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樾一上場就跪下了，聽著那位大哥訓斥。

    從殷遙的位置，看到的是整個場景的側面。她看到他垂頭抿著唇，脊背卻挺得筆直。

    殷遙從臺詞中聽出大概的劇情，趙小將軍因為少年意氣，在校場打了侯爺家的公子。

    一段好長的訓斥結束，肖樾突然起身，反駁兄長。這里要表現出他又氣又委屈的心境，所以他抬頭時是紅著眼睛的，他臺詞記得很熟，氣急敗壞地頂嘴，最后抹了一把眼睛，又重新跪回去。

    殷遙從來沒有見過他個樣子，看完了這場有點回不過神，仍然沉浸在他剛剛的情緒里。

    可惜，肖樾明明表現得很好，但因為那位大哥的情緒不到位，需要重拍。

    導演把那位男演員叫過去講戲。

    在這間隙，化妝師遞了張紙巾給肖樾，又去檢查他的妝。

    殷遙注意到，他好像又在看她。

    她忽然意識到，待在這里是不是會影響他工作？

    這樣想了一會，在下一遍開始時，殷遙沒再繼續看，她和黃婉盛一道出去，回到角落里烤火。

    冬季天黑得早，這才不到五點，外面天色已經很暗。

    黃婉盛今天的戲份還剩一場，晚飯前就能拍完，她對殷遙說：“你來得倒也趕巧，我今天沒有夜戲要拍，等會兒結束就能走了，帶你去吃點好吃的，今晚平安夜，街上應該還挺熱鬧?！?/br>
    “你們這兒也過平安夜嗎？”

    “過啊，”黃婉盛說，“劇組還會發蘋果呢?！?/br>
    殷遙感嘆：“你們劇組生活還挺豐富多彩?！?/br>
    “苦中作樂罷了，”黃婉盛笑著問，“你想去哪兒玩嗎？趁我有空，還可以陪你?！?/br>
    殷遙沒有說話，黃婉盛以為她在思考，便提議道：“夢幻谷要不要去??？一般游客來橫店，好像都挺喜歡去那兒?！?/br>
    殷遙搖頭：“不想去?！?/br>
    “那你想玩什么？就陪我待在酒店嗎？”

    “婉婉，”殷遙向她坦白，“我除了來看你，還有另一個人要看?！?/br>
    黃婉盛一愣。

    “誰??？”

    “剛剛拍戲的那個?！?/br>
    黃婉盛怔了一瞬，微微瞪大了眼睛，壓低聲音問：“是肖樾？”

    殷遙笑著點頭。

    黃婉盛看著殷遙的神情，想起她上次說遇到個人，立刻就明白了。

    雖然很驚訝，但黃婉盛畢竟在這圈里見多了八卦事，不至于震驚到拍大腿的地步，很快就平靜下來，“什么時候認識的？”

    “六月?！币筮b說，“你那么快就猜到他，是不是也贊同我對他的評價？”

    “是說特別好看嗎？”黃婉盛一笑，“我要說不贊同，你不得跟我絕交??？”

    停頓下，她誠懇地說道：“你眼光是不錯，他非常有潛力，已經明顯在走上坡路了，現在這個角色他把握得很好，有血有rou的，等劇上了的話應該會再上一個臺階?！?/br>
    殷遙：“你這樣說話像一個經紀人似的?！?/br>
    黃婉盛：“我是客觀評價。其他的我也不了解啊，雖然在戲里我是他阿姐，但下了戲接觸不多，他好像話挺少的，至今還客客氣氣叫我‘黃老師’呢?！?/br>
    殷遙說：“他有點慢熱?！?/br>
    “是嗎？”黃婉盛笑著揶揄道，“可是……六月到現在，好像也才半年吧?！?/br>
    “……”

    殷遙低頭笑了，沒再說話。

    黃婉盛看到她眼里的神采，心里有些驚訝，說：“你要在這等他下戲嗎，他今晚好像要拍夜戲的，估計等一下吃了晚飯就要轉場到野外去，你是跟我回去還是怎么辦？”

    “跟你回去吧，我不想打擾他工作?！毙南氲人铝藨蛟僬f。

    “那好?！?/br>
    過了會，助理又來叫，黃婉盛便去拍今天的最后一場戲，叫小助理先領殷遙去外面的保姆車里。

    等她拍完過來，車就往萬盛街開去。

    到了酒店，正準備去吃飯，肖樾的電話打來了，殷遙猜測應該是到了他們放飯的時間。

    一接通，就聽到肖樾問：“你在哪兒？”語氣有些著急。

    “我回酒店了?！币筮b說，“聽說你還有夜戲要拍，晚上結束了告訴我吧?！?/br>
    肖樾沒有回答，他站在青磚壘起的斷墻邊，聽著十幾米外放飯的吆喝聲，問她：“你怎么來了？”

    “不是說好要來看你嗎？”她的聲音里帶著笑，“我說話可是很作數的。你去吃飯吧，不然要被別人搶光了。我掛了?！?/br>
    沒聽到他應聲，又催促一句：“快去吃飯?！敝v完就掛掉。

    肖樾這晚十一點下戲，一結束就告訴殷遙，但她沒回復他。

    劇組的車把大家送回酒店。

    進了電梯，肖樾又發了條消息，問殷遙睡了沒。

    等了三分鐘，收到回復：“我在酒店左手邊的街上，你下來?！?/br>
    他剛開了房間門，看到這條，拿了身份證又立刻出門，電梯在一樓沒上來，他走樓梯下去。

    殷遙站在街角，路上時不時有散了工的群演經過。

    她站在路燈下，旁邊有一個已經收攤關閉的報刊亭。等了一會，遠遠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腿長，腳步快，身上穿著統一的長款羽絨服，因為個高，也不顯得笨重。

    他走到近前，殷遙將他拉到報刊亭后，冷風被阻斷。

    “婉婉說，你們住的酒店一直都有記者盯拍?！币筮b沒那么了解娛樂圈，不知道肖樾這種程度的男演員會不會有人盯，她覺得保險起見，還是遠離那個酒店。

    肖樾知道她說的“婉婉”是指黃婉盛，今天看到她們兩個站在一起。

    他沒有開口，靜靜看了殷遙幾秒，路燈從左上方漏進一片光，她的臉龐很白。

    殷遙問：“你為什么不說話？”

    “說什么？”他抬手碰她的臉。

    “隨便?！彼Я颂掳?，“這么久不見，都沒話要告訴我嗎？”剛說完，就被他連人帶衣服一起裹到那件定制的寬大羽絨服里。

    他一個字都不說，頭低下來，輕輕含住她的唇。

    過了會，在她嘴巴里嘗到奶味。

    “又吃甜品了？”貼著唇問出這句，聲音低得不行。

    “……婉婉給我買了芝士蛋糕?！?/br>
    “好吃么？”

    “嗯?！毙ら杏鸾q服里只有件線衫，貼得太近，殷遙幾乎能感覺到他身體的熱量不斷地傳給她。

    這話之后靜了片刻，他抱她抱得很緊，灼熱的呼吸不斷地拂在她耳側的頭發上。

    “前面五百米有家酒店不錯?！蹦讼?，說，“我帶了身份證?！?/br>
    殷遙聽明白他的意思，輕輕地笑起來。

    肖樾松了手，退開一點，垂眸：“笑什么？”

    殷遙彎著眼睛，說：“我可沒打算跟你去另外開房間?！?/br>
    肖樾不說話，覷著她的眼睛。

    殷遙慢慢收起笑容，“聽婉婉說，你們明天四點鐘起床化妝，是不是？”

    他點頭。

    “你需要休息?！币筮b別有意味地看著他，“你知道，如果你和我住，今天晚上我不會讓你睡覺的?！?/br>
    肖樾默不作聲地站了一會，告訴她：“明天晚上我不用拍戲?！?/br>
    殷遙點頭，“好，我等你?！彼p輕踮腳，手從他的后頸繞過去摟他的脖子，貼在他耳邊說：“我在片場的時候，是不是會影響你工作？”

    肖樾不太想回答。

    但殷遙這句話問得很溫柔，他不想騙她，承認了：“我會想看你?！?/br>
    “為什么？”

    “不知道?！?/br>
    殷遙又笑起來，故意說：“我去看婉婉演戲，她就不受影響?！?/br>
    “……一樣嗎？”

    “有什么不一樣？”

    肖樾別過臉，懶得跟她說，可過了兩秒，又忍不住轉回視線，嚴肅地告訴她：“也有別人來探我的班，我也沒有受影響?！?/br>
    殷遙卻抓偏了重點，“有人探你的班？”

    “……是以前?！?/br>
    “女人嗎？”

    他不答話。

    “是追你的人？”殷遙點頭，“我知道了，是追你的人?！?/br>
    “我又沒有答應?！毙ら姓f，“是她自己要來的，我沒有和她說話?！?/br>
    殷遙：“你和她說話了，我也不會知道?！?/br>
    “……”

    都不知道話題怎么扯到這里，總之又刷新了兩人在一起后幼稚對白的下限。

    憋了幾秒，肖樾低聲問她，“你是在吃醋嗎？”

    殷遙不說話。

    肖樾蹙眉，唇抿了下，手從羽絨服兜里摸出個包裝好的蘋果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