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顏雪闌一臉莫名:“???” 顏雪臻滿臉嚴肅道:“字寫不好,還到處亂跑,跟我回梅院去,寫兩個字我看看!” 可憐的顏雪闌還沒等站穩,就被自家大哥給拽走了。 也不知顏雪臻是用了什么暗語,總之待他們兄弟一走,院中的下人也都安靜地退了下去,僅剩的如丹和紫裳也識趣地離遠了些。唐頤再走近兩步,到了顏雪柔跟前,才低聲問:“今日為何走得那般匆忙?” 他的嗓音低沉,一如既往地帶著某種誘|惑,可或許是傷心的原因,聽在顏雪柔耳中,竟像是有無盡委屈。 她抬頭看他,他的雙眼已不紅了,神情卻很認真,修長的眉下是一雙極為好看的眼,仿若蝶棲的睫羽覆蓋下,目光像是漆黑巷道里點著的燈。 今日的陽光好,或許是在院中站久了,他的面龐微微發紅,那淡淡紅色從白皙明凈的皮膚中透出來,令人忍不住想要湊近些,用手指細細磨蹭,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他殷紅的唇上,那誘|人的形狀…… 她的心狂跳如鼓,腦中一片混亂,拼著一點理智將目光移開,盯著兩人的的鞋面。 唐頤見她這樣子,也不繼續問,只等著她說。 過了好一會兒,顏雪柔才抬頭,反問:“你為何不解釋自己為何而哭?” 唐頤不回答,只問:“你剛才去了哪?” 顏雪柔:“你都那么難過了,怎么還有閑心來我們府上呢?” 唐頤笑了:“我難不難過,跟我來你們府上有什么關系?京城也好,魏州也好,我到過顏府無數次,你怎知我哪次心中難過,哪次開心呢?” 他的笑是溫柔的,又似乎帶著深深無奈,以及一些復雜的、她看不透的情緒。在那一刻,她想要用手摸他臉的沖動又回來了,甚至抬起了手—— 然而只是一瞬,便垂了下去。 “我去了梁國公府?!?/br> 唐頤挑眉看著她。 顏雪柔輕聲道:“我到梁國公府時,武小娘子不在,武世子說她去了吳王府上,我便又去了吳王府?!?/br> 唐頤上前半步,幾乎快要貼上她,盯著她的臉問:“你見到吳王了?” 顏雪柔愣愣地抬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點了下頭,唐頤頓時皺起眉。顏雪柔一見他皺眉便心疼了,忙道:“你……你別皺眉,我還有話對你說,你若現在就皺眉,我……我便不知該不該同你說了?!?/br> 唐頤:“……” 什么事?好像很嚴重的樣子……讓他不要皺眉,其實神情比他還凝重…… 唐頤松開眉頭,故作嘲諷之態:“只要不是你答應了與吳王成親,我絕不難過?!?/br> 顏雪柔一怔,有些恍惚地看著唐頤,一種熟悉的溫暖關懷,像是無孔而入地鉆進了她的心。 是啊,他一直都關心她,對她好,就連知道了她有事瞞著他,騙過他,也沒有怪過她??裳巯?,他真正在意的人卻是…… 她低下頭,鼻子發酸,咬著牙道:“比我與他成親還遭!是武盈盈!是她答應了與吳王的親事??!” 唐頤有些錯愕,奇怪地看著顏雪柔:“他們的親事,與你何干?” 顏雪柔猛地抬頭看他,一直強忍著的淚從她眼中滑落,卻難掩她的驚訝。見唐頤滿臉不解,她不禁詫異極了,忍不住雙手抓住他的袖子,問:“你不難過嗎?難道不應該是你娶武盈盈?” 唐頤被她這一句弄得腦袋一片空白,什么叫他該娶武盈盈?他為什么要娶?難道她…… 她希望他娶武盈盈???! 唐頤狠狠捏住她的肩,臉色恐怖極了,問:“你什么意思?你讓我娶誰?” 顏雪柔被他嚇了一跳,有些顫抖地問:“你……不是你想要娶她的嗎?今日知道了圣人有意給吳王和武盈盈指婚,你還痛哭流涕的,怎……怎么到我們府上就不認賬了?” 唐頤整個人都蒙了,不由得松開她,退后了兩步。他的腦子有些亂,于是忍不住低下頭細想起來。顏雪柔問出這一句后,見他神情不對,便收了聲,連大氣也不敢喘。 走出竹院的顏雪臻和顏雪闌其實并沒有去梅院練字,而是又悄悄折返回來,滿臉好奇地盯著那邊,見紫裳和如丹在院外守著,也不知里頭什么情況。 顏雪闌輕輕咳嗽了一聲,紫裳回過頭,見了他們,趕緊搖搖頭,示意他們不要湊過來。 兄弟倆趕忙又將脖子縮了回去,顏雪闌看著大哥,問:“晉王怎么忽然來了咱們府上?” 顏雪臻:“還不是擔心你阿姐!” 顏雪闌轉了轉眼珠子,想到今日一整天顏雪柔的表現,只能簡潔明了地概括:“恐怕是阿姐更擔心晉王吧?!?/br> 顏雪臻瞪大眼,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院內,顏雪柔正小心翼翼地覷著唐頤的臉,唐頤卻忽然低低笑了。他不由分說一把握住顏雪柔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懷中,湊在她耳邊道:“我今日哭,是因為今日是我母親的忌辰。你這一臉擔憂焦慮的,又是因為什么?” 顏雪柔渾身僵硬,表情幾乎是定住了。 夜幕初初降臨,唐頤將她松開些,低頭盯著她的臉,眼中有溫柔卻不灼人的光,如同夜色中的溫暖燭火。他輕輕道:“你從前最怕的便是唐衍,如今有人要和他成親了,你再也不用怕圣人將你許配給他,為何倒難受了?” 曾經最怕他知道的事,如今被他仿佛無關痛癢般說出,顏雪柔這才發現,自己似乎犯了個大錯,出了個大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她面紅耳赤地推開唐頤,搖搖頭道:“就算是我弄錯了!我……我祝他們百年好合!” 說罷轉頭就要走。 身后的人將她一把抱住,語氣顫抖,仿佛帶著無盡的隱忍與期待:“你若是不說,我就當你難過都是為了我?!?/br> 他的懷抱很溫暖,顏雪柔從外頭一路跑回來,一身汗已經冷透,驟然被這樣抱著,竟仿若剛從冰水里被撈起來,被抱上了溫暖的炕上一般。她僵硬了片刻,忽然反應過來要掙開他的懷抱,唐頤用勁雖不大,可她竟掙不開,情急之下只能磕磕巴巴地狡辯:“誰難過了?我……我難過是以為……以為你當真喜歡武盈盈,看你可憐罷了!誰知你竟是因為昭太妃忌辰而哭,你……” 她揚起音調:“今日是你母親忌辰,你怎可在此對我這般無禮?!” 唐頤簡直被她弄得忍俊不禁,道:“對旁人無禮,自然是對母親的大不敬?!?/br> 他抬眼看向已然閃爍在夜空的繁星點點:“對你無禮,卻又是另一種說法?!?/br> 顏雪柔轉過身,用焦急的、含有警告的眼神看向他。 唐頤的神情卻極是寵溺:“每年今日,我都痛苦不已,今年,大概是母親心疼我,不愿看我再沉浸于痛苦中,便給了我一劑最能撫慰傷口的良藥,一個彌足珍貴的禮物?!?/br> 夜空之下,顏雪柔的神情終于承受不了地融化了,抵在胸前的手也輕輕放了下來,少年和少女終于擁抱在一起。他們抵著對方的額頭,不斷蹭著對方的鼻尖,感受對方眼中的光芒,就這樣靜靜依偎,良久良久。 …… 當夜,唐頤沒有直接回王府,而是進宮去面見了圣人。 聽完唐頤簡潔明了的稟告,圣人放下正在批閱的奏章,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幼弟,有種將奏章砸到他臉上的沖動。 偏偏唐頤還不厭其煩地說了一遍又一遍,語氣又是堅定,又是充滿懇求,圣人甚至覺得,這個自小就特煩別人嘮叨的幼弟,今夜像極了念經的和尚。 他聽在耳中,有種自己什么都安排不了、所有人都不聽話了的感覺,于是越來越不滿,越來越窩火,對唐頤吼了句“閉嘴”,拂袖離去,想也不想就徑直去了秦莞的蓬萊殿。 秦莞之前并未得到圣人讓自己侍寢的消息,見圣人滿面怒容走進來,深吸一口氣做好所有準備,滿面微笑地上前聽他倒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