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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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三點點頭,也沒應聲,看看商稚言,直接把懷里的七八個橘子放進了謝朝的車籃子。 “我在那邊跟著一個大哥修車,做正當生意?!彼钢睂γ娴囊粭l街說,“有時間可以去找我?!?/br> 商稚言心想不可能去的,但她乖巧地點點頭。 “我有空再去看阿姑和姑丈?!焙谌魃狭撕谏镍喩嗝?,“回家小心?!?/br> 他沖謝朝擺擺手,穿過斑馬線,快步離去。遠遠的,商稚言看見有幾塊修車鋪的招牌擺在那兒,但她不知道哪一家是黑三哥的。 “你表哥這么好,來看你還帶橘子?”謝朝笑著問。 商稚言搖搖頭,她不太想提。她又朝黑三哥的背影瞥了一眼。黑三已經站在街口,嫻熟地點燃一支煙。 “你去哪兒了?”商稚言好奇地問謝朝。 謝朝不是從學校里走出來的,他似乎是去了另一個方向,車頭還掛著一個小袋子,里面的東西沉甸甸地晃動。 謝朝輕咳一聲,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又像鼓足勇氣似的,伸直手把那小袋子遞給商稚言:“我去給你買夏天最后一個冰淇淋?!?/br> 抵達海堤的時候,袋里的冰塊已經融化。雖然入秋,白天的氣溫仍舊很高,商稚言取出里面的兩個三色杯,想起應南鄉承諾今年會從北京給她寄雪回來。 學校小賣部的三色杯已經賣完了,而這又是商稚言最愛的冰淇淋。謝朝跑了兩家小店才找到她想吃的草莓口味,兩人把自行車靠在松樹下,坐在海堤邊上分享冰淇淋和黑三哥的橘子。 天黑得越來越早了,仿佛天空提前閉上了眼皮,沉沉暮色從東方侵襲而來。西面的夕陽還窩在厚如棉垛的云層里,日暉慷慨,云層全繪上了金邊,連海水也泛著薄薄的金色,不停浮動、蕩漾。水面的幾艘小船像一個個剪影,沉默而寧靜。 “丁達爾效應?!敝x朝指著云層下方一束束光芒給商稚言解釋。 “這些都是小漁船,出不了遠海,可以在海邊下網捉些小魚?!鄙讨裳砸步o他解釋。 冰淇淋也融化了一些。謝朝把自己杯子里那塊草莓味跟商稚言的原味交換,商稚言笑著問:“你和余樂都不喜歡吃草莓味嗎?” 如果余樂也在這里,她可以得到三塊草莓味冰淇淋。 謝朝忽然之間有點兒惱怒,還有些說不清楚的黯淡?!拔也磺宄氖虑??!彼笱芑卮?。 沙灘上有小孩在放風箏,線斷了,他開始在沙上打滾哇哇亂哭。但很快他又發現了新的樂趣:沙面上許多小蟹爬來爬去,動作迅速地鉆進一個個小洞口,看樣子十分狡猾,值得探索。 海堤比沙灘高出一截,還未漲潮,兩人高高坐著,看沙灘上各色各樣的人如何消磨時光。 商稚言告訴謝朝自己這次考得不錯,還把數學卷子給謝朝看。謝朝很認真地過了一遍,點點頭:“有90分?!?/br> 商稚言頓時松了一口氣:“那太好了,不用把大姐給余樂?!?/br> 謝朝抬頭笑了笑,抄出一支筆幫她畫正確的輔助線。他面露笑容的時候,那張滿是冷淡表情的臉會產生有趣的變化,仿佛隱藏在他身體里的孩子,這時候才突然顯露出快樂活潑的本色。 “余樂想讓嘟嘟和大姐生小貓?!鄙讨裳院懿粯芬?,“大姐還是小姑娘貓,不能這樣?!?/br> “大姐都那么胖了?!?/br> “再胖也是小姑娘貓?!鄙讨裳哉f,“再說大姐的老公是大哥,不能這樣?!?/br> 謝朝很喜歡她說“不能這樣”時的腔調,她也只是個小姑娘,有一些還說不清楚但已經成型的原則,有一點點小小的固執,并不讓人討厭。 “你跟余樂和徐路關系很好嗎?”她問謝朝,“老看見你們在聊天?!?/br> 謝朝身為插班生,坐在垃圾筐旁,是全班的最后一個學生。他前面是余樂和徐路,倆人一下課就開始聊天說話,要是余樂不出去,能足足聊十分鐘。有時候謝朝也會被拉扯進他們的談話之中,聽余樂聊nba,或者聽徐路聊她摯愛的東方神起。 雖然大部分內容謝朝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興趣,但他其實挺中意聽他們瞎聊。 商稚言告訴他,徐路和余樂從初中開始就是同桌,高一時總算分開了,結果高二分文理,徐路和余樂同時進了重點班。徐路個子足有一米七,不得不一直坐在后排,陰差陽錯地又和余樂成了同桌。 “徐路對貓毛過敏?!鄙讨裳哉f,“所以她不喜歡我?!?/br> 謝朝心想,那余樂家里也養貓啊。 他沒認識商稚言之前之所以對她印象深刻,全因為徐路。開學之后商稚言常常會來找余樂,不是把書給他就是催他還書還錢,偶爾誆余樂一兩根烤腸。 他們的位置靠窗,每次一看見商稚言過來,徐路立刻起身:商稚言來了,我得躲一躲。 謝朝會抬頭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讓班上最彪悍的姑娘也怕得遁地溜走。他記住了商稚言的名字,還記住了她表情豐富又快樂的模樣。 商稚言正津津有味地偷聽剛才放風箏的小孩和他爸爸的談話。小孩捉了一桶小蟹,但不知道這是不能吃的,拎著桶子要求父親給他煮。但他爸孜孜不倦,還在堅持搞理想教育:“寶寶,你長大了想做什么呀?” 小孩:“我要做螃蟹?!?/br> 他爸:“不、不行,你是人!” 小孩:“那我去抓螃蟹?!?/br> 他爸拎著他離開了海灘,經過坐在海堤時,挺不好意思地瞪了眼樹下那兩位大笑的中學生。 “你長大了想做什么?”謝朝忽然問。 商稚言倒是坦然:“小時候想當老師或者科學家,現在不知道。你呢?” 謝朝喝完杯子里最后一點兒融化的汁水:“我要做機器人?!?/br> 商稚言學剛剛那位老父親:“……不行,你是人?!?/br> 謝朝大笑:“我要學機械工程,制造機器人?!?/br> 商稚言對這些并無概念:“變形金剛嗎?” 謝朝:“雖然國內還沒有,但是國外已經有很多醫療機器人團隊了。有的機器人可以幫助醫生斷癥,有的還能夠替代醫生動手術?!?/br> 商稚言還是頭一回看到謝朝會對某件事情流露出這么強烈的興趣。和那晚上他跟自己分享家里的事情大不一樣,謝朝談到自己以后想做什么的時候,臉上是滿布光彩的。他談論理想,談論自己對機器人和高級機械的理解,談論它們的前景與可能帶來的倫理沖擊。 很多內容商稚言當時還不能完全理解,但她在未來的許許多多年里,都對那一刻的謝朝充滿感激。 謝朝是第一個在她面前這樣談論理想的人。 他仿佛完全篤定,自己可以考上國內最好的機械工程專業,可以讀研讀博,可以制造出令世人震驚的醫療機器人,他可以改變這個行業的未來,甚至創造出新的未來。 要是余樂或者應南鄉在商稚言面前這樣談論,商稚言可能會笑,可能會懷疑。但她毫不懷疑謝朝。 謝朝是堅定的,謝朝什么都能做到,他想抵達的地方,最終都可以穩穩邁進。 有那么一瞬間,謝朝的神情刺痛了商稚言。在飽滿的謝朝面前,她感覺自己像一個癟了的氣球,像那只斷了線后落進大海的風箏,只能隨著海浪起伏流動,沒有選擇路徑的余裕。 最后是謝朝停了口。他尷尬地笑笑:“對不起,這些很無聊?!?/br> “不不,很有趣,非常有趣?!鄙讨裳悦φf,“你說的都是我沒聽過的事情,再多說一些吧?!?/br> “你該回家吃飯了?!敝x朝說著站起身,“下次我帶一些相關資料給你看看?!?/br> 他朝商稚言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時,商稚言頭腦忽然一凜——她想起自己從海邊把謝朝拉回岸上的那個晚上。 “謝朝,”她忍不住問,“你為什么要跑進海里?當時已經那么晚了?!?/br> 和謝朝相處的時間長了,她很快察覺,謝朝雖然不太愛跟人來往,很少說話,但他并不善于——或者說不愿意掩飾自己的情緒。 問出這個問題后,商稚言便見到謝朝神情發生了急劇變化,上一刻令他眉目生輝的神采消失了。 謝朝沒有回答。他收回手,轉身走向自行車。 “我送你回去?!边@是謝朝這一天說的最后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趙生、冷杉的地雷。 謝謝淚奔的桃花、沈老師的教鞭、趙生的營養液。 謝謝大家。 第11章 明仔(1)(捉蟲) 幾天之后,月考成績出爐,同時光明里壞了一個多月的路燈也終于修好了。 《浪潮周刊》的社會新聞板塊上有每周問政欄目,由記者代替市民向主管部門提出問題,主管部門會作出回應。 光明里的路燈和一直沒修好的下水道井蓋,是由記者崔成州向市政部門提出的。 商承志認為這是自己的功勞:“是我給周刊打的熱線,那天正好是這個記者值班。他聲音聽起來脾氣不好,辦事情都幾干脆?!?/br> 商稚言印象里似乎看見過這記者。謝朝悶聲悶氣送她回家那天,在光明里的公車站旁,她看見一個陌生男人拿著一個指頭大小的機器,正跟路邊搖扇子的老頭老太問問題。 路燈亮了,井蓋修好了,但這件事情似乎太小,還不足以讓那位大記者寫成一篇社會報道。商承志很失落,他沒能拿到報料費。 但這失落很快在家長會上得到彌補。數學老師點名表揚商稚言,說她是進步極快的榜樣,掌握正確的學習方法比悶頭瞎做題更有效。 商稚言這一次月考排名167,數學分數97,終于跨過了及格線。 這次月考難度比九月份高一些,但商稚言的選擇和填空題準確率上升,數列大題拿了滿分,進步非???。此外其他幾門也有不同程度的進步,單科排名全都比上一次考試跨了好幾十。 商稚言切切實實拿到成績條的時候,怔了很久。 謝朝說下學期她的數學能達到120,這個目標看起來,似乎并非遙不可及了。 謝朝仍舊是理科第一名,比第二名的余樂高出六分,差距不大。余樂心有不甘,挾持謝朝和他的錢包,讓他請自己吃了幾天烤腸。 十一月的天氣越來越有熱帶城市的分明感:白天溫度接近三十度,晚上便驟降到十幾度,學生們開始穿上冬季的校服外套,但謝朝還沒買。他穿著短袖校服熬了兩天,成功感冒,校運會開幕那天又一次因為疑似中暑而在校醫室躺了許久。 商稚言來探望他,發現他雖然躺著,但手里還舉著本黃岡題皺眉思考。 謝朝和余樂做題的風格與商稚言大有不同。平時三人在天臺上學習的時候,商稚言常常驚訝于這倆人可怕的做題速度。他們使用草稿紙的頻率并不高,做選擇和填空題的時候甚至不會落筆,只是盯著題目飛快看一眼便過去了。 數學卷子的大題兩人會耗費更多的時間,但也常常是一邊轉著筆,一邊凝神盯著題目,一言不發。偶爾謝朝會短促地說一句話,商稚言有時候聽得懂,余樂則永遠在第一時間了解他的想法,立刻回答:“對?!?/br> 她懷疑兩位學霸是靠某種神秘腦電波溝通的。 一張數學卷子,沒有寫幾筆,他倆就做完了。而這個時候商稚言往往還掙扎在填空的最后一道題里,直到他倆勸她放棄。 見謝朝盯著卷子不眨眼,商稚言知道他又開始在腦中做題。她把酸奶和蘋果放在床頭柜上,謝朝這才發現她來了,連忙坐起身。 “躺下躺下,別起來,你還頭暈嗎?” “不暈了?!敝x朝打了個噴嚏,他披著余樂的冬季校服外套,揉揉鼻子,“我只是不想參加班級活動,所以偷懶?!?/br> 商稚言:“……” 校醫正好聽見這句話,立刻把他倆趕走了。 謝朝吃完商稚言給她送來的食物,遠遠便看見余樂奔過來。他長嘆一聲,把空盒子遞給商稚言:“我去跑步,幫我扔垃圾?!?/br> 余樂推著他狂奔而去,一路大喊:“我幫你跑了一個200米,我已經夠義氣了!” 換作一個月前,商稚言根本想不到謝朝臉上會流露這么多的復雜表情。他仰頭大笑,氣得余樂迭聲抱怨,很快班上的其他男生也過來迎接他,推推搡搡地帶他去檢錄。他和余樂都很高,在人群中很醒目,接近正午的陽光十分猛烈,謝朝的頭發像被曬褪了色,泛出一片棕黃的光。 商稚言膝蓋有傷,唯一能參加的項目是拉拉隊。她在場邊觀看比賽,謝朝和余樂都上了場,是4x400米的接力跑。 謝朝那天在海堤邊流露的拒絕,至今仍讓商稚言心有余悸。那是她不可探問,也是謝朝不愿意袒露的事情,她提醒自己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雖然隔天謝朝仍舊送她回家,但說的話明顯變少。 商稚言書包里裝著一本《惡魔的拍球歌》,她希望謝朝的meimei會喜歡這本推理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