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志已經把兩只眼睛全都擋住了，從指縫里往外看，嘴也閉上了。

    音樂越來越尖銳，空氣擰成一條細線，主角這次轉身卻故意猶猶豫豫。

    主角回頭，音樂消失，黑暗里一張鬼臉沖到屏幕前，和人來了個面對面。

    “??！我去我去我去！”陸遠志嚇得在沙發亂躥，劉一倩不小心被他蹬了一腳，惱火道：“你這么怕就不要看??！”

    陸遠志喊：“就是越怕才越想看??！要是人人都和你一樣想，恐怖片拍給誰看！”

    劉一倩問：“為什么越怕越想看？”

    陸遠志每回答卻問她：“你怕嗎？”

    劉一倩搖頭，答道：“不怕?！?/br>
    陸遠志又問：“那你覺得這電影好看嗎？”

    劉一倩轉頭看了看電視屏幕，誠實答道：“不好看?！彼耆恢罉啡ぴ谀膬?。

    陸遠志聳聳肩：“看吧，就是這樣，恐怖片其實是拍給害怕它的人看的，你不怕你當然不想看，而我怕我就想去看?！?/br>
    劉一倩還是不明白，為什么越怕越想看。

    像她，害怕的事情她就不會去想，害怕的人她就不去看。

    “不該是越喜歡的才越想去看嗎？”劉一倩忍不住道。

    陸遠志點點頭，說道：“有的人是這樣，我比較特別?！彼Φ?，“我要追求一點刺激?！?/br>
    劉一倩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別人說得那樣，哪里不正常。

    她看著陸遠志，想弄清楚自己的腦子里到底哪一塊兒出了問題，怎么會聽不懂他的話？

    賀琳琳在陸遠志家耗到了下午天將擦黑時才算圓滿結束了此次補課活動，陸遠志極力邀請她們下周再來，賀琳琳表示要考慮一下，劉一倩則尊重她的決定，隨后倆人堅拒了陸遠志“留下來再陪我看個恐怖片”的請求，匆匆告辭。

    賀琳琳到家時家里也沒人，賀長峰已經上班去了，他現在是上一個星期休一個星期，羅麗芳還沒下班，屋里冷鍋冷灶，賀琳琳泡了一包面吃完，自己先把澡洗了，進房看書。

    她現在有點兒像當年上學的時候了，每天也沒有時間瞎想，發愁也只是愁作業愁成績，最大的愿望是每個月能買一件新衣服，其余都是浮云。

    浮云？腦中冒出的這個詞讓賀琳琳感慨不已，她還真是回到了過去，不僅是人回來了，思維也回來了，這種過時的不洋氣的詞語，她好久沒用過了。

    神馬都是浮云，她當年還在桌子上寫了這句話當座右銘呢。

    她人生態度一直挺沒救的。

    “你覺得自己進步了嗎？”下午講完題后盧昭這么問她。

    賀琳琳一時不敢確認自己這點兒微不足道的自得算不算進步。

    她沒有明確回答盧昭，但是答案已經不言而明。

    盧昭說：“你想考到b市的話只是說著玩兒吧?！?/br>
    盧昭的語氣里并沒有失望。

    賀琳琳知道自己應該立即否認，但卻不想開口，何必多次一舉，又沒人在乎。

    盧昭說：“b市的大學很多，要考哪一所你確定了嗎？”

    剛剛說她開玩笑，現在又問她考哪一所，什么意思！

    賀琳琳想問他為什么顛來倒去，讓她摸不著頭腦，但攢起來的怒氣被他這么一問給問消了，只能悶聲答道：“···還沒想好?！?/br>
    盧昭看見賀琳琳偏過頭，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兒，拿余光瞟他，瞟一會兒看一眼。

    她現在在想什么，他都能猜到，但他不知道該怎么對她。

    他發現自己不想對她有期待，他也從來沒期待過誰。

    “你為什么想考到b市來?！北R昭問她，一貫的語氣，像在問她明天是什么天氣。

    他不知道這個問題里牽扯著什么。

    賀琳琳突然憤怒了，她總是輕易被他激怒又輕易被他平息。

    她反問：“為了什么你不知道嗎??？”盧昭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又給出了答案：“因為你在那兒呀！”她不知道還要怎么說他才能明白，才會變得和她一樣小心翼翼。

    屏幕里的盧昭沒有什么意外的表情，賀琳琳看著他，希望現在就全世界大停電，不用聽他回復。

    盧昭終于開口，說得卻是：“那我剛剛問你是不是開玩笑的，你為什么不回答?！?/br>
    賀琳琳沒想到他還在糾結這個，喃喃道：“···我沒說我開玩笑啊，是你自己說的···”她直愣愣地盯著他，他眼神一偏，盯住了桌面。

    桌子上只有一支筆，盧昭拿起來，旋開筆蓋兒，握在手里卻不知道要干什么。

    他只是下意識躲開了她的眼神。

    他們已經倆調了個兒，剛才明明她才是躲躲閃閃地那個角色。

    她把話都說完了，她就坦蕩大方了，再也不怕了。

    賀琳琳看著盧昭拿著筆不知道在寫什么，極其認真的樣子。

    她不知道還有沒有后續，或是對話剛剛已經結束了。

    但賀琳琳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讓他先開口，她打死再不會多說一句。

    她就干坐著，試圖以目光灼穿屏幕，切實地燙到他。

    盧昭看著桌子上他剛剛無意寫的東西出了會兒神，抬頭又撞上了賀琳琳的眼神，她像個小老虎一樣，莽莽撞撞地想咬住他。

    他已經感受到了癢痛，胸口像爬過一群螞蟻。

    他忍耐了一陣才說道：“那我等你來?！?/br>
    賀琳琳耳邊炸出的煙花聲，看著他發愣，想要再確認一遍。

    盧昭卻一直低著頭沒看她，賀琳琳又不敢去確認了。

    盧昭看著桌面上的他剛剛寫下的那個字，笑得有些無奈。

    他寫了一個“等”字。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快落。

    第31章

    周日吃完午飯賀琳琳就去了學校，快到校門口時看見了教導主任站在大門口，從擠成一團的學生中間眼疾手快地揪出了個戴耳釘的男生，看來是久違的校容校貌檢查又開始了。

    賀琳琳昂首挺胸地走過去，一點兒也不慌。

    她到了教室沒多久，陸遠志就來了，看見她在座位上翻書，書包一放就過來了，迫不及待地告訴她：“祝子嘉被抓了！”

    “他被誰抓了？他干嘛了？”，賀琳琳一時沒反應過來，聽到“被抓了”這形容有點兒懵。

    陸遠志急道：“教導主任??！校門口把他攔住了！說他頭發長，叫他出去剪了再進來，他不去，然后老方就要拿剪刀親自給他剪，他把老方推開了！”

    賀琳琳聽到這兒到抽一口冷氣：“他把方主任推開了！他和方主任動手了！”

    賀琳琳到抽一口冷氣。

    方主任還有一個美名，醉拳方，他是育才的教導主任兼授一門生物課，只帶最難管的班級，曾有記錄酒喝到一半離席，一拳放倒把來本校尋釁的一名混混，之后接著回家喝酒，因此得名醉拳方。

    “他是不是吃錯藥了！”賀琳琳還不敢信，祝子嘉瘋了吧！不就是剪個頭發嘛，又不是要他命！

    陸遠志也理解不了，他印象里祝子嘉還挺內向，感覺是老師說啥是啥的人，沒想到居然敢和老方對頂！

    他佩服道：“人不可貌相??！祝哥牛逼！”

    賀琳琳氣道：“牛逼個屁！我看他就是個沙比！”

    陸遠志瞪過來，大有她冒犯了偶像的意思。

    賀琳琳狠狠瞪了回去！

    她不知道這些十七八歲的男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個個都這么幼稚！和老師頂嘴干仗就是帥了！明明是腦子不清醒！

    實在想挑戰權威可以去了解下黎曼猜想??！誰解出來誰就是真hero！要不去看看奧數題也行啊，一定能快速地使他們沸騰的大腦冷卻下來！

    還是生活缺少目標啊。

    可話又說回來，十七八歲時就確立了人生目標的人又有多少呢？

    她現在能說出這么多道理來，不過也是因為經過了一回，算是作弊。

    真實的十七歲時，她也認為那種敢和老師頂嘴，把校規一條條犯遍的男生真是，令人向往??！

    賀琳琳稍稍平息了一些，她又把陸遠志喊過來。

    陸遠志剛被她瞪走，又叫他過去，還對他笑，他就有點縮，站在邊上問她：“你想干嘛？”

    賀琳琳把書合上，站起來道：“拯救叛逆少年去！”

    叛逆少年···其實是沒有的。

    賀琳琳去看時，祝子嘉已經被提溜回了教室。他其實只是擋了方主任一下，并沒有推他，但這么一擋在方主任看來也很要不得，當即也不管別人了，抓著祝子嘉去去找他的班主任。

    因為祝子嘉平時成績還行，雖然人不怎么積極，家長也不怎么積極，但班主任還是說了一些好話。

    他說：“這孩子成績不錯，平時一直表現挺好的?！?/br>
    方主任聽了怒火沒降，把祝子嘉剛才對他的那一擋細致生動地描繪了一遍，還給祝子嘉添加了很多心理活動和表情細節，班主任越聽臉色越不好，看著祝子嘉眉毛越皺越緊。

    祝子嘉一句話不說站在邊上聽著，就像方主任不是說他的一樣，那表情還真有點像方主任說的，“很不屑很藐視”。

    有這樣神情的學生總是會極快的挑起老師的怒火。

    “祝子嘉！老師讓你剪頭發你為什么不剪？”班主任厲聲質問，祝子嘉還是一言不發。

    班主任氣道：“你是不是要我把你媽叫來！”

    祝子嘉這才抬頭看向他。

    班主任松了口氣，他是了解祝子嘉家里情況的，就猜他估計是怕叫家長來。

    不過哪個孩子不怕叫家長呢？

    他命令道：“你現在就去把頭發剪了，還要跟方老師道歉！”

    祝子嘉又把頭低下去，半天沒開口。

    “祝子嘉！”班主任一拍桌子，又看了眼方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