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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容辭(重生)在線閱讀 - 第72節

第72節

    第102章 晉江獨發

    她本能的有些退縮,但在腳步往后退去之前卻硬生生的止住了這種沖動,她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的的怯懦已經消失,只剩下堅定與鎮靜。

    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去在意這些探究、審視或是憤怒的視線,容辭就這么昂著頭,大大方方的從中間大殿中間穿過,一步一步穩穩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跪坐下來。

    這個位置離著御座已經很近了,她的上首不是宗室親王王妃或者公主,就是已經上了年紀,頭發都已經灰白的老大人及同品級的家眷,福安長公主一閑下來就出了京,這次還是沒出席,也就是說,容辭身邊全是陌生人,一個認識的都沒有。

    但現在她已經飛快的做好了心理準備,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惶恐或者不安,甚至已經有了閑心掃視起了殿內的其他人。

    這一眼望去就看見了不少熟悉的人,有垂著頭看不見表情的顧宗霖,他旁邊坐著的是極力保持平靜,遙望著容辭的眼睛幾乎都要噴出火來,容辭漠然的看了她一眼,很快便移開了視線,接著又看見了戰戰兢兢坐得無比板正,連頭都不敢抬的許訟夫婦。

    許訟現在已有了承恩伯的爵位,他與陳氏自然有資格參與宮宴,不知有意無意,他們兩個的位置還在靖遠伯許訓與伯夫人吳氏之上,這是一種很明顯的暗示,宮宴的座次是前朝之人揣測圣心的重要手段,也是皇帝想要傳達心意的途徑,這么安排一番,大家心照不宣,端陽夫人無兄無父,陛下想要升耀拔擢她家里人以此抬舉她的態度十分明顯,這么一看,怕是這好處會落到承恩伯這一房身上,靖遠伯反倒撈不著分毫。

    許訟雖是伯府嫡出之子,但這身份在他小時候還算是金貴,等到老伯爺死了,許訓襲了爵,他就慢慢泯滅眾人,從沒參加過夠資格在含元殿里舉行的最高規格宮宴,更別說小門小戶出身的陳氏了,像是個鵪鶉似的縮在座位上,打定主意絕不主動說話,生怕有什么話說錯了被人笑話了去,因此這兩人連容辭進殿這么大動靜都沒注意到。

    正當容辭收回視線時,旁邊有人低聲喚了一聲:“郡夫人可還認得老身?”

    容辭側目望去,見與自己案桌挨著的是一對老年的夫妻,都是六十來歲的樣子,身上著紫衣,老夫人霞帔上繡的是云霞翟紋,而老大人身上的補子則是錦雞,便知這位老人必定是二品的高官,而容辭的座次位于諸侯爵之上,能排在她前面的肯定是握有實權的文武官員而非勛貴。

    長者為先,容辭低下頭以示恭敬:“不知夫人府上是……”

    那老夫人點點頭:“也怨不得你不記得了,上次見你還是個小姑娘呢……我是你大姐的太婆婆?!?/br>
    容辭略睜大了眼,馬上反應了過來:“您是……涂老夫人?”

    容辭的大堂姐,既靖遠伯府的嫡長女許容慧,自小是郭氏親自教養的,為人端莊持重,與其母吳氏截然不同,及笄后便嫁了內閣杜閣老的長孫杜遠誠。

    現在勛貴式微,遠不如朝中官員金貴,更何況杜閣老又兼戶部尚書,已是位極人臣,這親事還是伯府高攀了,若不是許容慧本人實在沒得挑,次輔家的長孫怎么也輪不到吳氏的女兒。

    這涂老夫人便是杜閣老的發妻,杜遠誠的祖母,算起來和容辭也算有親戚關系。

    他們家世代官宦,代代都出名臣,名聲也一向很好,只是幾年前杜氏之女杜依青殺人未遂的事讓這清白名聲蒙上了一層陰影,連帶著家里的長子、杜遠誠和杜依青之父也被貶官數級,即便謝懷章一再表示不會牽連杜氏其他人,也不會因為這事讓他與杜閣老君臣離心,但是杜氏滿門依舊很長時間抬不起頭來,杜閣老在內閣之中話語權也略微降低,連即將到手的首輔之位也丟了。

    容辭雖算是和他家有點拐彎抹角的關系,但其實不常來往,此時也就不明白涂老夫人為什么主動搭話。

    “是我失禮了,請杜大人、老夫人莫怪?!?/br>
    涂老夫人道:“容慧在家里也常提起你們姐妹,常說容菀有些驕縱,倒是你不愛言語,心中卻自有丘壑,我們老兩口一直好奇,今日才有緣一見?!?/br>
    杜閣老不便與女眷多說什么,此時只是說:“你大姐上尊長輩、下撫幼子,是個再好不過的媳婦,想來你也不差?!?/br>
    容辭說不上受寵若驚,但也是滿心的驚訝:“當不起二位錯愛,容慧jiejie承蒙貴府照顧?!?/br>
    她的態度十分謙和,并不因為圣眷優渥而目中無人,也沒有因為知道杜閣老的身份而加以諂媚。涂老夫人和杜閣老見狀超對視一眼,彼此心中便有了打算。

    靜鞭響過,眾人人紛紛收了心思屏息凝神,等禮樂一響,便伏地行禮。

    這場冗長的禮儀與之前容辭參加過的那一次并沒有不同,唯一的區別就是皇帝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他身邊雖仍舊沒有皇后相伴,但手中卻牽著與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皇太子,眾臣口里賀詞之中除了皇帝陛下,也多了太子的名號。

    流程走過之后,皇帝先于與眾人共飲了一杯,然后歌奏舞起,宴會便正式開始了。

    容辭桌上的是特供的果酒,氣味香甜又不醉人,她端著杯子準備喝第二口。

    這時,上座的德妃突然帶著眾嬪妃敬了皇帝和太子一杯酒,隨即便道:“陛下,臣妾姐妹為恭賀太子殿下大安,特意命司樂坊編排了一支歌舞,不過私下娛樂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還望陛下不要嫌棄過分寒酸?!?/br>
    其他妃子有的期待,有的面露驚訝,可見這一出并非如德妃所說的那樣是眾人一起安排的。

    戴嬪問韋修儀道:“娘娘,這是你們一起商量的嗎怎么我們不知道”

    韋修儀擰著眉頭:“我哪有那閑工夫,什么歌舞,和我可沒關系?!?/br>
    她看著身邊的呂昭儀像是并不高興,但臉上并沒有驚訝,看來也是知情的,反而是余才人等位分不高的人一臉期待,與德妃如出一轍。

    謝懷章并不在意這些,給圓圓夾了一道菜之后,這才放下筷子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

    德妃等人馬上面帶喜色,拍了拍手掌示意節目開始。

    一眾身著彩色水袖舞衣的妙齡女子魚貫而入,開始了她們驚心準備已久的禮物。

    中間一名女子與其他人不同,介于青色與藍色之間的舞衣被彩衣襯的分外清麗,她面帶紗絹,只有一雙春目含情的眼睛露在外面,有種介于清純與魅惑之間的美麗。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這些……或者這個女子是來做什么的了,眾人交頭接耳,感嘆了德妃等人看著無欲無求,現在卻也終于坐不住,要進獻美女以邀得圣寵。

    誰也不知道這事最終能不能成,一方面這么多年陛下除了對許氏表現過另眼相看的意思,面對如馮芷菡這樣的美人都目不斜視,不像是會被勾引的樣子;另一方面陛下平日所見都是良家女子,萬一看這出身卑微、能歌善舞的舞女覺得新鮮,感上那么點興趣也說得過去,畢竟男人嘛,表面上要求女子賢良淑德,其實有時候可能更偏愛“放得開”的女子,說不準陛下也是這樣的人呢?

    就在眾人和妃嬪們都緊張的觀察謝懷章的反應,想知道他有沒有被吸引住時,謝懷章卻壓根沒往舞蹈上看,而是眼瞅著容辭貪戀果酒美味,飲了有兩三杯了。

    果酒比不得尋常白酒性烈,但喝多了也會醉人,謝懷章知道容辭酒量不好,生怕她酒醉頭暈,晚上睡不著覺。

    德妃尚在等待,余才人已經迫不及待的開了口:“陛下瞧這歌舞如何?臣妾瞧著居中的舞女的舞姿相當出眾,不同凡俗呢?!?/br>
    謝懷章長這么大從沒夸過容辭之外的女人,聞言往臺下瞥了一眼,隨口評價道:“嗯,中規中矩,也算不錯?!?/br>
    他自認為能得他這一句評價已經是看在這舞蹈是他們為了慶祝太子病愈才安排的緣故,已經分外給面子,卻不知聽到這話的人臉都不約而同的扭曲了一瞬,臉上的笑都僵的不能再僵,連近側的宗室們都憋得滿臉通紅——他們雖然以前就知道皇帝陛下有些不解風情,卻萬萬沒想到他能不解風情到這樣的地步。

    殿中央正在優美起舞的青衣女子并不能聽見他們的對話,還在努力舒展身姿,用盡全力展現自己最美的樣子,可這樣子映在知情的人眼中,卻顯得滑稽可憐了起來。

    容辭其實也隱約猜到眾妃安排這一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但她不是個愛亂吃飛醋的人,又與謝懷章心意相通,從不輕易在這種事上起疑,因此并沒有多做關注,反倒第一次品嘗這種頂級僅供御用的果酒,不知不覺就多喝了了幾杯。

    這時,御座上的皇帝突然揚聲道:“端陽坐到朕身邊來?!?/br>
    不止其他人吃了一驚,容辭也驚訝的抬頭,見謝懷章向她點了點頭,這才反應過來“端陽”叫的就是自己。

    之前她曾因謝懷章當眾表現出的親近羞愧不已,但現在出格的事做得多了——她現在可還在紫宸殿住著呢,因此便有些破罐子破摔害羞不起來了,除了有一點點尷尬外,面色不曾改變,只是沉默的站起身來走到御座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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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晉江獨發:

    雖然平時人們已經更加習慣坐在椅子上,但像是這種宮廷正宴上,大梁仍舊采用的是之前跪坐制,就是面前一張矮案,身下是席墊,人就跪坐于席墊之上。

    皇帝面前的龍案很長,就算三四個人并排坐也不會擠,事實上,這種龍案一開始是由帝后并坐的,只是孝成皇后去世后,先帝身邊的位子就被各種寵妃占據,誰得寵誰就坐在皇帝旁邊,反把皇后擠在另一桌上,渾然不提上下尊;而謝懷章則是常年一個人坐,有了太子之后才把太子帶在身邊方便照顧,他登基之后,從沒有女子能與他并肩。

    等容辭走近,班永年立即機靈的將一張新的席墊放置于謝懷章身側,又重擺了一套餐具,隨即滿足的得到了皇帝贊許的目光。

    “夫人請坐?!?/br>
    容辭剛剛坐好,謝懷章就將酒杯端了起來,對容辭道:“多謝端陽夫人辛苦照顧太子,我們父子趁此佳節敬夫人一杯?!?/br>
    圓圓見此也忙不迭將他盛著清水的小杯子舉起來:“敬您!”

    容辭剛端起酒杯就被謝懷章按?。骸疤幽暧撞荒茱嬀?,就請夫人陪他飲一杯清水吧?!?/br>
    容辭這才明白他繞了這么大圈子就是想委婉的勸自己不要貪杯,心中嗔怪他大題小做的同時,也不免有些甜意,便順著他的意思放下酒杯,只用清水與他們對飲。

    說是清水也不盡然,杯中盛的其實是可以解酒的蜂蜜水,一入咽喉,嘴里心中的甜蜜一起涌上來,讓容辭不禁對著謝懷章輕輕一笑。

    謝懷章一掃之前的嚴肅冷淡,嘴角也不由得忍不住略微向上翹起,在案桌底下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手,兩個人對視許久,一時都舍不得移開視線。

    他們兩人這邊溫情脈脈,雖不算極力掩飾,也沒有什么出格之舉,但就是能讓人看著莫名牙酸。

    中間的那舞女拋了這么長時間的媚眼給瞎子看,心緒早已不穩,眼看一個姿容不凡的女子坐到了陛下身邊,舞女不知這女子是哪宮的娘娘,只能見到她與陛下正低聲談話,時不時還相視一笑,把自己這些人視若無物,看都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心下便有些著急。

    她對自己的容貌舞姿十分有信心,此時以面紗覆面也不過是想先用舞姿引誘至尊,再引得他親自摘下自己的面紗,到時候再露出一副絕世容顏,一定使人印象深刻,一舉博得圣寵。

    她本來深信任何男人只要看上自己一眼便一定會被迷住,可是現在陛下只不過略略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絲毫沒有驚艷的意思,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可是好不容易從司樂坊脫穎而出被德妃娘娘相中,眼看榮華富貴就在眼前,她絕不想就這么算了,于是向同伴使了個眼色,將壓軸的動作使出來,想先引起圣上注意再說。

    容辭原本一邊盡力忽視妃嬪們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邊默默的聽謝懷章說話,突然眼前一片青藍色閃過,讓她詫異的睜大了眼睛。

    之間一只長長的水袖從御案前飄然而過,足足比其他人的長上兩三陪還有余,這樣的水袖要想揚起來可不容易,足見舞者功底非凡。

    謝懷章有沒有被吸引不得而知,容辭卻真的被驚艷到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們擺動著柔軟的雙臂與腰肢,身子仿佛沒有骨頭似的彎折旋轉。

    接著為首的青衣女子沖著這邊彎了彎眉眼,雖遮住了半邊臉,但也隱約可以窺出傾城之姿。

    這女子急速退后,被眾伴舞圍于中間全然遮擋住了身姿,過了片刻,隨著樂聲悠揚,數十彩袖驟然如花朵般綻放,露出了中間清麗的青色花蕊,那女子足見輕點,竟直接一躍到了一個同伴的肩膀上,隨即一邊舞動邊從一人肩上跳到另一人肩上,若飛燕盤中舞一般輕盈,最后在最前面一人身上停住,向后彎折纖腰,再翻轉著雙足著地。

    眾人都被她這一招驚艷,容辭也看的津津有味。

    接著青衣女子便轉過身來,帶著伴舞一起跪伏于御座前,嬌聲如鶯啼一般清脆動人:“奴婢蘇霓裳恭祝陛下、太子殿下上元安康?!?/br>
    德妃急著看向謝懷章,看他是什么反應——他沒反應,反倒是容辭被這曼妙絕倫的舞姿勾來了興致,“你為什么帶著面紗?”

    蘇霓裳哽了一哽,這話在她的設想中應該是陛下問的,這時候自己再嬌滴滴的說上一句:“奴婢卑賤,未得陛下準許,實在不敢以真面目面圣”——然后皇帝心生憐惜,親自替自己摘下面罩,再驚艷于自己的美貌,宴會結束后馬上寵幸自己,封為妃嬪……

    可是問題問是問了,但卻不是陛下問的,而是一個看上去頗為得寵的娘娘,她自幼在司樂坊長大,自然知道對付男人和女人的方法截然不同,她事先準備好勾引陛下的話絕不能用來回答女人……

    容辭等了一會兒,卻遲遲得不到蘇霓裳的回答,她還沒覺得有什么,謝懷章就先認為此女有意怠慢容辭,因此皺眉道:“郡夫人問你話,為何不回答?”

    ——因為這情景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蘇霓裳欲哭無淚,只得胡亂答道:“舞曲本是這樣安排的,面覆薄紗更能顯得輕盈柔美……”

    容辭與這世上大多閨秀一般,對于舞藝只是略通一二,因此對蘇霓裳信口胡編的話信以為真:“原來如此,那你現在可否摘下面紗呢?”

    蘇霓裳眼睛一亮——雖然第一步出了差錯,但是可以略過去直接第二步,就是讓陛下看中……

    結果當她以最優雅的姿勢摘下面紗,含羞帶怯的向御座看過去時,入目的便是皇帝冷淡的表情,他剛才看那位夫人是顯而易見的溫和,可見并非如傳言那般是個全然無情之人,現在眼神卻極其平淡,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隨處可見的擺設,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波瀾不驚。

    蘇霓裳的心當時就涼了。

    容辭見這女子面容姣好,可謂艷而不俗,清而不寡,雖比不得馮氏女扎眼,但韻味神態恰到好處,尤比馮芷菡勝上幾分。

    德妃一時沒等到謝懷章反應,猶豫了片刻,還是壓下了心底的不安,在蘇霓裳投來求助的目光中笑道:“這孩子跳的這樣好,可見是下了一番功夫,陛下何不賞她個前途?”

    這話讓在場的嬪妃表情各異,容辭則是輕輕挑起了眉,并不做聲。

    謝懷章瞇了瞇眼睛,隨即漠然道:“她本是舞女,獻藝便是本分,況且司樂坊乃天下樂伎舞姬集大成之處,此女舞藝也不見得比旁人好到哪里去,莫不是……”他看了眼德妃:“朕還要顧忌著她是你‘千挑萬選’出來的人,就要違心贊揚不成嗎?”

    “千挑萬選”這四個字他說的尤其重,其中意味也透著不祥,德妃額上馬上沁出了冷汗,卻又不能不打自招,只能強自鎮定道:“陛下恕罪,臣妾萬萬沒有這個意思,只是看蘇氏年紀小這才心生憐惜,現在看來,她技藝不算上佳,實在當不得陛下夸贊?!?/br>
    謝懷章的語氣仍然平淡,像是看不見別人惶恐的眼神似的:“既然如此,她又是憑什么本事被你挑中的?”

    德妃啞口無言,只得跪下請罪。

    殿中不知不覺已經靜了下來,大家眼睜睜的看著幾乎算是隱形后宮之主的德妃被陛下給了好大一個沒臉,狼狽的完全失去了之前風光淡定的樣子。

    德妃本是最老成不過的一個人,卻不知今夜為何如此冒進,簡直不像她之前那謹慎至極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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