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夜深,家屬院又不在繁華地段,這一年沒有后來在線打車的快捷服務,只能在路邊等不知道何時會來的出租車。 路燈已經熄滅,只有夜空里一輪圓月冷冷灑下,月光清透,將少年臉上的爪痕照得分毫畢現。 “抱歉......” 相隔一周有余,時晚第一次主動同賀尋講話,聲音很輕。 她實在沒想到站在門外的會是他。 更沒想到豌豆會直接上去就是狠狠一爪。 傷痕鮮明,看起來都隱隱作痛。 又尷尬又愧疚,時晚此刻也顧不上再去計較那晚少年逾矩的行徑。 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道完歉,她仰臉看他。 賀尋視線稍垂。 少女眼眸清澈,浸著秋夜漸涼的月色,清凌凌映出他的模樣。 巴掌大的小臉有些蒼白,不知道是被他嚇的,還是...... 想起那句略帶顫音的“臟東西快走開”,他嘴角很克制地上揚。 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少年懶散垂著眸,并不吭聲。表情冷淡,一副什么話都聽不進去的樣子。 時晚就有些緊張。 這件事畢竟是自己理虧,她只能再次道歉:“對不......” 話還沒說完,身側,賀尋突然抬手。 他動作很輕,時晚還是被嚇了一跳。 卻也不敢亂動,整個人僵在原地。 然而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最后落在豌豆毛茸茸的小腦袋上。 隨意揉了兩把,力道沒輕沒重,把豌豆揉得喵喵直叫。 “沒良心的小東西?!彼犚娚倌陰е┰S笑意的低沉嗓音,“白白幫了你那么多次?!?/br> 豌豆不明就里地喵了一聲。 它不懂為什么明明對方是在跟自己說話,主人的臉卻驀然紅了。 * 這年夜里出租車不好打,在路邊等了十幾分鐘,到底還是等到一輛。 師傅是個熱心人,問清是被貓抓傷之后,主動送他們去能打狂犬疫苗的醫院。 然而運氣并不能算太好,附近的路口剛出車禍,夜間急診送來一大批傷員。幾乎所有值班醫生都被叫去處理傷情緊急的患者。 像賀尋這樣情況不嚴重的只能先等著。 折騰了一晚上,又驚又怕,不一會兒,時辰就迷迷糊糊地靠在時晚身上,沉沉睡了過去。 豌豆也跟著打了個哈欠,然后把臉往時辰懷里一埋。 兩個小家伙在略顯嘈雜的急診室里睡得很香。 時晚沒有絲毫倦意。 急診室燈火通明,光線明亮,將賀尋臉上的傷照得一清二楚。 血已經凝固,爪痕看上去稍顯猙獰。 眉目原本就鋒銳,此刻添了幾道傷痕,清冷中帶著幾分凌厲的傲慢,壓迫感便愈發明晰。 被壓得幾乎喘不過氣,時晚不敢再看少年的臉。 視線下移,襯衫散漫敞著領口,露出鎖骨和隱約的傷疤。 她只能徹底垂眸:“你......你剛才過來有事嗎?” 被豌豆這么一鬧,見了血,光顧著緊張,她都忘記問賀尋這么晚下樓做什么。 她躲他的這一周,他倒是也沒主動過來再招惹她。 聞言,賀尋懶散揚了揚手。 他手里還抓著那個手電筒。 時晚眨了眨眼。 脫離看恐怖錄像帶的環境,不再過度緊張,幾秒后,她明白了賀尋的意圖。 “......”少女咬了咬唇。 這實在是...... 并不覺得強吻過她的少年是什么正經人,但眼下這件事確實是對方好心。 然后就被當成鬼針對了。 “我會負責的?!笔軙r遠志和向潔的影響深,時晚不是那種出事后只會推卸責任的性格。 她垂眸輕聲道。 盡管豌豆已經打過疫苗,但被貓抓傷,該打的狂犬疫苗還是要打。除了今天這一針外,之后陸續還有好幾針。 “你說什么?”急診室里傷者呻.吟嘈雜,她聲音輕,賀尋似乎沒聽清。 沉聲問了一遍。 “我說我會對你負責的?!睍r晚稍稍提高聲音。 總歸是豌豆惹出來的禍,身為主人,她不可能不管被豌豆抓傷的賀尋。 她重復的很認真,吐字清晰。 少年卻像聽到了什么格外令人高興的事兒,低聲笑了起來:“喂,這可是你說的,不準反悔?!?/br> 嗓音里有十足的愉悅。 時晚一怔。 幾秒后,反應過來他在笑什么,她氣惱地別過頭。 臉上一層guntang的薄紅。 這個人! 總是正經不過一會兒! * 等終于有醫生來給賀尋注射狂犬疫苗時,已經過去將近一個多小時。 “放心,不會留疤?!鄙倌昝寄苛鑵?,卻并不是那種街頭流氓的輕浮,醫生忍不住多看幾眼。發現確實生得俊俏,于是多了句嘴,“這幾天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好好休息,過幾天記得來補以后的針?!?/br> 賀尋一一應下。 醫生便接著去處理其他的患者。 “走吧?!?/br> 折騰到現在,時辰和豌豆已經徹底睡熟,呼吸均勻。時晚想要叫醒他們,賀尋卻先她一步。 極其自然地抱起兩個睡得香甜的小家伙,他徑直朝醫院外走去。 時晚一怔。 賀尋腿長,不過愣神的一會兒功夫,他已經獨自走出好遠。 她只能一路小跑著跟上。 醫院附近出租車多,回去倒是很好打車。但因為還沒來電,依舊漆黑一片,師傅無論如何不肯開進什么也看不清的小巷。 這段路只能他們自己走。 賀尋抱著時辰和豌豆,打手電的活就交給了時晚。 九月的深夜有些涼,手電冷白的光將影子拉得很長。 沒有人說話,只能聽見細碎的腳步聲。 時辰偶爾發出一聲夢中的呢喃。 “這次......” 體力好,抱著一個小孩和一只貓毫不費力,快走到家屬院,賀尋聽見時晚細細的嗓音。 輕軟里有幾分不易察覺的遲疑:“這次就算我們扯平了?!?/br> 揚了揚眉。 賀尋沒有說話。 想聽聽小姑娘接下來會說什么。 “以后你不再胡鬧......”時晚頓了頓,語速很快,似乎怕自己反悔,“我就當做什么也沒發生過?!?/br> 她其實也不想每天都跟躲仇人一樣躲賀尋。 既然他能想著在停電的時候下樓來送手電,本性應該也不是太壞,認真講道理,或許能聽得進去。 在這方面她繼承了時遠志的性格,總愛把人往好的地方想。 然而她說完,賀尋卻沒應聲。 一直沉默著。 直到進了家屬院的門,看見門房上快要燃燒殆盡的蠟燭,他才慢條斯理地哦了一聲。 時晚驀然松了一口氣。 燭光飄搖昏暗,她錯過少年嘴角隱約的幾分笑意。 上了樓,賀尋把時辰和豌豆重新交到時晚手里。 “那下次打疫苗我再找你?!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