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路標指示，姜玥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前走。走到拐角處的時候，突然聽到有兩個男人在對話。

    一個稍年長厚重一點的聲音道：“晚宴結束后你別急著走，我安排了粉絲見面活動?！?/br>
    “晚會結束都晚上十一點了，再舉辦這樣的活動會不會太晚？怎么確保參加完活動的粉絲可以安全到家?！绷硪粋€聲音則顯得有些疲憊和遲疑。

    “這和我們有什么關系？活動是自愿參加的?！?/br>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我已經安排好了，就按照我說的辦?！?/br>
    年長一些的男人話里帶著不容置喙的決斷，另一個男人雖然是在與他交談，可實際上卻沒有半點選擇權。

    姜玥覺得年輕男人的嗓音清澈中帶著磁性，有些熟悉，不由自主聽得入了神，怎知一個不小心，高跟鞋沒踩穩——

    “小心?！?/br>
    正在說話的年輕男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即將崴腳摔倒的姜玥。

    姜玥免于一劫連聲道謝：“謝謝謝謝，我太冒失了，麻煩您了?！?/br>
    “沒關系，這里的樓梯本來就設計的有些問題，剛剛過去的好幾個人都差點被絆倒，我叫了工作人員來放指示牌，不過他似乎還沒過來?！蹦腥藴睾陀卸Y地道。

    姜玥感覺有些不對，這聲音怎么越聽越熟悉，簡直就好像是許斐。于是她忍不住抬起頭來，借著不怎么明亮的燈光看一眼男人的臉。

    真的是許斐！

    “許斐，是你——”姜玥又是驚又是喜，一時間激動地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許斐笑了笑，只當她是認出了明星所以驚訝：“你好?！?/br>
    “我我我，我是你的粉絲，我特別喜歡你的歌?！?/br>
    向來能言善辯的姜玥在面對愛豆的時候也難免緊張，她懊惱地想，早知道能在這里遇到許斐，應該帶著紙筆過來的。

    許斐聽她這么說，臉上的笑容愈發明顯：“真的嗎，那你要不要跟我合影？”

    哇！好溫柔！

    姜玥感動的差點快哭出聲來。

    她還是第一次見主動要求合影的明星呢！而且還是許斐，這么大牌，卻一點明星的架子都沒有，親切地和鄰家哥哥一樣。姜玥不敢耽擱，連忙從隨身攜帶的手包里拿出手機走到許斐身邊。

    怎料，手機還沒解鎖呢，突然橫過來一只粗糙肥壯的手奪過手機。

    男人死死皺著眉頭：“不許照?！?/br>
    “她不是單純的粉絲，是來參加活動的嘉賓?！痹S斐解釋說。

    “那就更不行了，萬一她發出去以后被粉絲看到了怎么辦？”男人冷哼了一聲，用不屑的眼光瞥著姜玥：“這種網紅我最了解了，為了蹭熱度什么都干得出來，口口聲聲說是你粉絲，你問問她能說出你幾首歌名?！?/br>
    許斐沉默著不說話。

    **

    “我知道他出道的第一張單曲是他在比賽里奪冠的《下課》，我還知道次年他推出了同名專輯，里面收錄了總共12首校園民謠；次年，他改變風格，又推出了電音風格的舞曲《fire》，雖然銷量不好，但下載量排全年所有歌曲第一。今年是他出道的第五年，按照往年規律，十月份會推新專輯?！苯h淡定地把手機從男人手中拿了回來，不疾不徐道。

    “你知道《fire》？”許斐聽到這個名字，顯得有些意外。

    “當然知道啊，我跑步的時候就特別喜歡聽?！苯h沖著他調皮一笑，然后晃了晃已經到手的手機：“我還挺喜歡你換風格的嘗試的，不過后來怎么就不繼續嘗試了？”

    許斐的眼神黯淡了下：“因為市場反饋不太好……”

    “走走走，別在這兒浪費時間?！北粨尰厥謾C又當眾打臉的經紀人反應過來惱羞成怒，扯著許斐的胳膊就往樓梯上走。

    許斐愣了一下，下意識想跟姜玥道別，但經紀人的力道很大，拉扯地他胳膊上的肌rou一陣酸痛，許斐倒吸了一口涼氣，眨眼姜玥已經消失在了視線內。

    “警告你，別惹我生氣?！?/br>
    走了大概幾十米以后，經紀人終于忿忿不平松開許斐。

    許斐想反駁他，自己根本沒有做什么過格的事，粉絲也完全沒有問題，可這樣的經歷對他來說已經太多了，多到他早已明白，反駁不會起到任何效果，只會招惹來更進一步的辱罵和責怪。

    所以，他只是淡淡的說：“知道了?！?/br>
    經紀人這才露出滿意的笑臉。

    **

    晚會正式開始了。

    舞臺上燈光璀璨，舞臺下星光熠熠。

    姜玥等一眾網紅博主被安排在主舞臺的左邊，而中間，則是這次晚會中最受矚目的明星們的位置。

    royal豪爽的手筆不僅讓網紅們趨之若鶩，更是引得各路明星爭相參加。

    從當紅小花，到實力影帝，一個接一個熟悉的臉孔出現在大屏幕里，主持人一邊介紹，一邊和他們互動聊天。

    至于網紅這邊，大家也都沒閑著。

    好不容易有這樣一個圈內盛會，還可以跟大牌明星同框合影。哪怕是網絡上數百萬粉絲的網紅，也都可以說是用盡全力。

    不過網紅畢竟和明星還是存在不少的差距，有不少在視頻照片里仙氣十足的網紅，在脫離ps和濾鏡以后，讓人大跌眼鏡。

    大家坐在一起的時候對比就更為明顯。

    當直播的鏡頭掃到網紅區，觀眾們在彈幕中紛紛吃瓜看戲：

    【七安身邊那個是誰，好丑，整容過的鼻子都快戳到天上了，還有那鐮刀砍得大雙眼皮，建議回爐重造?！?/br>
    【回樓上的，我好像知道，是那個叫趙咩咩的?！?/br>
    【震撼我媽——她視頻里還湊合啊，哪知道現實中那么驚悚?！?/br>
    【畢竟是網紅，建議大家對她們不要有過多的期待?！?/br>
    【不過，也有好看的吧？你看坐在第三排那個穿煙粉色裙子的，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但感覺好漂亮哦，不輸明星！】

    被人這么一點，大家都紛紛關注到穿煙粉色裙子的網紅。

    在一眾濃妝艷抹的網紅中，她清新恬淡的妝容風格似乎顯得格格不入，但搭配上她本人精致小巧的五官，竟然顯得意外的和諧。

    【哇，麻麻，我發現了仙女?！?/br>
    【一分鐘內，我要這個仙女的賬號id！】

    【找到了找到了，好像就是b站那個江月何年，才二十多萬粉?！?/br>
    【她？聽說她是個土豪??？】

    ……

    殊不知自己已經被彈幕深深記住的姜玥，正拿著手機瘋狂搜索關于許斐和公司的相關消息。

    “小jiejie，你看這張我們的合影怎么樣，能發到微博上不？”身邊的程妍糾結許久，在眾多合影自拍中選擇了一張，問姜玥。

    誰知姜玥看也不看：“嗯嗯，你想發哪張都行?！?/br>
    “你就不怕我只p自己不p你？”程妍好奇問。

    姜玥總算抬起頭來，溫柔地撫摸了一把程妍的頭發：“乖，我相信你——”

    程妍輕哼了一聲，面上不顯，心里卻尤其高興。

    她又不是那種不識好壞知恩不報的人，自然是不會坑姜玥，不過圈子里這風氣是真的亂，就剛才這么一會會兒，她都看到好幾場因為合影的撕逼了。

    大家都忙著給自己艸熱度，要么借機會踩一踩別人，要么爭搶著在大網紅那里露臉蹭臉熟，唯獨自己身邊這個姜玥呀，好像真的就不在乎一樣，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抱著個手機刷刷刷。

    程妍發完照片，總算耐不住好奇心問她：“小jiejie，你到底在忙什么啊，看你從坐下來到現在都沒停過，有什么事情比晚宴還重要？”

    “我剛剛在后臺遇到許斐了?！苯h略遲疑了下，老實交代。

    “許斐？”程妍忍不住看向隔壁耀眼的明星區，“是那個歌手吧，自己寫詞寫曲的，還挺有才華我記得?！?/br>
    “對，就是他，可惜他遇人不淑，剛出道就簽了家黑心經紀公司，一直被各種壓榨，直到現在都解不了約?！苯h微微咬住嘴唇，眼底閃過一絲氣憤。

    “這個我知道，之前鬧上熱搜時候我吃過瓜的?！闭f到八卦，程妍不由得興奮起來，“據說是剛開始的時候公司承諾了他很多，而且許斐又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所以開始一直沒同意解約，別人也挖不走。但后來這個公司特別坑，把許斐的人氣浪費的七七八八了，這個時候也沒人愿意給許斐解約了?！?/br>
    “大致是這樣，不過許斐現在的人氣也還可以?！苯h想到自己點進熱搜，看到許斐眾多粉絲真情實感的發言，心里某個地方悶悶的。

    正如程妍所說，那個叫天橙的經紀公司，是挖掘出許斐才華的功臣。

    在天橙的幫助下，許斐參加了那年的好歌手選秀，并以絕對的實力拿到冠軍，那時的他靠著一首《下課》紅遍大江南北，被譽為樂壇最后的希望。

    但好景不長，許斐出道以后，本以為他會在天橙的培養下最大限度發揮自己才華的粉絲們發現，許斐的路線突然變了。

    原本是溫柔又親切的校草，結果出席活動非要走朋克搖滾；是創作型實力派歌手，公司卻給他安排各種娛樂綜藝，并試圖讓他再度參加選秀以營造噱頭。

    許斐的創作質量依然很高，他在出道后也依然有不少膾炙人口的優秀作品，但天橙似乎對此視而不見，不斷讓許斐去嘗試演戲綜藝等各種不合適他的領域。

    不僅如此，許斐還簽了不少商業合作代言，每一次代言經紀人和工作室官博都會暗示粉絲購買力不強，點贊評論轉發數據不夠給力，這樣下去許斐會失業等等。

    一開始大家都還受用，心里覺得哥哥不能輸；次數一多，粉絲們也都聰明了，愛豆收入這么高，再怎么說，也不可能因為代言的產品賣得不好而失業啊。

    直到后來一位從天橙娛樂離職的資深員工實名在論壇上爆料：

    天橙一哥許斐一個月的工資只有五萬塊錢！

    粉絲們震驚了。

    五萬塊錢？她們沒少數一個零吧？

    對于普通人來說月入五萬已經算得上是高薪，可許斐是明星唉，還是這么火擁有這么多粉絲的明星，一個月就五萬？

    簡直可以錄入今日迷惑行為大賞。

    出了這事兒以后，許斐的粉絲集體向公司施壓，要求公司公開辟謠，但往?？偸腔钴S在第一線的公司這個時候卻選擇了三緘其口，甚至還動用勢力刪掉了熱搜和論壇原貼。

    據傳，在許斐的某核心粉群里，他的經紀人風哥放言：

    五萬塊已經不少了，你們以為現在的經紀公司很賺錢，光看到他外表的光鮮亮麗，怎么沒看到公司為了培養他花了多少錢？

    **

    “呵呵，真夠不要臉的，許斐的歌給他們賺了多少錢，他們就給許斐穿假貨走紅毯？”姜玥看到論壇上有人開扒此次晚宴各路明星著裝，嘲笑許斐穿山寨的帖子，氣到冒煙。

    程妍也感慨：“好歹也是個明星呢，怎么混得還不如網紅?！?/br>
    “啊啊啊，微博上的粉絲群在呼吁許斐解約，我也想讓許斐解約，趕緊遠離這個垃圾公司——”姜玥忿忿不平道。

    “不過，許斐自己心里肯定也有數，要是可以解約，他會不解？”程妍道。

    姜玥被程妍這句話點到，漸漸從昏頭的狀態冷靜下來：“也是，許斐我覺得人還是聰明的，就是可能黑心公司在合同上下什么絆子了，他一時半會兒沒辦法解?！?/br>
    說著，姜玥又打開了一個粉絲在貼吧里發的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