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沈慕白前所未有過的經歷。在那一瞬間，她腦海中甚至浮現出沈父沈母賣掉別墅已經離開的念頭，但是沒一會兒她就搖搖頭把這個匪夷所思的想法拋之腦后。她找出鑰匙，打開門。

    “爸，媽，張嫂?！鄙蚰桨缀傲艘宦?，沒有人應答。沈父的車停在院子里，按理說他應該已經回來了。為什么沒有人回答？沈慕白打開房子的大門，打開燈，換上鞋子走進屋子里。從一樓找到三樓，的確一個人都沒有。

    沈慕白拿出手機，給沈父沈母打了一個電話，沒有人接。她打了三遍，都顯示對方在忙無法接通。她又給張嫂打了個電話，這次有人接。

    “張嫂，我回家一個人都沒有，你和爸爸mama他們在一起嗎？”

    電話另一邊張嫂的聲音有些驚訝：“慕白你沒有跟沈哥秦姐他們一起出去嗎？”

    “沒有，怎么了？”

    張嫂：“我兒媳生孩子了，我跟秦姐請了假，說這個過年得回去。秦姐同意了，說既然這樣那正好今年過年一家人去國外旅游。我以為他們也帶你去了?！?/br>
    “沒有?！鄙蚰桨状瓜骂^，表情有幾分難過，“這樣啊，謝謝你張嫂，我掛了?！?/br>
    她去樓上沈父沈母的房間，果然沈父沈母那個旅行用的箱子已經不在，衣柜里常穿的衣服少了幾件。之所以沒人接她的電話是因為他們已經在飛機上了吧？沈慕白自嘲地笑了笑，一家人去國外旅游，加上肚子里的孩子，的確是一家人。

    揉了揉微微發紅的眼眶，沈慕白忍住落淚的沖動。她若無其事地走下樓，因為沒預料到家里沒人，她沒有在外面吃飯就回來了，此時已經有點餓了。她打開冰箱，想找點可以吃的東西，卻發現冰箱空空如也。

    張嫂真的很負責，她臨走之前，不僅將整個沈家所有的垃圾都扔掉了，連帶著冰箱里快過期的食物也全都處理干凈。

    也是，整個沈家，除了張嫂，也沒人會動廚房了。而她和沈母都不喜歡吃零食，現在整個家里，竟然一樣能吃的都沒有了。

    現在不像后世，打開app就能訂餐。沈慕白覺得自己應該出去吃飯，離她家不到1km的地方就有一家小資的咖啡廳，里面的蛋糕甜點很不錯?？墒遣恢罏槭裁?，她卻突然不想動。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整個空蕩蕩的家，沈慕白突然油然而生一種孤獨的感覺。

    妖后的電話就是這時候打進來的，突兀的鈴聲將沈慕白從悲傷的沉思中驚醒。

    按了接聽鍵，聽到電話另一邊傳來妖后的聲音，沈慕白突然委屈，她哽咽說：“妖后，我被爸爸mama拋棄了?！?/br>
    電話另一邊沉默三秒，隨后妖后堅定的聲音傳來：“沈慕白，你等我，我馬上過來?！?/br>
    沈慕白腦袋空空地掛斷電話，保持著接電話的姿勢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直到門鈴聲響起。

    沈慕白不可置信地打開院子門，燈火闌珊，沈慕白通過房子里照出來的光看見妖后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慕白?！?/br>
    沈慕白一下子抱上去，原本忍住的淚終于落了下來：“妖后，爸爸mama不要我了，今年過年，只有我自己了?！?/br>
    妖后安撫地拍著她的后背，直到她冷靜下來，兩個人才分開。妖后注視著沈慕白的眼睛，問：“慕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年？”

    沈慕白看著妖后，愣住。

    *

    “應該是這樣貼的，平聲是下聯貼在左側，第三聲是上聯貼在右側?！鄙蚰桨啄弥鴿{糊，指揮妖后在院子門上貼對聯。

    “貼好了?！弊屑毜貜澭鼘β撨吘墘浩綄?，妖后站起來轉身問沈慕白，“接下來該干什么？”

    “放鞭炮？”沈慕白不確定地說。

    球球“喵喵”兩聲，一下子竄到沈慕白懷里。

    “哎呦！”沈慕白嚇了一跳，也不知道妖后用什么喂球球，反正球球是越長越胖，沈慕白都快抱不動它了。

    “算了?！鄙蚰桨渍f，“還是別放鞭炮了，嚇著球球就不好了?！倍宜膊桓尹c鞭炮，怕點鞭炮的時候一不小心炸著自己。

    “好?！毖笮?。

    “那我們接下來該干什么？”沈慕白打開手機查過年的步驟，手機叮咚響一聲，是顧彧發來的賀歲彩信。

    沈慕白一邊點開隨著彩信發過來的照片，一邊跟妖后嘟囔：“顧彧和老師這么早就吃年夜飯嗎？這才剛過十二點，也太早了吧？”

    妖后：“要是你餓了，我們也開始吃吧?！?/br>
    “也行?！鄙蚰桨讻]有拒絕，她跟在妖后身后走進屋子里，桌子上已經擺滿了佳肴——不是他們倆其中任何一個人做的，依舊是點的外賣。

    過年依舊吃外賣，是不是有點心酸？慕白一邊拿起筷子一邊想。她正準備下筷，突然想起：“我怎么忘了買飲料，妖后你等一下，我出去買個飲料。我記得附近那家大超市今天也營業到下午三點的?！?/br>
    妖后有心說算了，但是看慕白堅持，也就沒再勸阻。沈慕白拿了零錢準備去超市買飲料，打開院門的時候，她卻突然愣住。

    陸遠站在院門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樹下，他本來正在抽煙，聽到開門聲下意識抬起頭，像是沒有預料到一樣慕白會出來一樣，身子僵住，目光和沈慕白的視線相撞。

    “你……”沈慕白沒有預料到會撞到他，半天才組織好語言，“你怎么在這？”

    “沒事做，聽說你在這邊，就過來看看?！标戇h簡單地說。

    可是今天是除夕，除夕應該所有家人在一起的，怎么會沒事做？沈慕白想這樣問，可是她什么也沒說?！耙灰M來坐坐？”

    “好……”

    陸遠沒有拒絕。

    直到領陸遠走進院門，慕白才如夢初醒，解釋說：“這是妖后的家?！?/br>
    “我知道?！标戇h將煙頭掐滅，輕描淡寫地說，“你給他租的房子，這些我都知道?！?/br>
    沈慕白愣了一下。

    “你先坐吧，我出去買飲料?！睂㈥戇h引進屋內，慕白和妖后解釋了一下，妖后沒有說什么。

    “你要喝酒嗎？”像是想起什么，慕白問。

    “不用，隨意就好?！?/br>
    “好?！?/br>
    沈慕白隨手在超市里拿了大瓶裝的椰汁和雪碧，回到妖后租住的院子，是陸遠給她開的門。

    “外面太冷了?！鄙蚰桨追畔嘛嬃?，哈氣等手暖和起來才解下圍巾，問陸遠，“外面要吃年夜飯了，你要不要也吃一點?！?/br>
    “嗯?！标戇h說。

    沈慕白去廚房又拿了一雙筷子，放在陸遠面前。陸遠將筷子對齊，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問：“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不是?！鄙蚰桨讚u搖頭，“我不會做飯?！?/br>
    “那是他？”

    “也不是，是在飯店定的。我經常吃他家，口味還不錯，陸先生你嘗嘗?！?/br>
    “這樣啊?！标戇h像是笑了笑，嘲諷地說，“我還以為他還有點可取之處?！?/br>
    呃……

    被嘲諷的妖后端坐在座位上，面色變都未變。

    “門口貼的對聯是他親筆寫的?！蹦桨子幸馓嫜鬆庌q。

    “不務正業，不值得一提?！标戇h目光望向妖后，像是無意問起，“他應該也二十好幾了，為什么不出去工作，整天縮在這個院子里？”

    “嗯……”沈慕白斟酌片刻，說，“白慕他是自由職業者?！?/br>
    “自由職業者，那也應該有職業吧？具體是做什么的？說不定我能給他牽線搭橋介紹資源?！标戇h語氣淡淡地說，慕白可沒蠢到他說這話就認為他是真的想給妖后牽線搭橋。

    “制琴?！币恢弊谀浅聊徽Z的妖后突然開口，抬起頭無所畏懼地迎上陸遠的目光，“接了個大單，可能這幾年都要在這院里制一把重要的琴?！?/br>
    “是嗎？”陸遠不置可否，“不知道等下吃完飯能不能去看看白先生你的杰作？”

    “可以?！毖簏c點頭。

    沈慕白聽妖后這么說，心中已隱隱有幾分感覺。等吃完飯，果不其然，妖后要帶陸遠去看的正是那把給她制作的琴。

    慕白也要跟去，妖后卻委婉地拒絕了她：“慕白，球球不知道去哪了，你去院子里找找看好嗎？”

    “選材不錯?！标戇h手指撫摸過已經上完漆呈木棕色的琴身，“怕是有上百年的歷史的桐木?！?/br>
    “手藝也不錯，這種弧度一般沒幾十年功力的人很難雕刻出來?！笔种富^雕琢后的琴首，陸遠目光不明地對妖后說，“這把琴要是制好，算得上頂級。沒想到你還真會制琴?！?/br>
    “陸先生謬贊了?！毖笕萆卣f。

    陸遠笑，問：“你知道像這樣一把琴，對你來說是個大單要用一兩年去做的工作，我需要賺幾天的錢才能買得到嗎？”

    沒等妖后說話，陸遠就將這半成品的古琴掀翻在地，說出答案：“一天都不到，我一天賺的錢就能買好幾把你這樣的琴?！?/br>
    木棕色的琴身跌落在地，雖然未斷裂，琴首卻被磕掉了一小塊。

    陸遠從口袋里拿出支票，刷刷地寫下幾個字遞給妖后：“一千萬，離她遠點。你們之間云泥有別，我不希望看到你出現在她身邊?！?/br>
    妖后沉默地將古琴拾起，還未上琴弦的琴身看起來有幾分單薄，原本裹著琴身光彩琉璃的漆此時已布上好幾道劃痕，整個琴身不復剛才的光彩，更別說那琴首還被磕碎一小塊。

    妖后沉默地拂過琴身，再抬首的時候目光已經變了：“陸先生，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錢解決的?！?/br>
    陸遠像是沒預料到他會這么說，眼中閃過詫異，不過轉瞬即逝，只留有深深的諷刺和冷笑。

    “陸先生，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用錢解決的?！毖笥终f了一遍，在陸遠驚愕的目光中，他的手輕輕地拂過琴身，隨著點點熒光散下，劃痕消失，琴首復原，琴身又恢復原本光彩琉璃的樣子。

    “你、你……”陸遠不可置信地看著妖后，卻很快恢復了鎮定和堅毅，“你不是人！”

    “是，如果陸先生是想告訴慕白那就不必了，她知道的?！边€沒等陸遠轉身離開，妖后就淡淡地說，“她比你們所有人都更早知道我不是人?！?/br>
    “你到底是什么？你有什么目的？”陸遠目光復雜地問。

    “你聽說過神靈嗎？我就是神靈?！毖蟊е?，將它放回原處，背對著陸遠淡淡說，“我只是想彌補我過去的一個錯誤，除此之外，別無目的?！?/br>
    他轉過身，氣勢變得凌厲，在那一瞬間，陸遠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只有他和妖后兩個人的狂風暴雨之中，而妖后，則是那暴風雨中的神。

    “陸先生，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這種無益的事?！?/br>
    妖后說完，舉步離開房間。

    第036章

    沈慕白最后是在圍墻上找到了跑出去的球球，也不知道它在想什么，一只貓蹲在圍墻上呆呆的看著天空，聽見沈慕白喊它，它回過頭喵喵叫了兩聲，從墻頭一躍而下竄到沈慕白懷里。

    “球球你是不是長胖了，怎么越來越重了，我剛才差點沒接住你?！鄙蚰桨妆е蚯蛞贿叡г挂贿呁蛷d走去，正好撞上了出來的妖后：“你出來了，陸先生他沒有為難你吧？”

    妖后搖搖頭：“沒有?！?/br>
    沈慕白這就放心，她把貓揣妖后懷里：“你去找點東西喂它吧，我去收拾桌子?！?/br>
    “桌子太亂了，還是我來收拾，你去喂貓?！毖蟀沿埛呕厮膽阎?。

    “好吧?！鄙蚰桨妆е蚯驕蕚淙フ尹c東西給貓吃，就聽到身后有人喊她。

    “慕白?！?/br>
    沈慕白轉過身，陸遠正怔怔地看著她。沈慕白慌亂地抱緊貓，問：“怎么了？”

    陸遠恍然驚醒，搖搖頭：“沒什么?！?/br>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過幾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發給你的請柬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