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書迷正在閱讀:縣主她嬌媚撩人(重生)、我給女主當嫂嫂(穿書)、橫刀奪愛(作者:傅渝)、我只是個紈绔啊、念念入骨、探墓麗人之青銅鎧甲、女炮灰她失憶了(慢穿)、霸道大叔寵甜妻、夫人是個小慫包(重生)、東宮嬌娥
“有你這樣勸人的嗎?真是……” 馮駕仰頭哈哈大笑起來,“好,好,那么我不說了。玥君也開心一些,我們去用膳,回來再一起去看看俠兒……” …… 李霽俠大病初醒,爛泥似的躺在床上,只覺心慌氣短,那顆脆弱的心臟似乎一直懸在半空中落不下來。他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只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不多時,芳洲進屋,稟告他說節度使大人和榮國夫人來楓和園看他了。 李霽俠躺在拔步床上沖芳洲眨了眨眼睛表示他知道了,他不想動,除了是因為身子乏,也因為他心情相當不好—— 他醒來這么久,第一眼看見的是芳洲那熬夜多日后明顯浮腫又頹廢的臉,而他的夫人薛可蕊卻一直都沒出現過。 他問過芳洲,說薛可蕊被柳玥君安排去了秋鳴閣。秋鳴閣就是給夫人太太們小憩用的,怎好住人? 李霽俠知道柳玥君一定是埋怨薛可蕊了,可是柳玥君并沒有禁薛可蕊的足,于是薛可蕊就如此心安理得地龜縮在那偏僻的秋鳴閣,將自己徹底扔進爪哇國了嗎?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薛可蕊的心一直都不在他的身上,因為馮予,他對薛可蕊不是沒有過怨恨。 可是薛可蕊明知他的心結,卻從來不曾主動向他表達過愛意,就算他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愛她,她卻連一個主動的擁抱都不曾給過他,就連二人每一次爭吵過后,主動服軟的從來都是他,難道她薛可蕊就從來都沒有錯過?所以他才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讓她的身心真真正正完全都屬于自己,才會導致今日如此尷尬的局面。 李霽俠對薛可蕊又愛又恨,既著急又無能為力,自己準備了如此之的第一次親密接觸,竟然以這般不堪的結局草草收場,這對李霽俠的打擊可不是一般的沉重。 薛可蕊一定在心里冷漠地嘲笑他吧? 所以她才會在自己醒來這么久后,都不曾蒞臨楓和園,施舍給他一句關切的問候。 她一定看不見自己究竟鼓起了多大的勇氣來親吻她、撫摸她。 她只看見了天底下所有男人都能做的事,而他李霽俠卻做不了,往后她是不是就有了更多的理由來冷落自己,忽略自己,鄙薄自己? 李霽俠抬手,輕輕拂走眼角的濕潤,他將自己的臉調整出一個最令人賞心悅目的表情,他要呈現給自己的仲父與母親一個最好狀態。不管怎樣,這一次柳玥君出手要教訓薛可蕊,他也樂得冷眼旁觀。 第四十八章 煦日 上元節是漢人傳統里最隆重的燈節, 是春節年俗中最后的一個節令, 上至天子貴胄,下至普通百姓, 無不把上元節視為與除夕同等重要的節令。上元節至,自旭日初升,人們便開始傾城而出。白晝為市, 熱鬧非凡, 夜間燃燈,蔚為壯觀。特別是那精巧、多彩的煙火,更使其成為春節期間娛樂活動的高潮。 馮府今年的上元節也很熱鬧,因為李霽俠新年伊始就大病了一場,柳玥君特意為李霽俠的死里逃生準備了一場盛大的馮府家宴。 這場意義非常的家宴不僅僅是全家團聚吃個飯,柳玥君還在馮府安排了自己的燈市。除了在馮府各處張掛彩燈,柳玥君還尋來能工巧匠制作巨大的燈輪、燈樹、燈柱等, 馮府上下滿眼的火樹銀花。柳玥君還慷慨地給全府上下派發利是, 夜幕降臨,馮狀命人點燃事先堆放在馮府各處的煙花, 一時間, 整個馮府都籠罩在如星雨般的煙花雨中。 秋鳴閣卻很冷清, 薛可蕊沒有參加馮府的晚宴,也沒參加馮府的燈會, 不是她不想參加, 而是壓根就沒有婢仆來相請過她。 薛可蕊與薛可菁不同, 她孤傲如斯, 若是旁人對她施以三分的顏色,她必定要回敬對方十分的鄙薄。既然柳玥君不想看見她,她也樂得留在秋鳴閣圖個清靜。 薛可蕊坐在花窗旁的春凳上,借著搖曳的燭火捧著一本游記看得津津有味,身側的懷香則端著一方錦帕坐在繡墩正在繡一件胭脂色的肚兜。 “三小姐,今天是上元節,你當真不出去看看燈嗎?聽說府里請來技師扎了一個三層樓高的大燈輪……” “不看?!毖扇锏鼗貞?,柳玥君張羅扎的燈,她看了也堵心。 “那么……要不婢子去替三小姐向胡嬤嬤討個允,咱們出去街上的燈市轉轉,聽說今年的花燈特別好看?!?/br> “算了吧,懶得走?!?/br> 薛可蕊眼皮都懶得抬,她不是不想出門,而是她知道柳玥君是一定不會應允自己出府看花燈的。柳玥君雖然沒有明說,也沒有大張旗鼓地再讓自己去跪祠堂,但是自己得清楚自己是“戴罪之身”,明白了自己的現狀,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才是正道。 目前自己最應當作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反省”。更何況懷香想向胡嬤嬤討個允,讓自己出府看燈,堂堂薛家三姑娘居然淪落到需要一個仆婦替自己說好話求個出府的機會,她薛可蕊丟不起這個人! 懷香不說話了,她也深知薛可蕊如今的尷尬處境,再提任何想法都難于上青天。天真又爛漫的三小姐,原以為嫁入侯門成了世子夫人定能吃香喝辣,生活順風順水,如今竟然連出門都成了奢侈,當真可憐得緊。 懷香低下頭繼續手上的繡活,這是她給薛可蕊繡的。三小姐被柳玥君“打入冷宅”,眼看這吃已經成問題了,想必日后的穿也會陸續出現問題,趁著現在手上還有些隨嫁妝帶過來的布匹,懷香準備日后都抽時間自己動手給薛可蕊做一些衣裳,以備不時之需。 主仆二人正默默地各自低頭忙活著,忽聽得籬笆門外有人呼喚,“懷香在嗎?” 懷香一個激靈,抬頭沖薛可蕊小聲說話:“三小姐,是馮狀管家的聲音呢?!?/br> 薛可蕊抬頭,看見懷香呈一臉神秘兮兮的驚訝狀,她扯了扯嘴角,示意她出去看看,“或許老天開眼,派下馮管家給咱帶湯餅果子來了,今晚都沒吃上熱湯面,忒寒磣的上元節了?!?/br> 懷香頷首,將手中的肚兜隨手一扔,轉身便往屋外沖去。 見懷香出門迎那管家,薛可蕊復又低頭繼續看手上的書,不管老管家究竟送了什么來,有懷香接著就行。 可是自懷香出門后,屋里屋外便一直靜謐,薛可蕊也沒往心里去,直到身后傳來懷香怯怯的低語: “世子夫人……” “唔?”薛可蕊抬頭,看見身前的暗影里立著一個高大的男人。頭戴幞頭、墨黑狐皮大氅下一襲紫地金錦襴綿袍,腰間金玉蹀躞帶,足蹬長靿靴,默立于燈影之外如勁松。 心中陡然一凜,薛可蕊忙不迭丟下手中的書,自春凳上直起身來?!翱扇镆娺^馮大人?!?/br> 剛想邀請馮駕坐上一旁的繡墩,薛可蕊眼風一掃看見繡墩上赫然一塊胭脂色的肚兜,灼熱的紅,刺眼的金,那是剛才懷香正替自己繡的東西…… 薛可蕊面不改色將目光投向遠在房間另一角的一張茶桌及兩把太師椅。這秋鳴閣不僅冷清,連家具也少得可憐,就連坐的地方也不夠多。 薛可蕊默默地端起手邊的燭臺,蓮步輕移,示意馮駕隨自己往茶桌邊來。她終于知道為何馮駕立在黑漆漆的堂中不吭聲,原是沒地方好坐…… 薛可蕊柳腰款擺將馮駕延引至茶桌邊,她面上的笑依舊燦爛,呢喃軟語依舊動人,可是心中的窘迫卻快要將她淹沒。 這懷香什么都好,就是收拾東西有些差強人意…… 薛可蕊滿腦子都是那塊亮瞎人眼的胭脂色肚兜,她甚至開始在心里默默地譴責懷香為何非要給自己選擇一塊顏色那么俗氣的布料做衣裳。 薛可蕊陪著馮駕坐好,替他斟了一杯茶,心煩意亂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好,便只呆呆地低頭干坐著。倒是馮駕率先開了口,打破了屋中尷尬的氣氛。 “今日上元節,怎的不出門玩?” “謝大人關心,可蕊覺得乏,不想動?!毖扇锏幕卮鸷寐犛种艿?。 “唔……”馮駕頷首,他當然知道她沒法出門,柳玥君把她送來這秋鳴閣可不是為了讓她躲清閑來的,只是除了這句廢話他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樣開口。 “今日可有吃到廚房做的上元油飯?” “可蕊謝過大人關心,吃到了??扇镞€是第一次吃到有花生味的上元油飯,很是喜歡?!?/br> 薛可蕊笑意盈盈,蛾眉顰笑間一如從前那般出塵脫俗,心情似乎并未受到府中流言蜚語的半分影響。馮駕盯著她的臉,發現她未施脂粉,面色也略顯蒼白。 馮駕四下里張望了一番,發現屋中陳設除了桌椅床柜是馮府自有的,其他東西皆為薛可蕊自薛家帶來的陪嫁:涼州婦人們最愛的山羊絨抱毯,于闐國的水晶云母燭臺,北方特有的邢窯白瓷茶器,極具西域風情的聯珠對獸紋的帷幔與錦緣花卉紋錦被…… 馮駕極目望向墻角的碧紗櫥,內里似乎只有幾只明顯空蕩的盤盞,在這樣大過年的日子里,竟然連一只果子都不曾尋見。 馮駕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兀自低頭喝茶,又平淡無波地問出一句話:“今日晚膳,請觀瀾閣廚子做的幾道京城菜,你還吃得慣嗎?” 入口一股濃郁的人參的甘甜與土腥味,夾雜著茉莉花干燥又過水后的獨特清香——這茶也是北方特有的人參花茶,因北方氣候原因,種出的茶葉味道皆不如濕熱的南方,故而北方人多以茶混合人參或各類干花一并食用。 馮駕放下茶杯,心下了然,這茶只怕也是她隨嫁的嫁妝了。 “可蕊謝大人關心,今晚的膳食很好,可蕊吃得很飽?!?/br> 聽完這句萬年不變的回答,馮駕很顯然失去了耐性,他轉頭看向立在門邊的馮狀,“我說馮狀,這秋鳴閣每日的膳食都誰在負責?” “呃,回大人的話……”馮狀一個警醒,忙從黑暗的角落幾大步走到燈下。 “世子夫人的膳食目前都是攏翠園的胡嬤嬤在管理,咱馮府的廚房只是按照府里的定例將各個院子的份額分給各院的管事,旁的就沒再多管了……” 馮駕頷首,他沉眉垂目若有所思,卻沒再多問。須臾,他轉頭看了看不茍言笑的薛可蕊繼續開口,“想出去看花燈嗎?” 馮駕陡然轉換話題讓薛可蕊猛然間不知所措。她想說“想”,又覺得應該說“不想”,一時間竟支支唔唔,半天也沒說出個準話。 “走吧,我帶你出去走走?!瘪T駕直起身來,作勢要往屋外走。 “呃……大人,可是……”薛可蕊欲言又止。 “有什么好可是的,走吧,你們女子一年里能出府的機會少之又少,難得的上元節,浪費在家里,可是要后悔一年的?!?/br> 說完他朗聲沖馮狀吩咐,“管家,套馬車,我要帶世子嬪出去看看?!?/br> …… 柳玥君果然大手筆,把諾大一個馮府裝點得有如白晝,薛可蕊端坐馬車中也能感受到來自馮府天空下刺穿厚實車窗帷幔的炫目燈火。 薛可蕊端坐車內,窗外的五色流光一如她現在的心情,翻騰沸揚,伴隨著一股莫名的暢快感。 柳玥君試圖將自己困于秋鳴閣終是“不得人心的”,人人心中都有一桿秤,孰是孰非,公道自在人心。自己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不是柳玥君幾句話,幾個動作就能蓋棺定論的。你看現在的馮駕,分明就并沒有盲目地就站在柳玥君的那一邊,薛可蕊自他身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煦日般的溫暖,與無微不至的關懷與體貼…… 心里懷著“莫名的暢快感”的薛可蕊靜靜地坐在馮駕的身邊,由一駕寬敞的馬車載著,伴隨輕快的馬蹄聲徐徐向馮府的側門進發。 有馮駕帶著,自己去哪兒玩都能理直氣壯。果然,一路穿過兩個花園,經過楓和園與攏翠園,再貫穿后院、前院,一路走來都沒有一個人試圖攔下或盤問馮駕的馬車。 “西花園的池塘邊豎了一個數丈高的大燈輪,你要去瞧瞧嗎?”耳畔傳來馮駕溫柔的問話聲。 又是那個大燈輪!柳玥君扎的燈輪子就這么招人待見?薛可蕊心下反感: “不去?!彼卮鸬馗蓛衾?。 馮駕似乎并不為薛可蕊的不領情氣惱,卻只淡淡地笑著說,“我們馮府的燈輪是僅次于明儀大街上那大燈樓的大家伙,在夜晚會顯得更加金碧輝煌,所以才想問你要不要去看。如若世子嬪不想看,咱便不去就是?!?/br> 似是敏銳捕捉到了薛可蕊對柳玥君的排斥,馮駕干凈利落地結束了以馮府燈會為主題的談話,他唰地一聲拉開車門簾,抬首沖馬車夫高喊,“嚴家老漢,咱直接出府吧,不用再去花園轉了?!?/br> 第四十九章 上元 月上柳梢頭, 明儀大街上車水馬龍, 人流如織?;ㄊ械臒艄饨鸨滔嗌?,錦繡交輝, 映得整條大街像白天一樣雪亮。 一到明儀大街,薛可蕊明顯開始興奮起來,她與馮駕一道棄車步行, 很快就被那滿眼的蓮花燈、獅子燈、兔子燈等各色各樣的精致花燈給吸引住了。她早已忘記連日來的不快與各色鬧心, 拉著懷香的手可勁地盯著那渾身都掛滿了花燈的攤販看。 “你喜歡什么就買幾個吧?!瘪T駕笑瞇瞇地同她說話。 “好!我喜歡那個小兔子!”薛可蕊的目標甚是明確,她毫不猶豫地告訴馮駕她喜歡的東西是什么,并示意馮駕懷香喜歡畫著八面仙娥的宮燈。 馮駕頷首,示意攤販將兔子燈與八角宮燈遞給自己。 薛可蕊歡欣雀躍,印著漫天的燈火,馮駕看見她蒼白的小臉上也浮上了一層炫目的華光。他始終記得她身著一襲男裝在馮府的后花園跑馬摘花時那股飛揚與灑脫,她嫁給李霽俠不過半年, 那股飛揚與灑脫便消失不見, 而被眼前的蒼白與無力所代替。 “街對面就是觀瀾閣,我帶你去吃玉尖面與鏤金龍鳳酥?!瘪T駕扯了扯她的袖子, 示意她回回神, 趕緊跟著自己走。 薛可蕊點點頭, 牽著懷香,一路緊跟馮駕, 穿過人流, 進到了觀瀾閣。 馮駕選了一間二樓幽靜的小隔間, 帶著薛可蕊坐在窗邊欣賞這滿城的盛景。 “這家店賣的都是京城菜, 我帶你嘗嘗鮮,你從前吃過京城菜嗎?”馮駕望著眼前的滿街銀河愜意地靠上椅背,也覺得神清氣爽。 薛可蕊搖搖頭,“沒有,觀瀾閣是才開張的吧,從前都沒見過。涼州城有不少西域菜,烤駝峰、蟹黃畢羅我都吃過?!?/br> 薛可蕊扭著腰,側身斜靠在太師椅的扶手上,閑適隨意地同馮駕說著話。她很放松,馮駕對她有與眾不同的貼心與照顧,這在馮府,那是十分難能可貴的。馮駕對她的關照是如此的卓爾不群,這讓薛可蕊不自覺地就將馮駕當作了“最貼心的自己人”。 馮駕笑,薛可蕊說的胡食都是經漢族商販改良過的胡食,照顧了漢族人的口味與習慣,真正的西域烤rou、餢飳、畢羅,她怕是沒有見過了。不過說起好吃的,薛可蕊的雙眼亮晶晶的,活脫脫一副小女孩的熱情模樣。 他點點頭,表示薛可蕊說的這些他也很喜歡,只是純正京城小吃的味道,你們女孩子一定更是喜歡,有機會一定要讓俠兒帶你回京城去嘗嘗。 聽得此言,薛可蕊卻只笑笑,轉過頭去看那滿街的流光溢彩,不再接話。如此美妙的時刻,她實在不想聽見李霽俠的名字。 李霽俠就那么敗人胃口?馮駕心如明鏡,只暗自發笑,他垂下了眼兀自玩弄手中的茶杯蓋。他一直覺得薛可蕊就是一個單純又無甚心眼的大家小姐,與她相處的幾次,都給了他相同的感覺?;蛟S正是因為這樣,她才不懂曲意迎合與奉承討好,有意無意間反倒觸了柳玥君的逆鱗。 其實帶給薛可蕊煦日般的溫暖,與無微不至關懷與體貼的馮駕,本意并不是要帶她出來吃好玩好。他只是想去秋鳴閣提點提點薛可蕊,勿要太以自我的感受為中心,她是李霽俠的發妻,丈夫和婆母才是她應該放在首位的。有些時候,適當的委屈自己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不公正,為了一個家的和美,每一個人都應該懂得屈從與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