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住在白槐谷外的錦繡村，想要前去青云城，需得使用白槐谷的傳送陣。白槐谷的傳送陣平時只供白槐弟子使用，但眼下是特殊時期，自然與平日不同。

    青云城里張燈結彩，技藝嫻熟的修煉者們正以玄氣在空中拖曳出繽紛的霓虹。四通八達的主干道上，一大群士兵亂糟糟地擺放著用以給普通民眾們就餐的桌椅。

    “天，這得多少桌，”李叔活這么大，還從沒見過這場面，“城主大人可真是大方?！?/br>
    “一場大勝嘛，”阿金壓抑不住臉上的笑，“那是得慶祝一下?！?/br>
    ……

    城主府中，一應賓客先后落座。柳天心和景司明陪著柳歸云坐在上首，各大勢力的來客先后前來敬酒。

    修煉者的壽命很長，兩人還很年輕，未來前途無量，故此誰都希望能夠借著這次機會和兩人搞好關系，愉快的空氣里充滿彩虹屁的芬芳。

    陸琳琳、楚南柯、林思遠以及弗朗西斯等和柳家柳飛揚等一群年輕人坐在一起。這些人是先前隨著羽嵐學院的隊伍一同回來的，因為相熟，所以毫不拘束，陸琳琳扯著弗朗西斯拼酒猜拳，林思遠不斷問柳飛揚青云城的事情，楚南柯坐在旁邊只顧著吃了，別的什么都沒空去干。

    柳小幽和柳樂安帶著柳家的一群娃，和其它宗門世家的孩子們坐在廣場上的桌子上，瘋狂吹噓剛剛自己是如何神威無比，把蠻族炸得哭爹喊娘。雖然他們把事情夸大了許多，但一群孩子們還是紛紛投來了無比艷羨的目光。

    觥籌交錯，話題說著說著，最終還是回到了戰爭相關的事情上，不少人問：

    “柳院長，你們的‘真理’幾時能夠做好？就這么放那群蠻子回去，實在是便宜他們了?！?/br>
    “沒錯沒錯，趕緊的把他們給炸上一波，我們就可以大舉反攻了?！?/br>
    人族最高指揮部作出集體決策，眼下暫不追擊，待到羽嵐學院使用“真理”超遠程精確制導爆彈對蠻族領境完成炮火洗地之后，再展開大舉反攻，以最大限度地降低傷亡。

    “其實已經做好了，目前正在量產，”柳天心苦笑，“急也沒用，畢竟量多，技術復雜，材料消耗還大，從購買材料運到工廠，到加工制作完成組裝，一套流程下來，花費的時間怎么可能少呢？”

    ……

    蠻族領境。

    無數人牲被符文串成無盡的長河，緩緩地流涌在通往軍營的道路上。

    他們身上沒有絲縷衣料，也不需要衣料。但并沒有人對此展現出哪怕一點兒的羞澀。對于用途是端上餐桌的食物而言，所謂文明，所謂羞恥，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他們目光呆滯，步履僵硬，一步一步走向永恒的終結。

    此時的蠻境一派兵荒馬亂，在元老院的號令之下，各地的飼養者都不得不把養成的人牲貢獻給當局，對戰士們進行補給。

    慘敗的戰爭，大量的傷亡，蠻族的狀況實不樂觀。人族絕無可能給他們充分的時間修養生息，故必須盡快補足戰力，恢復元氣。

    神皇對戰爭失利的匯報全無反應，顯然尚處于深度的沉眠之中。這讓凌天神女等元老都自覺逃得一命，一個個都兢兢業業，只想趕緊做出一些成績，用以彌補過錯。

    “就這些了？”

    凌天神女把記錄著人牲數目的簿子啪地一聲丟在桌案上，“這么一點人牲，能頂什么用！”

    “這是適齡的，”看她心情不好，前來匯報的官員嚇得直發顫，“如果把那些年紀尚小的也加上，還能再多上一小半，只是這么一來，未來的人牲怕是就不太夠吃了?！?/br>
    凌天神女蛾眉緊蹙，沉默著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都怪那些人族女人不頂用，生一胎需得近九個月，實在是慢死了?！惫碚驹谙率椎墓賳T抬手擦了擦額角沁出的冷汗，向人族的體質甩鍋。

    “把那些年紀尚小的也給收來，”凌天神女很快便已拿定了主意，“人族隨時可能反攻，危局近在眼前，一不小心就要亡族滅種，我們哪有什么本錢去考慮以后，先把眼下這一波應付過去再說?！?/br>
    “回頭若是出現饑饉，沉一些人到本源之淵去便是了，”另一位元老也跟著開口，“就算他們會因此混淆靈智，也總比即刻被人族給殺滅了好?！?/br>
    本源之淵也稱血rou之淵，是一個特殊所在，能夠將進入者化為血rou，維持極低的機體消耗，以實現生命的長期存續。

    蠻族在無法獲取足夠的食物時，便會沉入此地茍活，只是神魂之力不夠強大者，在此過程中，個人意識可能會與他人產生混淆。

    元老院再發號令，各地的飼養者也只好再度貢獻，為湊足數目，養在蠻族領境的人牲幾乎去了八成。

    被篩選而成的蠻族強者食用這些人牲，而后運轉秘法將身體分裂開來。分裂而成的個體能夠共享本體的部分記憶與近半身體，實力雖削弱許多，但其數量的增長速度卻可怖極了。

    在如此手段之下，蠻族的元氣迅速恢復，軍隊亦重現規模。這讓凌天神女及眾多元老信心滿滿，覺得就算人族不日攻來，仗著本土作戰的地勢之便，終究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但人族卻遲遲沒有動作。

    拖了有一段時間，蠻族的糧食危機先突顯出來了。

    元老院不得不把大量蠻人沉入血rou之淵。

    作出決策的會議上，一群元老對此議論紛紛：

    “這人族什么情況??？不打了？”

    “有可能，這人族不像咱們，他們一城一池，四分五裂的，一家要打根本不頂用，其它人不援手，來了也是送，你看過去他們往這邊打過幾次?！?/br>
    “也是哦，這人族確實是抱著他們那一點地盤，很少往別家打?！?/br>
    好多人覺得這樣的分析有道理，于是對凌天神女的決策便有意見了：“之前咱們就不應該把那些還沒長成的人牲都給吃了，看現在，一大群人沉進血rou之淵，回頭出來得有一半變得傻不拉幾的?！?/br>
    凌天神女：“…………”

    她咋就這么倒霉，而且這人族咋就慫著不打呢！

    “要知道咱們必須以人族為食，在他們看來，怎會與別族等同？”面對質疑，凌天神女仍舊保持冷靜，沉聲提醒，“他們之所以錯過大好時機，放棄乘勝追擊，必然是在醞釀著些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諸位萬萬不可大意?！?/br>
    “沒錯，不管怎么說，凡事總要往最壞的方向考慮，”也有不少元老對她表示贊同，“傳令各地再度加強城防，務必做好萬全準備?！?/br>
    事實證明凌天神女作出了正確的選擇。

    ——又過了幾日，有幾個前些日子暴露身份慘遭抓捕的蠻族探子，被人族給放回來了。

    元老院當即召集眾多高層，接見了這個探子：

    “人族讓你報什么信？”

    “是和談么？”

    和談的事情過去也曾有過，大概是劃分一個邊界，約定雙方互不侵犯云云。而作為互不侵犯的代價，人族需得定期向蠻族進貢一定量的rou食。這是過去歷史上，人族較為弱勢的時候，在一些地區時有發生過的。

    今非昔比，蠻族當然不能指望人族會向他們進貢，好幾個元老心下已經有了猜測：“是不是要我們隔段時間給他們送回一些人牲？”

    “不是，”匍匐在地板上的蠻族探子抬起了頭，“他們說，未來會給咱們送來一些東西，以盡快停止兩族爭端?！?/br>
    大廳里嗡地一聲炸了，一群蠻族高層群情激昂：

    “人族居然給咱們送東西？”

    “哈哈哈這群慫逼！就說他們沒用，看你們之前一個個都給嚇的?！?/br>
    “得意什么，一定有詐！他們眼下可比我們強勢得多?！?/br>
    “請諸位稍后再議，”凌天神女抬了抬手，柔聲說道。若在以往，她的語氣定不會這么客氣，會直斥眾人安靜。

    她的目光如炬，凝視這位探子，問：“他們到底要給咱們送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蠻族探子因沒帶來確切的消息而瑟瑟縮縮，“他們說……真理快遞，使命必達，總之來了就知道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即將收到快遞的凌天神女發出暴哭：我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啊，我已經很努力了，真的！

    第137章 天降正義磐石城

    一群元老并不知道“真理快遞”是什么。

    不過能夠確定的是，人族送來的肯定不會是什么好東西。

    一番討論之后, 元老院傳達號令, 令各地加強防御, 尤其是邊境一帶, 更是需得時刻留意人族來訪的使者, 同時做好把這些使者扣押下來作為人質的準備。

    但人族并沒有派遣什么使者。

    ——來到蠻境的是無數道拖著彗星般光尾的梭形物體, 這讓曾經敗退黑雪林的蠻兵們瞬間被喚起了極度恐怖的回憶。

    “……這！他媽的！”

    “明明沒有那能飛的黑三角, 這些東西是怎么送來的？”

    此時在空中疾速劃過的梭形物, 比起在黑雪林時碰上的塊頭又大上不少，速度也快上許多。

    不少不明真相的蠻人尚一臉好奇地仰頭觀看, 謹慎些的還沒忘凝聚護盾, 而挨過打的士兵們則毫不猶豫地抱頭鼠竄, 盡量找隱蔽處躲藏。

    但無論是觀看，是防御, 還是躲藏，最終等待著他們的都是相同的結果。

    凌厲的呼嘯響過，梭狀物先后砸落。

    巨大的爆響聲中, 大地搖顫, 山峰崩毀，江海潰流。而相比之下更為脆弱的勢力城池，光幕般的防御屏障上一秒激活，下一秒便在轟炸中崩碎。

    這使得后來的梭彈得以全無阻礙，如星雨般紛墜，蠻人的血rou、絞碎的建筑、翻飛的泥土, 在恐怖的爆炸里，盡數化作細碎飛灰，翻翻滾滾卷向半空，騰起一團又一團的烏云，燃起一片又一片的烈火。

    無數城鎮被炮火吞沒，也有些許地方幸免于難，長街上人影紛亂，到處都是慘叫與嚎哭。

    有人在跑，也有人如雕像般呆站著，頂著狂煙遙望遠空。他們的牙齒因劇震而上下叩擊不停，尖銳的蜂鳴在腦海中良久回響，思維仿佛被絞得支離破碎，根本無法理解眼下究竟發生了些什么，已是近乎給嚇得傻了。

    養殖場里，屋頂已被震波沖飛，不少牢籠亦因撞擊而破碎，但已然不多的人牲們發出恐懼的尖叫，零零散散地有幾個人逃跑，大部分仍是周身顫抖，擁擠在一起，蜷縮在角落，仿佛那沾染著穢物與污血的墻壁能夠帶給他們安全與慰藉似的。

    在眾多強者聯手祭起的宏偉屏障庇護之下，元老院所在磐古城幸免于難，但因轟炸而造成的大范圍地勢塌陷導致城中不少建筑歪歪倒倒，就連元老們議事的那座高塔，也向一側斜出了滑稽的傾角。

    高塔之上，在幾個脾氣暴躁的元老的咒罵聲中，一個手持巨鐮，穿著一身血色衣袍的男人急切問道：“格布上人，你追溯到了嗎？這些東西是誰丟過來的，人在哪？”

    格布上人是一個給人以睿智之感的老嫗，她的雙手托舉著一個纏繞繁復符文的巨大術盤，在其中心不時浮現一個個古樸的圖案。

    手持巨鐮的男人在她身邊焦灼等待，背后跟著一群與他裝束相似的血衣戰者。

    顯然，若是格布婆婆算出那詭異攻擊的來源地，他們立刻便會撕裂虛空，攻殺過去。

    片刻后，格布上人開口了，她的聲線沙啞陰沉，聽上去讓人莫名聯想到多腳的蟲子陰溝里緩緩爬過：“人族南境，斷魂古域?！?/br>
    “人族南境？！”元老們驚呆了，“怎么可能！”“這東西是怎么打那么遠的！”

    “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確定是斷魂古域沒錯？”男人問道。

    格布上人點頭：“沒錯?！?/br>
    巨鐮揮過，虛空立時破開了一道暗金流轉的幽隙。

    男人帶領著一群血衣戰者即刻便要探身其中，卻被凌天神女伸手攔?。骸皠e去?！?/br>
    “怎么？”

    “你們忘記了嗎，斷魂古域已是羽嵐學院的地盤了，你覺得人族猜不出咱們可以對那東西的來路進行追溯？”凌天神女神情冷若嚴霜，“去干什么，還嫌送死送得不夠么？”

    男人姿勢頓住，他背后的從多血衣戰者也同陷沉默。

    一群人良久沒有動作，空間裂隙緩緩合攏，只剩下幾道絲絲縷縷的流金痕跡在空中扭動。

    “那怎么辦？”終究是有人對此不甘，“就這樣任他們炸？”

    “陛下應該是要醒了，”凌天神女的目光掠到血樹方向，“咱們聽他示下?！?/br>
    血色湖泊之中，血氣蒸騰成虛幻的屏障，炮彈被詭異扭曲的空間向遠處彈開，最中心處，承托著古樸大殿的人臉古木安如泰山，完全并沒有受到轟炸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