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書迷正在閱讀:我家王爺他有病、成為年代文炮灰女配后、我只想繼承你的遺產、原來我是帝都拆遷戶[重生]、穿到豪門花大佬錢續命、結婚后,渣過我的人都重生了、戀上她的蜜糖唇、末世前我踹了男主、煙西臺記事、一看你就喜歡我
“我只是在學校門口碰見過表哥,我知道他在哪里做事,就這樣而已!”商稚言擦了擦眼睛,她必須要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才能維持正常的表達,“是你有偏見,你對我有偏見,你對他也有偏見?!?/br> “我永遠對他有偏見!”張蕾沒有否定,“他要挾你來跟我們要錢,我這一世都不可能原諒他!” “你不原諒他關我什么事!難道看著他被人打死也不管嗎!” “不許管!”張蕾怒道,“這就不是你們該管的事!死了就死了,張家沒有他這種爛人!” 商稚言終于口不擇言:“你不講道理!我討厭死你了!” 張蕾立時呆住了。商稚言轉身跑上樓,她聽見張蕾的聲音還在樓下回蕩著,帶著憤怒和不可置信,還有一絲哭腔:“……你聽聽!你聽她說什么!我……我怎么對不起她了!商稚言你下來!你怎么能這么跟mama講話……” 門砰地關上了。在枕頭上睡覺的小貓被嚇得幾乎跳起來。 商稚言靠著房門坐在地上,在漆黑的房間里哭出聲。她忽然很害怕,因為說話太重傷了mama的心,但她也很難過,這是一次借題發揮的發泄,她不懂為什么張蕾總不能理解自己,任何事情她都能挑出錯處。 小貓跑到她身邊依偎著她,商稚言哭了一會兒,掏出手機給應南鄉發信息:我媽又罵我了,我做什么都不對,為什么?我這么差勁,干脆別生我啊。 她抱著小貓躺在床上,商承志上樓敲她房門,商稚言沒理。她沒有開燈,就著窗外冷冰冰的月光和路燈光小聲地抽泣。 她會想到張蕾的許多不好,比如永遠否定她,總是打擊她,似乎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張蕾滿意。這些事情讓她憤怒、不滿。但緊接著,她又會想到張蕾的好。而她的眼淚會流得更兇,自己連怨怒都不干不脆,張蕾說得多么對:她就是什么都做不好。 過了許久她才止住眼淚,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她抓起手機時,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她充上電,開機等待應南鄉的回復,但發來回復的是謝朝:“我去找你?!?/br> 商稚言一愣,隨即發現自己發錯號碼,把信息發給了謝朝。 已經凌晨一點了,商稚言擦干凈眼淚,給他回信息:“我發錯了,對不起。我沒事,謝謝你?!?/br> 她在靜謐的深夜里,聽見街上有一聲很輕的短信提示音。 商稚言穿好拖鞋打開陽臺門的時候,謝朝的短信也抵達了:“好?!?/br> 他人就在楊桃樹下,騎著自行車,單手撐傘,另一只手把手機收進衣兜。 “謝朝?”商稚言小聲地喊。 謝朝應聲回頭,雨傘抬了抬,給她一個模糊的笑。 “你怎么在這里?” “收到你的短信之后,”謝朝說,“我覺得,可能你需要我?!?/br> 商稚言完全不知道如何應答,只是看著他。這或許是秋天最后一場雨,或者它預示著冬天的來臨,因為冷鋒來了,冷空氣下沉,暖空氣上升,水分遇冷凝結形成降雨……她腦子里亂糟糟的一片,像個木頭人一樣呆站著。 謝朝看到了她臉上的淚痕。 “需要我陪你走一走嗎?”他輕聲問,“你想不想知道黑三表哥當時借錢的原因?” 商稚言連忙點頭。 “好?!敝x朝說完,又笑了笑,“別直接跳,我等你?!?/br> 第21章 牽手 商稚言擦了擦臉,躡手躡腳走出房門。四圍寂靜,小貓跟著她出來,細細叫了一聲。商稚言示意它噤聲,小心翼翼下了樓。 謝朝就在樹下等著她。商稚言認出那傘是余樂去年馬拉松比賽的獎品,傘上還有一行紀念字樣。雨勢不見小,雨傘把兩人籠罩其中,謝朝把車鎖在楊桃樹下,兩人同撐一把傘,往海堤街走去。 從商稚言家到海堤街,步行時間不到十分鐘。初冬的海風已經足夠冰冷,商稚言不禁縮了縮脖子。雨水涂濕街面,兩個人的影子成了地面浮游的活物,隨著路燈漸長漸短。 海堤街與光明里路口有幾家夜宵攤,雖然天氣涼了,但人卻不見減少,棚子和大傘底下還是熱氣騰騰的炊飲煙火。商稚言的肚子咕咕響,她下意識按著胃。 “我餓了?!敝x朝說,“我要吃東西?!?/br> 他出門時跟余樂借了二十塊錢,此時亮出來,一臉得意。 兩人在李姨伊面門口坐下。這是光明里上最有名的夜宵店,老板娘李姨認得他倆,忙從店里搬出折疊的桌椅,在擁擠的塑料棚子底下生生擠出一個位置來。 “這么晚了怎么還不休息?”李姨問,“明天不上學么?” 謝朝看向商稚言,商稚言只好回答:“睡不著,出來吃點東西?!?/br> “我孩子去年高考,跟你們一樣,晚上老失眠,心理壓力太大了。晚上睡不著,第二天上課怎么有精神?”她左右看看,“樂仔呢?” “他還在學習?!边@回是謝朝回答。 李姨有些感慨:“樂仔真是勤奮。兩碗牛雜伊面對吧?” 等待食物上桌的間隙,謝朝把黑三身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商稚言。 商稚言跟母親回家之后,是謝朝送黑三回到偉達修理的。黑三今晚原本打算出門買煙,但煙沒買到,反倒遇上了埋伏的人。 那些混混隸屬于一個名叫雄哥的大佬。而在黑三剛開始混社會的時候,這一帶還有個與雄哥齊名的阿亮。 阿亮比雄哥年輕更比雄哥靚仔,魅力極大,出道后很快在身邊收攏了一堆不上班不上學的年輕人,黑三也是其中之一。 原本雄哥是不會把阿亮放在眼里的,他是老牌大佬,看不起阿亮這種半途出道的嫩后生。但雄哥的meimei卻和阿亮看對了眼,悄悄開始談戀愛。 雄哥雖然聲稱自己黑白兩道通吃,但唯獨搞不定自己meimei。那女孩學樂器學唱歌,氣質跟雄哥完全不同,只有濃眉大眼這一點還有些相似。雄哥把meimei看作寶貝,得知阿亮居然敢覬覦,氣得啪啦一掌拍碎了八仙桌。 阿亮和雄哥meimei是在黑三打工的甜品店相識的。女孩吃完甜品才發現挎包被人割開,錢包已經不翼而飛。阿亮當時在店里吃免費豆腐花,大手一揮幫女孩買了單。女孩多謝他,給了他一張音樂會的贈券,說自己會出場表演。 阿亮去了,去了一次就有第二、第三次,漸漸的,甜品店成了兩人約會的地方。 黑三告訴謝朝,當時阿亮根本不知道那是雄哥的meimei,兩人正兒八經談戀愛的時候,阿亮甚至不敢跟姑娘說自己的真實身份,還盤算著金盆洗手,找個正經工作。 得知meimei和阿亮已經走到了私定終身的地步,雄哥勃然大怒。他親自帶著人在甜品店后門圍堵阿亮,阿亮當時為了跟女友約會,沒帶其他小弟,身邊只有黑三。黑三才十六歲,一個愣頭愣腦的孩子,雄哥的人把他壓在一旁不讓他動彈,拳頭木棍都沖著阿亮砸去。 阿亮被打得口吐血沫,連開口說話都沒力氣。等雄哥的人撤走,黑三立刻找車送阿亮去了醫院。他需要動手術,黑三便取光了阿亮卡里的錢用來交費,但始終還差兩百塊。 “從銀行出來時,他正好看到你和你mama?!敝x朝說。 商稚言:“……” 她從小就聽張蕾和商承志議論黑三。兩人會揣測黑三拿著那兩百塊錢去做什么。有時候猜賭資,有時候猜是去還債,最離譜的一次,是猜他去買白.粉。 “但不管怎么樣,他要挾你爸媽,是他做得不對?!敝x朝又說,“所以他一直很愧疚,覺得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爸媽?!?/br> 阿亮身邊的烏合之眾從此如鳥獸散:雄哥發出江湖令,誰都不準接濟阿亮,任他自生自滅。黑三講義氣,他一直照顧臥床的阿亮,直到雄哥的meimei找上門來——兩人真的牽手跑路了。 雄哥大怒,找不到人出氣,盯上了黑三。 黑三確實不知道阿亮去了哪里。怕他會泄密,阿亮逃跑的時候甚至沒有跟他說一個字。 雄哥揍了黑三幾回之后,漸漸覺得這后生仔硬頸但講義氣,十分有當自己接班人的潛質,遂威逼利誘齊上,終于說服了黑三。 跟著雄哥之后,黑三的待遇上升不少,但隨之而來的危險也越來越多:他要下場拎棍子打人,要訓小弟,還要按時按量給雄哥進貢保護費。 “他被抓的那天正在給雄哥辦事。問你要錢是想坐車出城躲警察,游泳館附近不就是車站么?”謝朝說,“他后來就是在大巴上被抓住的?!?/br> 黑三從此進了少管所。好不容易出來了,他洗心革面想踏實過日子,但雄哥仍想招攬他回歸。黑三幾次三番拒絕,終于惹惱了雄哥,才生出這晚上的事情來。 謝朝講完故事,發現面碗里臥著一個荷包蛋,心知是李姨額外送的,便打算夾給商稚言。誰知商稚言也在碗里發現一個,正準備夾給他。倆人面面相覷,同時笑了,把蛋放進對方碗里。 謝朝說的這一切并沒有洗去黑三身上所有的負面印象。他確實做了些不該做的事情,進少管所的兩年也不可能因此抹消。 但在得知一切事出有因之后,在商稚言心里,黑三的模樣比以往更清晰了一些。他不再是無頭無腦、莽莽撞撞的混混,他也有自己的苦處,自己的理由。商稚言忽然之間覺得,張蕾對黑三的惡意,或許還是可以消除的。 這念頭一冒出來,商稚言便意識到即便到了此時此刻,自己也仍在為了獲得張蕾的肯定而思考。這令商稚言在瞬間失去了謝朝和牛雜伊面帶來的些微好心情。 她低頭不說話,謝朝沒有再繼續講,靜靜陪她吃完了這碗面。 商稚言放下筷子后,謝朝才拾起話頭:“還有一件事,你應該也很想知道?!?/br> 明仔現在住在福利院。每個周末,福利院老師都會陪著他去精神病院探望mama?;貋淼臅r候他會來到偉達修理,見一見黑三和羅哥這兩個大朋友。黑三說,明仔過得不錯,至少臉上長rou了,穿的衣服也干凈暖和,還會給他們帶去福利院的餅干,都是明仔一個個攢下來的,不舍得吃。 “太好了……”商稚言終于笑了,很開心的樣子。她笑起來時眉眼彎彎,面色燦爛,滿是朝氣。 見謝朝盯著自己,她有些害羞,連忙轉移話題:“就是因為他對明仔那么好,我才覺得他不是特別壞?!?/br> 謝朝:“就算他以前不好,但人是會改變的?!?/br> 商稚言低頭:“因為他不固執。固執的人是不可能改變的,比如我媽?!?/br> “……我挺固執的?!敝x朝說,“但我也有變化?!?/br> 商稚言盯著他,上上下下打量,良久才笑道:“沒看出來?!?/br> 她仍舊不想回家,謝朝提議去海邊走走。這兒距離海堤街已經不遠,兩人慢慢往海邊踱去。 夜晚路面平靜,紅綠燈換成單調閃動的黃燈,有車子飛馳而過,沒有減速。謝朝忙一把抓住商稚言的手。 他抓握的地方是手腕。這不是牽手,而是……商稚言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這像是一種保護小孩的姿勢。 謝朝就這樣抓住她的手腕,牽引她跟隨自己,直到經過那段路面才松手:“不好意思?!?/br> 商稚言倒沒別的想法,她只想問謝朝一個問題:“你把我當成你meimei了嗎?” “沒有?!敝x朝立刻否認,“這怎么可能?!?/br> 他臉上有幾分羞澀,像躲避商稚言目光一樣看向了黑暗的洋面。海邊□□靜了,只能聽見浪濤的聲音,一波一波地涌上岸。 他們在海邊慢吞吞地走。商稚言告訴謝朝張蕾回家之后究竟說了什么。談論家人的不是,她起初還很不好意思,但激動的情緒逐漸取代了不安和尷尬,最后差點哭出來。 她只能從同齡人身上尋找共鳴。成年人強大的控制欲和壓力,令她喘不過氣又找不到出口。 而她把這一切告訴謝朝的時候,并未期待謝朝會有什么積極的回應。讓謝朝得知這一切,對商稚言來說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偶爾會跟余樂提起母親的強壓,會掏心掏肺地跟應南鄉抱怨,但站在面前的是認識還不到半年的男孩子。商稚言擦干了眼淚,看見謝朝注視自己,眼睛里全是悵然和難受。 “對不起?!敝x朝低聲說,“我應該怎么做?我可以幫你做什么嗎?” 商稚言鼻子又酸了。她怎么會以為謝朝冷漠呢?他的溫柔和善良總是出乎意料,讓她愈發想哭。 如果站在她面前的是余樂,余樂一定會張開手臂,大咧咧地給她一個緊緊的擁抱。那是伙伴的擁抱,兄弟的擁抱,她和余樂就像一家人,這樣的親昵解讀不出別的意義——但謝朝不行。 當意識到謝朝不可以這樣做的瞬間,遠海的云層里閃現一道孤零零的電光。 “可能雨會變大?!敝x朝說。他仍向方才過馬路一樣抓住商稚言的手腕,和她一塊兒沿著石階走上了海堤街。 謝朝的手不像余樂,他比余樂瘦很多,手也小了一圈。但商稚言卻覺得他的力氣似乎轉移到了自己身上,兩個人在傘下往家里走去的時候,商稚言不害怕了。 她后來一直想,雖然不夠正式,但這是不是自己和謝朝第一次手牽手? “我有時候想,如果我是余樂就好了?!弊咴诠饷骼锏穆访嫔?,謝朝忽然開口,聲音輕而謹慎,“我可以早一點認識你?!?/br> 商稚言心里正想著別的事情,她下意識回答:“不好,你會跟余樂一樣,覺得我很煩?!?/br> 謝朝扭頭笑道:“不會的,你一點兒都不煩?!?/br>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門口。秋天瞎長的小楊桃已經掉光了,葉片翠綠,在夜色和燈光里泛起油光。秋木棉樹上沒有一朵花,全是橢圓形的長葉片。兩棵樹都是商稚言出生那年種的,和她一個年紀。 謝朝目送她走進家門。商稚言輕手輕腳上樓,跑到陽臺跟謝朝揮手。謝朝果然在樓下等著,看到她出現才真正告別。 被吵醒的小貓在陽臺門處探出小腦袋,看著商稚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