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她循著他略帶強硬的力道,順勢扯住他領帶,故意將他狠狠地,往自己這邊拽了一下。力氣不比他剛才捏她下巴時輕。 他身子向她這邊微微傾斜。 這般蓄意的報復,他卻絲毫不惱,反而支著手臂徐徐靠近她。 直到彼此呼吸都近在咫尺。 “坐上來,幫我?!?/br> 她瞇起眼,冷笑:“你不怕我勒死你?” 車擦著路燈過去。 男人高挺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上掠過層層光影,將他俊朗的輪廓拉得有幾分模糊。 他凝視她的眸光又深了幾度,唇角帶著笑,嗓音泛著一絲魅惑: “如果你想,我當然可以考慮?!?/br> 她向前輕倚在他肩,仰起臉,一雙眼睛貓似地瞧著他,指尖在他胸口畫著圈,“我想很久了?!?/br> “好啊,”他不以為然地輕嗤一聲,而后掐住她纖腰,不由分說地就將她抱坐在自己腿面,交頸貼過她耳旁,低聲:“來,讓我看看你的本事?!?/br> 他說完,就向后倦懶地靠入椅背,瞇了瞇眸,凝視她的一雙眼幽深不見底。 陳旖旎被他盯得有些心慌。 她倒是像投降似地,輕垂下眼,避開他寡漠不失玩味的視線,拎過那條質地精良的領帶,拆松了一圈兒,仔細地替他整理起來。 邊漫不經心地問他:“你這次什么時候走?” 沈京墨薄唇微揚,斯文面容上一絲一毫的笑意都沒有,“你很急?” “急啊,”她勾起緋色紅唇,笑看他一眼,眼神頗有些挑釁,活像個妖精,“這次走記得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找別的男人?!?/br> 他看著她,輕輕皺了眉。 過了會兒她還在整理,他便有些不耐了:“好了么?” “沒有?!?/br> 許是出于職業病,她對衣服各個部件的工整有種出奇的執拗,雙手擱在他后頸,又為他整了整襯衫衣領。 她飽滿的前胸與纖細脖頸就在他眼前。 他視線避開,轉眸,看著車玻璃上斷斷續續的雨,過了會兒,又收回目光,輕佻地問: “今晚要去跟何晏干什么,嗯?” 她仔細替他整理著——卻是一眼都不去看他了,斂低了眉,只輕緩著聲音答: “與你無關?!?/br> 他偏開頭笑了下。笑聲低啞溫醇。 雖在笑,可那笑意卻絲毫未達他眼底,打量她的眼神也在一瞬冷了幾分,語氣透著不悅:“還是一句軟話都不會說,沒長進?!?/br> 最后,她溫柔地撫了撫他肩,替他將領帶束好,略帶涼意的指尖輕柔地剮蹭他領口的皮膚和高聳的喉結,徐徐笑起來: “沒關系啊,有的是女人比我會討你開心?!?/br> 驀地—— 車身向前一聳,在路中央猝不及防地剎停。 她一個不穩,依慣性傾身一下就貼近了他,柔柔軟軟地伏在他肩頭,也嚇得不輕,微微喘著氣。 車外傳來激烈的狗叫聲,此起彼伏,有些滲人。 司機立即在前方道歉:“抱歉……沈總,雨太大了,剛竄過去條野狗,我沒太看清……” “下去?!?/br> 沈京墨冷冷出聲。音質冷得令人心底一顫。 司機捏緊方向盤不敢作聲,以為沈京墨要趕他下車,滿頭冷汗地瞟了眼后視鏡,才發現他正不偏不倚地看著懷中那個女人。 目光一點點,冰冷到徹骨。 陳旖旎看也沒看他,推開他肩,坐回到一邊。 司機吞吞口水,這才敢發動車子繼續向前。不多時,就載著他們到了一幢三層別墅前。 * 陳旖旎在二樓房間的見到了阮慈。 一踏進門,今日氣氛就有些不對—— 若說是往常,其實陳旖旎都習慣了,因為這家中上上下下這么多年來都不怎么待見她們母女。 阮慈平時就將這里擾得不得安生,再加上她回來,氣壓都低了一層。 可今日的氣氛意外的令人窒息,或許是因為燥悶雨天加持的緣故。 當然,最重要的緣由是——沈京墨回來了。 沈京墨今早從澳洲歸國,誰也沒通知,今晚他臨時接了奶奶的通知回來,殺了所有人個措手不及。阮慈滿心歡喜準備好的生日宴自然而然不能辦了。 陳旖旎當然也知道今天是阮慈的生日。 聽說阮慈這幾天沒少作整這個家,今早讓人把這幢三層別墅的里里外外布置得花枝招展,跟過年似的,沈京墨奶奶睡了個午覺起床,心臟病都快給氣犯了。 不過,她根本沒刻意想起阮慈過生日這件事,也完全沒打算回來替她慶祝。是阮慈將母女之間為數不多的溫情全都扼殺殆盡了。 不記得是什么時候,她的父母就開始分居了。上初中起好像就沒怎么再見過阮慈,那時趕上金融危機,爸爸經營的船廠倒閉,做什么生意都不順,又染了賭贏,幾乎是一夜之間輸光了家底。 大概是出于面子,夫妻二人就維持著這么一段名存實亡的婚姻遲遲不肯離婚。 爸爸帶著她和弟弟,mama自憑一身八面玲瓏、會討好男人的本事,去別的男人那里討生活。 清晰地記得,高一那年家中已窮困潦倒,mama離開多年對她不聞不問,她交不起學費,學校三番五次地催到了爸爸那里。 爸爸說沒錢。 他讓她去跟阮慈一樣去找個有錢的男人,去給他們做情人。 他說,外面有的是那種有錢又愛玩兒的男人,喜歡她這種十幾歲又模樣不差的少女。何況她還有個什么本事沒有就只會勾引男人的媽。婊.子生的小婊.子肯定遺傳了那種基因。 學校下了最后通牒,繳不上學費就要搬走她的課桌,全校的喇叭都在通報高一四班的陳旖旎,請你父母明天來趟教務處。 她萬不得已才打電話給了阮慈。 那天也是阮慈的生日。 陳旖旎聽說,她又傍上了哪個有錢的男人,那個男人被她迷得神魂顛倒拋家棄子,她正在他的私人海島度假。 電話里能聽到海浪翻涌的聲音,飛鳴的海鷗仿佛就在耳邊。 阮慈說,要錢沒有,讓她去找她爸。要么就去死,死了就不用讀書了,反正她的出生本來就是個意外。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下了她。 然后就掛了電話。 后來陳旖旎才知道,那個有錢的男人是沈京墨的爸爸。 而從那之后,她也再沒主動給阮慈打過一個電話,開口求過她一個字。這么多年來,她們見面不吵架,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上樓時,陳旖旎還聽沈宅的傭人快意地在背后譏笑著: “都好幾年了她難道不知道嗎?老太太都不讓董事長管事了,他的錢都是先生說了算的——還敢腆著臉要游艇?” “那小游艇估計八字都沒一撇了,沒看先生剛回來臉多黑么?肯定都知道了啊?!?/br> “天啊,我真是服了……一把年紀了少作幾天吧,老太太下午起來差點氣病了,當初要不是她們母女……” 陳旖旎抱著手臂,疏懶地倚在門邊。 阮慈一人躲在房內抽煙,別說下樓了,就是房門都不敢邁出一步。沈京墨一回來,平時恨不得將這個家翻個底兒朝天的阮慈一下就蔫兒了。 果然是,惡人還需惡人磨。 阮慈倒是真有一身看碟下菜的本事,一見到陳旖旎,氣焰又一下膨脹起來,扔了煙,破口就罵: “死丫頭,你不知道他回來的?也不跟我說一聲?你是故意的么!電話也不接——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陳旖旎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怎么,生日宴泡湯了?” 阮慈又跟個xiele氣的皮球似的,抖著手,拿來煙點上,恨恨瞪她一眼:“小白眼兒狼?!?/br> 就連罵人的聲音,也無比小心謹慎,生怕被樓下的人聽到似的。 陳旖旎又嘲諷地笑:“對了,我剛才聽人說,你還要了艘小游艇?” “……沒了啊?!?/br> “訂的那只birkin的包呢?銘牌不是刻了你名字么?” “——不是還沒送到么!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陳旖旎越發覺得好笑,抬手攏了攏肩頭發,好整以暇片刻,下巴輕抬,笑著繼續問:“那,叔叔送你的鉆戒呢?鴿子蛋吧?沒少跟人炫耀吧?” “對,對……鉆戒?!?/br> 阮慈像是被提醒了,立刻將手上那顆碩大的鴿子蛋卸下來。 陳旖旎一早就注意到了,那是sr還沒發售的秋冬主題限量款。估計是沈嘉致動用關系給她弄來的,沈京墨并不知情。 阮慈在屋內無頭蒼蠅一樣轉了兩圈兒,就跟這玩意兒是偷來的一樣,趕緊找了個抽屜扔進去。最后連連撫著胸口,仿佛撿回了一條命,轉頭咬牙切齒地對陳旖旎說: “下次他什么時候回來,告訴我,知道嗎?我可是你媽!” “關我什么事,你自己去問他?!?/br> “白眼狼,他的錢居然給你養得敢跟我這么說話了?”阮慈又恨恨瞪過來,嘲諷地說,“我告訴你,你別跟我這么囂張跋扈——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天還有誰來,你以為跟他鬼混了這么幾年他就真能娶你???” 陳旖旎唇角微揚,依然在笑,神色卻漸冷。 這時,有個傭人上來喊她一聲: “陳小姐,先生叫您下去一起用晚飯?!?/br> 陳旖旎一愣,淡淡地答:“我知道了?!?/br> 隨后,她看向阮慈,唇又勾起,笑得漫不經心:“你憑什么覺得,我會稀罕嫁給他?” 作者有話要說: 沈京墨:來,床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