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時晚一愣:“你也不知道嗎......” 畢竟兩個人關系好,如果到了需要生病住院的地步,賀尋大概率會去找聶一鳴。 卻沒想到對方居然也不知道賀尋沒來考試的事。 同樣一頭霧水,最后,聶一鳴提議先去賀尋家里看看。 敲了半天,卻沒有人應門。 “可能就是睡著了?!辈辉偾瞄T,聶一鳴蹲下.身,掀開放在門口的門墊,取出藏在下面的鑰匙,“尋哥!尋哥!” 門一打開,他就扯著嗓子開始叫喚。 房內卻仍是一片寂靜。 杳無聲息。 “奇怪......”叫了半天沒人應,這下連沒心沒肺的聶一鳴也徹底懵了,“尋哥能去哪兒?” 沒聽說最近有什么事兒啊。 時晚跟在聶一鳴身后。 自從那次被捏過臉,落荒而逃之后,這是她第一次重新踏入賀尋的家。同之前一樣,客廳還是異常干凈整潔。光線明亮,書房的窗戶開著,伸進一簇嫩綠枝椏。 沒有關臥室的門,一眼就能看見空空蕩蕩的床。素色床單上有些凌亂的褶皺,似乎主人離開得急,來不及將褶皺一一撫平。 “奇了怪了?!比幻恢^腦,聶一鳴摸摸下巴,“讓我問問?!?/br> 說著,他走向放在電視柜旁的固定電話。 這年移動電話并不普及,手機是個稀罕玩意兒,大眾間最流行的還是尋呼機。家里有錢,聶一鳴自然早早就買了一部手機,一同廝混的兄弟們卻不是人人都有。 眼下要聯系,只能用固話撥尋呼臺,再讓他們找公用電話一個個打過來。 聶一鳴忙著撥尋呼臺,等在一旁,時晚茫然而焦急。 賀尋會去哪兒? 頭一次遇見這種事,她手足無措,只能聽聶一鳴接起一個又一個電話。 全然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么。 鈴聲不斷響著。 時晚眉頭越皺越緊。 不知為何,明明是來找賀尋,時晚卻想到被關在教學樓的那一夜。 除了陸媛媛和挑染綠,那一晚,沒有人知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被鎖在教學樓里。 當初他找了多久,才終于找到她? * 淋那場雨原本并不會讓賀尋生病。 沈怡是個不合格的母親,從小自己管自己,一回到家,他就煮了姜湯喝。 guntang辛辣的液體淌過喉嚨,落進胃里帶來灼燒感。換掉濕衣服,少年沉沉睡去。 直到被固話單調的鈴聲吵醒。 打電話的人異常執拗,一遍又一遍地反復撥著,似乎一定要撥通才罷休。 原本不想接電話,實在受不了對方的固執,賀尋只能起床。 還沒睡醒,他懶散接起電話,嗓音有些沙?。骸拔??” 下一秒。 所有的困意在對方開口后盡數散去。 “終于醒了?” 電話另一端,賀子安語調也很懶散。 電流滋滋響著,兩個人的嗓音在一瞬間聽上去竟然有些相似。 賀尋握緊聽筒。 用的力氣大,聽筒被隱隱捏出裂紋。 賀尋不恨沈怡,因為她生下了他,雖然從來沒怎么精心養育,卻也沒讓他一個人孤零零死在外面。 他也不恨那個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的男人,平心而論,對方已經盡到了所有能盡的責任和義務。不能再要求更多。 唯獨賀子安。 光是隔著電話。 聽見賀子安微弱卻清晰的呼吸聲。 他就想再不管不顧、狠狠地捅上幾刀。 哪怕要被關進看守所,哪怕要在監獄里度過后半生,哪怕這輩子就這么毀在對方身上,都不會有一分一毫的后悔。 “你命真硬?!?/br> 于是,賀尋淡淡道。 捅了幾刀也沒死,被摁在地上打到一動不動也沒死?;蛟S世界上原本就沒有什么公平正義可言,越壞的人活得越久,過得越幸福。 “門口給你放了個禮物?!辈⒉幌裆洗我粯涌桃饧づ?,這一次,賀子安的語氣也格外平靜。 仿佛聽不出自己被嘲諷。 賀尋沉默。 他不知道賀子安說的禮物是什么,但多半不會是什么好東西。 都沒有再說話,兩個人靜靜在電話里無聲對峙。 最后是賀子安先敗下陣來。 他輕笑一聲:“去看看,是你一直想要的那個?!?/br> 說完。 電話掛斷。 電流聲消失,只有嘟嘟嘟的聲音單調重復地響著。 站在原地,賀尋一瞬間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 賀子安是什么人,嘴里沒有一句實話,滿心滿腹都是算計,根本不足為信。 然而下一秒,他就甩下聽筒,匆匆去開門。 門外無人,只有一個牛皮紙袋靜靜躺在地上。 里面是一張黑白復印件。 只留下結論部分,拋去冗長的數據分析,很容易能看見最后得出的結果。 目光一掃。 賀尋就看到了那句短短的結論。 中秋節的第二天,天氣放晴。臨近中午,太陽已經暖洋洋地升到樹梢。 陽光從窗戶灑進來。 落在身上卻像是昨夜劈頭蓋臉砸下來的暴雨。 耳邊聽見奇怪的響動。 捏著那張薄薄的紙,過了許久,賀尋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牙齒上下碰撞的聲音。 他太冷了,比跪在荷花池的那一夜還要冷。血管里流淌的似乎是深海浮冰。 復印件被捏出一片褶皺,在原地站了許久,賀尋最后只是默默將牛皮紙袋收好。 然后走回自己的臥室。 原本只是想重新躺回床上,然而全身發軟,根本沒有一絲力氣。 這些年他咬著牙跨過了那么多的坎,沒有屈服于老天爺一次又一次的刁難,沒有向任何一個人低頭認輸,最后卻拿這張小小的床毫無辦法。 腿一軟,少年直接滾進床下。 * “你們到底能不能行??!” 把所有能聯系到的人都聯系了一遍,還是沒有任何頭緒,聶一鳴不免也急躁起來。 沖著電話那端的無辜小弟罵罵咧咧幾句,他轉頭看時晚,“不然再去醫院找一找?”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尋哥生病不找他,但既然家里沒有人,還是先去醫院看看比較好。 聽見聶一鳴這么說,時晚略顯遲疑地點點頭。 總歸眼下也沒有什么其他辦法。 要是昨天沒有去看燈會就好了,她咬著唇,心里是無盡的愧疚和懊悔,這樣賀尋就不會生病。 也不會一個人孤零零去醫院。 兩個人走到門邊。 跟著聶一鳴,正要走出去,時晚腳步一頓。 視線落在玄關處的鞋柜上。 家里收拾得格外干凈,鞋柜也擺放得整整齊齊。主人似乎有點兒輕微的強迫癥,每一層都放著相同色系的鞋,擺得滿滿當當。 滿滿當當? 時晚一愣。 “怎么了?”已經站在門外,聶一鳴問她,“還不走嗎?” “沒......”時晚搖搖頭,“沒什么?!?/br> 也許只是她多想,賀尋不一定每次回家都會把鞋收進鞋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