薰姐,子安和尚的渡船已在江北???,看他前進的方向……目標似乎是風莊主?!?/br> “肯定就是風大哥了,”房薰并不顯得輕松,“房流幾天沒出現過了,估計他也逃不過和尚,已經倒下了,只是無正門現在還壓得住,沒有確實消息傳出來?!?/br> 房薰眉間似有憂慮,“我之前傳信給風大哥,叫他來南邊找我玩,算算時間,他應該正是動身過來了,那他豈不是和子安迎面撞上了?” 步染知她與風云錚多年交情,開解道:“你要相信風莊主,他這一年多不見人影,便是在極北苦寒之地潛心閉關修煉,風莊主是練武奇才,以他現在的造詣程度,說不定已經再無敵手了?!?/br> “現在幫不上忙,也只能這樣想了,只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狈哭怪雷约簯n心也是無用,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但愿風大哥一切無恙……染染,我們到了?!?/br> 馬車停下,她們眼前巍峨的墓碑,便是“始皇帝”陵深深埋藏的方位了。 步染下了車,兩個姑娘深深吸了口氣,彼此點了點頭,房薰轉頭命令道:“傳匠人來,開墓門!” 作者有話要說: 池罔旅游時,自己的畫卷被從古墓里起出來了。 池罔睡覺了,自己的臥室大門又被人給撬開了。 池罔:……還能不能好了! 第122章 房薰和步染破墓門而入時, 子安剛剛踏上了在江北尋找風云錚的路途,所以當他知道南邊這兩個姑娘作出這種妖后,逼著他不得不暫時先放下一切安排,以最快速度前往始皇帝陵墓。 而沐北熙的墓xue里充滿各種機關, 稍微一個小心大意,就會送命于此, 哪怕她們能能毫發無傷的通過所有機關,也需要幾個時辰, 才能到達沐北熙的墓室。 而想到對此一無所知的池罔……子安坐不住了。 江北其實已在眼前, 在多個半天功夫,他就能找到風云錚,完成最后的需要做的工作。 只是現在沒有時間了,必須有所舍棄, 子安做出了抉擇。 如今江北已是夏末秋初, 他看著眼前紅黃各色的落葉……卻想起了那片一望無際、沒有起伏的雪域。 那是他能最快接近池罔的方式,盡管有著不可預知的風險。 在房薰和步染只在墓中艱難進行到中段的時候, 冒險穿過雪域的子安, 已經來到池罔身邊, 他還未開始,居然就直接抵達了目的地。 只是異維度領域,是一個可以打亂空間和時間界限的存在,子安落在池罔身邊時, 一時分不出今夕何夕, 七百年前莊衍的意識和情感同時出現在身體中, 讓他模糊了時間的概念。 他看著棺材中的池罔換了一身衣服,還系上了一條從沒見過的、繡工精巧絕倫的寬束腰帶,身體的腰臀曲線暴露出來,幾乎有著誘人去占據的脆弱精致,他仍在沉睡的側臉乖巧安靜,讓子安一時以為這仍然是在紫藤祖宅的舊日時光,下意識的就想去摸摸他。 子安是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雪花,才喚醒了理智。 他立即退后兩步,同時一個疑慮沖入他的心里,他突然想起上次自己做的那不合適的夢——他以為是自己在探索到了截點的異維度領域后,不知觸碰了什么突然覺醒了莊衍的一段記憶,可如今走過這片領域,他來到的正正好好就是池罔的身邊,那么上次…… 不可能吧。 若那個夢是真的……小池應該會打死他,他總不可能做個春夢,把池罔也一起卷進去。 果然還是自己不清凈的妄想,才有了如此yin念,真是令人慚愧。 子安隨即搖搖頭,現在哪里是想這種不正經的事的時候?墓底溫度極寒,這也讓他迅速冷靜下來。 所幸他習武之人倒也不怕冷,他觀察了下這間墓室,輕手輕腳的走出了目之所及唯一可見的門。 然而一打開門,子安看清楚墻壁上的東西,本來平靜怡然的心境,瞬間被破壞了個殆盡。 沐北熙的墓中……居然畫滿了池罔的畫? 子安怫然作色。 尉遲國師的畫像不傳世,但除了那在西雁關墓中意外遺落的畫卷外,世人應不會再有其他機會取得他的畫像,來比對確認他長生不老的事實。 他從沒想過,沐北熙的墓里居然有著池罔的畫,每一幅都精妙細膩,將各種服飾、各種神態的尉遲國師忠誠的記載下來。 看沐北熙墓室里的壁畫,再回頭看看他專門給池罔備下的墓室,這算是合葬的意思? 這到底是君臣合葬?還是以夫妻之禮合葬? 沐北熙到底是什么意思! 當年在他離開后,沐北熙到底對小池做了什么?還有這些畫……衣服緊身修長,顯得腰這么細,腿這么漂亮,眉目間風采奪人,讓人移不開眼,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子安越看,心下便越是怒火中燒,讓他想起當年與池罔在城郊外的茶園之約。 ……那也是他第一次真的動了想殺死沐北熙的念頭。 那年與小池分別后,他雖然心中牽掛,卻忍住了立刻赴約的沖動,他不想讓自己被小池全然拿捏,顯得那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所以他很有耐心的等待著,派了自己的心腹按照茶園的方向找了過去,在附近高地晝夜監視。 茶園的邊角有一排院房,小池便是在那里暫時居住,而心腹返回的情報,卻讓他妒火滔天、勃然大怒——就在他與小池見面的當晚,沐北熙追隨小池來到了茶園,他毫不見外的直接入住了小池的房間……然后三天三夜,這兩人都沒有出來。 情濃時,他也曾與小池這樣廝混過,那時兩人剛剛成親,他便讓小池幾天不能邁出房門……但時過境遷,能待在他心愛之人身邊寸步不離的,卻已經是另一個男人。 沐北熙是南邊最負盛名的英杰,三十出頭正是英俊有魅力的年紀,又手握重權睥睨南岸,這樣的風姿氣度,小池真的不曾動心過嗎? 只要想起這段往事,他心中就像被帶著倒刺的刀割著,然后倒進去苦澀酸臭的腐水,讓他痛苦不堪。 看著眼前的陪葬墓室,回想七百年前的不堪往事,子安突然覺得再也不想忍耐。 他走回池罔的墓室,撿了一塊鋪地的金磚,拎著走了出來,開始趴在墻上毀畫。金磚邊用力蹭在壁畫上,在漆黑的墳墓里,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響聲。 生人的突然來訪沒有讓池罔醒過來,或許是因為那氣息溫柔無害,沒有任何對他不利的意味,才沒有引起他的警覺。 但此時墓室外傳來詭異的喀嚓聲,就像有什么東西正在外面……刮墻? 在這能把所有聲音和秘密吞沒的地底,這樣的動靜,實在很難不引起池罔的注意。 通常池罔在陷入沉眠后,總是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完全蘇醒的。如今他被吵醒了,只得先在棺材里慢慢睜開眼睛,僵硬的四肢隨著身體緩慢升溫而回暖。 這才過去多久?現在是什么年日了,怎么就有不長眼的又打起了盜墓的主意呢? 這種聲音……外面的人,這是在做什么呢? 他替沐北熙守墓七百多年,有時候真的想告訴這些世人,沐北熙墓里除了些價值連城的寶貝外,沒什么稀奇的,費這么多心思進來得不償失,沒意思的,就連沐北熙的尸身下落,都不在他自己的墓里。 連池罔都不知道沐北熙到底死在何處,他在墓里這么久,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也沒發現過什么特別的東西。之所以常?;氐侥沟讟O寒之地,一是因為與沐北熙有約,二是因為對他修行的小羿心法大有益處,可以穩定心境。 不過他一直沒有這個機會,他讓內力在經脈中流轉,同時猜測來者身份,能毫發無傷一路深入沐北熙皇陵的,絕不可能是泛泛之輩。 只是池罔側耳聽了短短一會,外面急促響起的聲音就停止了,一個極輕的腳步聲愈發接近墓室的方向,池罔試圖移動自己的四肢軀體,卻發現此時他的身體因為太過寒冷,僵硬得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