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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問鼎宮闕在線閱讀 - 第95節

第95節

    如今,如出一轍的事落在了她頭上。

    她自也頭一個就想到了燕修容,覺得燕修容或與她想法一樣,認為要保證自己膝下的皇子登基只除一個皇長子并不夠,唯有將其他皇子也除去才穩妥。

    可她又迫著自己冷靜,迫著自己壓制這個想法。

    因為還有另一種可能。

    可能是窈妃察覺了什么,又或通過夏家的人脈查到了什么,所以故意與她玩這樣“如出一轍”的一手、又輕而易舉地讓她查到。

    或是為讓她收斂,或是為向她宣戰。

    這猜測令她不寒而栗。

    她并未料到夏云姒竟會將她摸出來,更不想與她這樣過招。

    再說,夏云姒如何會摸到她……

    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從不曾親手做什么惡事,在宮中待了這么多年都沒有過,每一樁每一件都是推別人去做,理應沒有留下什么端倪才是。

    可會不會有百密一疏之時?

    這念頭一起,就猶如夢魘般糾纏了她。

    如果有、如果有……

    如果有那么一丁點她自己不曾察覺的疏漏,夏云姒便有可能摸到她。

    那更久遠的事情,夏云姒亦有可能知道。

    順妃的心神微有些亂了,只覺無心中一塊棋盤被推到了面前,她卻摸不清對方是否要她執子。

    “我贏了!”玉竹軒中,夏云姒笑舒著氣,瀟灑地將棋盤一推。

    莊妃噙著笑搖頭,將手中余下的幾顆子丟回棋盒中:“我早該輸了,你倒有興致,還拖拖拉拉的陪我玩這么久?!?/br>
    說著笑容又淡了些,在喚宮人進來收拾東西前,又還是追問了她:“你究竟為什么想讓順妃疑到你?”

    方才她點到為止地將這話題繞了過去,只說怕她聽了擔心。

    可話說一半只會讓人更加擔心,莊妃后半場棋下得都不安生,連幾次扭轉局面的機會都錯過了。

    夏云姒挑眉笑了聲:“原來jiejie還在想這個?那我可學會了,日后下棋都找一樁事吊著jiejie,我便盤盤都能贏了?!?/br>
    莊妃揀出一顆子作勢要丟她:“得了便宜賣乖!”

    夏云姒忙一躲,縮了縮脖子:“我說我說,可別砸,這棋子砸人一看就疼。?!?/br>
    莊妃板著臉將棋子丟回盒中,淡聲:“快點說來!”

    夏云姒凝神,邊思忖邊吁氣:“也沒什么。我只是想順妃若疑到我、覺得我或許有所察覺,日后大概就會少用些心思在孩子們身上了,會想先除掉我才能高枕無憂?!?/br>
    她寧可這些明槍暗箭沖著她來。

    夏云姒不咸不淡地想。

    莊妃抬眸瞧瞧她,神色一時間頗是復雜。

    她覺得這一刻的夏云姒看起來就像是一只做了母親的狐貍,一邊瞇著那雙上挑的狐貍眼琢磨怎么搶別人的rou,一邊又死死的把小狐貍都護在了身后,厚厚的尾巴蓋住它們,獨自引著對手的注意。

    第102章 換血(雙更合一)

    一如先前種種一樣, 這事一經傳開便震蕩了后宮。

    順妃竟也會遭人陷害——所有人聞之都是一驚, 而順妃忽然展露的強硬手腕又令眾人再度驚了一回。

    她向太后請旨,將那下毒的宦官滅了三族, 五百兩黃金更盡數入了國庫。與之親近的宮人們亦處死的處死、流配的流配。幾日之內, 宮中盡是喊聲哭聲。

    這樣的狠厲在當心的后宮是不常見的, 至少在明面上并不常見。說到底是早年皇帝偏愛賢惠善良的女子, 佳惠皇后亦因此被皇帝念念不忘,誰都在投其所好,這些年便也都這樣下來了。

    眼下順妃此舉不免引得六宮矚目,夏云姒亦是大感意外。因為哪怕是在她, 慮及皇帝的喜好, 也并不太愿意為這些宮中斗爭牽連身在宮外的人。

    就拿吳子春來說——吳子春本人她受益宮正司以極刑處死了,那五百兩黃金亦沒入了國庫。但吳子春的家人、還有用這筆錢置辦的宅子與糧田, 她抬抬手便放了過去, 讓他一家子得以活命。

    是以眾人再向順妃問安時,偌大的正殿之中都分外的安靜。

    順妃坐在主位閑閑地抿著茶,過了會兒, 似乎覺出了氛圍的異樣,不解地看看她們:“今兒是怎么了,一個個都不說話?!?/br>
    嬪妃們面面相覷,莊妃亦與夏云姒對望了一下,繼而頷首道:“諸位姐妹想是都聽聞了順妃jiejie前幾日遇險之事, 心里不安生呢?!?/br>
    順妃哦了聲, 笑容輕松地漫開:“本宮無事, 兇手也已嚴懲,諸位安心吧?!?/br>
    夏云姒也抿起笑容:“寧沅前陣子也遇了如出一轍的事,險情說來就來,查卻查不清楚。臣妾卻是無用,竟沒想過可以殺那宮人全家以儆效尤,還是順妃jiejie更會治下?!?/br>
    順妃望向她,二人對視之間,她從順妃眼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探究,但那張不怒自威的臉上笑容仍很和煦:“窈妃說笑了,后宮嬪妃最要緊的是會侍奉皇上——這般算來你若是無用,那這滿殿便也沒了幾個無用之人。眼下這事實在是……”

    順妃說著搖頭,悵然嘆息:“本宮原也不愿做這樣的狠事,只是想著前頭是皇長子、接著便是本宮,實在讓人心里不安生,不知下一個又會輪到誰。于是只能殺一儆百,盼著那些糊涂人能清醒些,別再平白搭進來?!?/br>
    “jiejie說的是?!毕脑奇Υ鬼?,心下將她的話想了兩遍,眼底的笑容淡去,只余凜凜冷意壓在心里。

    待得從順妃處告退,夏云姒與莊妃結伴而行,走在偏僻的宮道上,莊妃嘆息:“行事作風一反常態,順妃這是心虛了,可見是真不干凈??伤姆磻?,也是真快?!?/br>
    “是?!毕脑奇σ灿行澣?,“倒是比我想得還厲害些?!?/br>
    她原驚異于順妃突然使出這樣的鐵腕,但今日聽順妃那般說了,倒也明白了她為何如此。

    ——這是已然疑到了她,怕她這同在妃位的起了斗志,去奪她的宮權呢。

    后宮沒人敢行事這樣狠,是因她們都要算計皇帝的寵愛,夏云姒也不能免俗。

    可順妃從來不得寵,反倒不在意這些。倒是那宮權,現下是她手中最貴重的東西,她斷不可能輕易讓人奪了去。

    而不論皇帝喜歡怎樣的女子,論起執掌宮權,都自是手腕硬的更為合適一些,溫柔善良的如何能壓得住這樣多的事?

    這些道理都不難想懂,可事情才剛出,順妃就立刻防起了這一點,也真令人贊嘆。

    “走一步看三步。咱這位順妃娘娘,可真是沒白在宮里沉浮這么多年?!鼻f妃輕笑,那笑容又轉瞬即逝,“只是這宮權若真一直被她穩穩捏著,倒也真是個麻煩?!?/br>
    “有什么麻煩的?”夏云姒搖頭,神情變得淡漠,“我jiejie可不是曾也執掌宮權么?那還是天下皆知的皇后,鳳印到現在都還留在椒房宮里?!?/br>
    但又有什么用?她連自己的命都沒能保住。

    所以皇帝將權力給誰固然重要,卻也從不是最重要。

    誰能算準人心一步步在宮里鋪開自己的人脈,才是最要緊的。

    不過這一點,順妃大概也是不差的。

    “我擔心的,是六尚局、內官監,乃至各宮免不了都有她的眼線?!毕脑奇τ挠妮p嘆,“我的延芳殿里如今都是夏家進來的人,我還放心??煞诺接佬艑m就已然說不清楚了,離得更遠的只會更盤根錯節?!?/br>
    “是,我在慶玉宮也是一日比一日更忐忑。你挖出的不干凈的人越多,我越免不了要想身邊是不是早就有人當了她們的眼線?!鼻f妃邊說邊蹙起眉,“可也總不可能全換了夏家的人進來?!?/br>
    夏云姒笑出聲:“那是,我夏家又不是做這門生意的,哪有這么多人可送進來?!?/br>
    接著鳳眸微瞇,沉吟了會兒,卻忽而問:“順妃是哪年跟的皇上?”

    莊妃淺怔:“那是先帝在位的時候里……比皇后娘娘她們都早一些?!闭f著凝神想了想,道,“應是建德十八年?我記得皇后娘娘與皇上是建德十九年訂下的婚約,那時太后提過一句,說慕王府里別無旁的妾室,只有這一位,是一年前入的府?!?/br>
    “那年我六歲?!毕脑奇π南乱凰?,“如今也過去十六年了?!?/br>
    如若順妃心思打從一開始就夠深,或許從那時便開始步步設計了。若那時還沒有,最遲到皇帝繼位、眾人都入宮時,大抵也開始了。

    那便也已足有十二三年。

    十二三年,真是足以發生許多事情了。

    夏云姒心下盤算著,斟酌又道:“尋個機會,我可與皇上提上一提?!?/br>
    .

    這“機會”卻是當日晚上就來了。

    彼時寧沂早已熟睡,寧沅尚在讀書。夏云姒照例盯著他喝了碗湯,又叮囑他早些睡,而后自己便回了房,早早地躺下了。

    結果還沒入睡就聞得外頭的問安聲。她坐起身,他正從門前的屏風后走過來。

    她睨他一眼:“臣妾今兒個來月事,皇上還來?!?/br>
    賀玄時笑著挑眉:“你也不必月月都提醒朕?!?/br>
    其實這樣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嬪妃來月事時尚寢局都會將牌子撤下,一看便知。

    可他還是常會過來,因為他已習慣了有她在身邊,當真幾日不見,他總是想的。

    便見她抿著笑,愉悅地翻身面朝著他,又拍拍床邊:“那臣妾陪皇上說會兒話,然后皇上去看看玉寶林?!?/br>
    他拎起玉佩的流蘇,將穗子在她臉上一拍:“充什么大度,當朕不知道你幾斤幾兩?!?/br>
    她就不再說話了,唇角勾著一股子壞笑往里挪了挪,好讓他躺下來。

    他倒也沒躺,反正一會兒盥洗還得起來,只將軟枕立起來,靠在枕上闔目揉起了太陽xue。

    夏云姒撐起身幫他揉,邊揉邊輕輕問他:“皇上近來很忙么?臣妾前天去清涼殿倒沒見有很多折子,皇上還看閑書來著?”

    皇帝重重喟嘆:“是,朝政尚可,只是后宮又出了事,朕想得頭疼?!?/br>
    夏云姒眸光微微一凌,又迅速壓下:“皇上是說順妃jiejie的事?”

    “是?!彼犻_眼,又是一聲喟嘆,“與寧沅前不久的事情如出一轍,所幸順妃也無恙?!?/br>
    夏云姒莞爾:“順妃jiejie已下旨嚴懲了?!?/br>
    他仰視著幔帳,點一點頭:“也是該嚴懲了。宮中嬪妃大多心善,遇了事總是輕拿輕放,倒教這些人膽子愈發大了?!?/br>
    夏云姒心底笑了聲。

    這話聽來多么嘲諷——宮中嬪妃,哪有幾個是真的心善呢?一次次的輕拿輕放,還不都是做給他看的。

    他卻不會覺得這一切的縱容其實都是因他而起的縱容,更不會覺得那些白白搭進去的人命也都與他有關。

    她自也是不會說的。

    她柔若無骨地側坐到他腿上,抬手給他捏肩:“順妃jiejie料理宮務素來有方,這番嚴懲之后,宮人們日后想來會多幾分思量?!?/br>
    他沉然點頭:“但愿吧?!?/br>
    她緊跟著又道:“不過……臣妾只怕這法子只能管上一時,待得事情一久,那根弦松下來了,便又不頂用了?!?/br>
    皇帝沉默不語,她的笑容里透著懇切的思量:“臣妾倒覺得,宮里這些人該如臣妾身邊的人一樣,盡數換一換了?!?/br>
    皇帝睇著她:“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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