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那……”戚羊有些不知所措,“既然已經出宮了,要不要在外頭走走?” “……” “今日天氣好……” “回宮?!?/br> “……是?!?/br> …… 溫烈說是來找顏雪臻,實際當然不是這樣的,自從在歌樓與顏雪柔相遇,他便一直牽腸掛肚,上次顏雪柔遇事,他又擔心不已,如今終于得了機會來顏府,自然是希望見一見她。 能見到她安好,他也放心些,不至于太過憂思。 剛好因著邵沖的事悶了好幾天的顏雪柔終于有心思帶著紫裳在府中四處走走散散心,便見著了管家領著溫明階和溫烈往顏淵書房的方向去。顏雪柔之前是沒見過溫明階的,但見他走在溫烈前面,管家又對他如此恭敬,似乎還很熟悉的樣子,便一下子確定了他的身份。 “溫世伯安好,溫郎將安好?!鳖佈┤嶙哌^去行禮。 溫明階笑著問她回京后可習慣,又問了上次在首飾鋪子可受到了驚嚇,顏雪柔一一客氣地答了,溫明階便說自己府上有個獨女,跟她一般年紀,以后她們可以一起玩,顏雪柔笑著應下。 溫烈的臉一直紅紅的,等到顏雪柔看向他時,他脫口而出:“柔meimei這些日子可好?” “……”明明方才你大哥已問過,而我也回答了的。 顏雪柔還是又回答了一遍,然后謝過他。溫明階心中頓時了然,暗暗發笑。 之后顏雪柔走了,溫烈能見她一面也已很滿足,在溫明階去找顏淵議事時,他便去了顏雪臻院子里坐著。 書房內,顏淵和溫明階議完正事,溫明階想到今日溫烈對顏雪柔的態度,覺得這事有戲。但顏雪柔畢竟才十四歲,還未到及笄之年,議親尚早,再說人家剛剛回京,現在拉著人家父親聊怎么把她嫁出去的事,估計顏淵會從此惱了他。 兩人閑談一番,便聊到了老榆林伯被打和霍康遇襲的事,以及近日京城越發沸騰的議論,兩人皆認為,就算這是事實真相,新一任的榆林伯一個人也未必能將這言論傳得這么厲害。 “什么人在推波助瀾?”溫明階怪道。 “不知道,”顏淵喝了口茶,“可能的人很多,畢竟霍家四處樹敵。從近的來說,武唯先的內侄被判流放一年,他大概不會就這樣咽下這口氣的?!?/br> 溫明階點點頭:“就算他能咽下,武家和京中其他對霍家有敵意的家族,也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艏摇麄兗胰诵惺乱蔡裢?!” 顏淵淡笑了兩聲,兩人不再聊這個。溫明階到底還是沒忍住,跟顏淵說起他方才見著了顏雪柔,當真是冰雪可愛的閨女,讓人一見著就喜歡。 顏淵心中得意,嘴上卻笑:“哪里,這孩子在揚州被她外祖父縱容得野了,你是沒見著我們家二郎,也是野猴子一個。還是你家閨女好啊,溫柔知禮,賢淑端莊?!?/br> 溫明階笑一笑:“野孩子有什么不好的?” 顏淵道:“我今晚就跟柔兒說說,讓她今后好好跟你們笙兒學?!?/br> 于是當晚,顏家三個孩子圍坐在竹院看書聊天時,顏雪柔忍不住問:“大哥,今日阿耶跟我說,溫世伯家有個與我一般大的小娘子,十分溫柔知禮,一副大家閨秀風范,讓我跟她學?!?/br> 顏雪臻沒有抬頭,只問:“跟她學什么?” “學怎么做大家閨秀??!”顏雪柔嘟著嘴,“我將來嫁個小戶人家的郎君就行了,何必硬當什么大家閨秀呢。大哥你說是不是?” “你又在說什么瘋話?”顏雪臻皺眉,“好好的女兒家,總想著嫁人的事,成何體統?!?/br> 顏雪闌噗嗤一聲笑了。 “算了,那不說我嫁人的事?!鳖佈┤釡惖筋佈┱槊媲?,“說說那位溫小娘子吧,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大家閨秀?” “大家閨秀不都是那個樣子?”顏雪臻繼續低下頭看書,“她也沒有十分溫柔知禮,就和你差不多,比你好一點……” 顏雪柔奇怪地看向他,然后將腦袋擱在案幾上,道:“大哥,你知不知道,很多人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成親了?” 顏雪臻仿佛嚇了一大跳,幾乎是瞬間抬頭,見她神色如常,又很快低下頭道:“你說什么?” “我是說,不要一提到一個小娘子,你就臉紅好不好?” 顏雪闌又笑了,顏雪臻干咳一聲,狠狠瞪向他,顏雪闌癟了癟嘴,如今大哥拿阿姐一點辦法也沒有,就只會兇他。 顏雪闌朝著顏雪柔聳聳肩,顏雪柔端詳了一會兒自家大哥仍微微發紅的臉,然后慢慢地,將腦袋抬起來,恢復正常坐姿。 或許,她是真的該在京城認識幾個朋友了。 第11章 就像是應了顏雪柔的這個愿望,第二日顏府便收到沛國公府的請帖,沛國公府邀顏家全家過府一聚。 得了邀請的顏家五口人皆是高興的,顏雪柔和顏雪闌更是興奮不已。從揚州一路行來,他們已經熟悉了沈非,如今能與沈非的家人相識,一定也是令人愉悅的。 沛國公府與旁的京城勛貴人家沒有什么不同,光是從府門外,就能看出府邸規模宏大,嚴整開朗。沛國公夫婦在府門口迎接他們,寒暄一番后領著他們入府,顏雪柔乖巧地跟著,禮貌地應答長輩的詢問,一邊暗自打量這座府邸,它整齊有致、華美大方,若拿它與顏府相比,就如同是顏府的院墻屋脊忽然有了生命,懶懶地舒展開來,然后變成的模樣。 沈非的夫人乃是當今圣人的親妹,清河長公主。她是個高貴的婦人,身上同時擁有莊嚴和爽利兩種難以共存的氣質,令人驚訝之余忍不住心生感慨,到底是巍峨宮墻內走出來的女子,與旁人不同。 沛國公夫婦膝下只有一子,名叫沈晝,今年十五歲,教養得談吐得體、儀表堂堂,卻也是一派少年氣。他與顏雪臻早就熟識,如今又認識了顏雪闌,三個少年坐在一處,熱熱鬧鬧地充滿了活力。 午飯時,談及京中近聞,沈非自然而然地說起了榆林伯一案。顏淵見他沒有避諱,索性問,先前圣人命他查案,所得結論卻引得京城眾人對圣人和他議論紛紛,真相到底如何。沈非素來坦誠,對顏淵也無所保留,直言打人的確實是霍康。 顏雪柔心中驚駭,連圣人都下了定論的案子,沈非卻敢將不一樣的真相告訴顏淵,甚至是他們這些家眷。不過她曾聽顏雪臻說,沈非是京城貴族中出了名的剛正不阿,想來他對霍家人十分不屑,即便是為著圣人,也不愿連顏淵這樣的知己好友也隱瞞。 “當時快要到宵禁時分了,過路人不多,榆林伯府的家丁們都看到了帶頭犯事者乃是霍康,他的身后跟著一幫紈绔子弟,個個都有動手?!鄙蚍瞧降?,“榆林伯府的家丁將案子報給了衙門,因涉事人都是達官顯貴,案子很快被移交大理寺,大理寺官員見事情涉及襄國公府,便上奏天聽了?!?/br> “我細細查過,也找到了當時的過路人,證實毆打辱罵榆林伯的人是霍康,不過薛麟也是在榆林伯身上揍了幾拳、放了幾句狠話的,這個豎子……平日里不學好,明知他姑丈與襄國公不睦,還跟霍康廝混在一起?!?/br> 顏淵亦是無奈搖頭,隨后問:“他們可是飲了酒?” “霍康新得了京兆府少尹一職,得意洋洋地帶了狐朋狗友去平康坊的風月場所買醉慶祝,出來時在啟夏大街上與榆林伯的轎子相逢?;艨档热撕攘司?,又兼霍康本就看榆林伯不順眼,騎著馬便沖撞上去,榆林伯受了驚,掀簾子一看,見是霍康,氣得下轎與他爭論,霍康身后都是紈绔子弟,立刻與他吵起來,吵著吵著就變成了辱罵毆打。 我將實情稟報了圣人,奈何霍康才剛被任命為京兆府少尹,出了這樣的事便是在打圣人的臉,霍賢宗又拉下老臉跟圣人苦苦哀求,那薛麟是個十足十的紈绔,沒什么大用,除了武唯先這個姑丈,也沒什么倚靠,便將罪名安在了他身上?!?/br> 說到這里,便不需多言了?;糍t宗有從龍之功,霍家又是三皇子吳王的舅家,所以圣人才選擇給他們這個面子,包庇一次。這也算是圣人的私心了,外頭人風言風語,圣人也左右不了。 顏雪柔有些無措地扒著碗里的飯,低頭默默想,一國之君,難道不該大公無私、大義滅親,以安天下臣民之心么?如今京中不滿霍家的大有人在,圣人這么做,豈不是陷自己于萬民指責中? 不過,她記得外祖父曾說起,當今圣人是個有自己主張的人,不易被旁人所左右,亦不受世俗觀念束縛,雖說為君者當無偏頗之心、嚴明法度,但他似乎更注重皇權,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拿捏。 清河長公主看了沉默不語的顏雪柔一眼,笑了笑,直接對她道:“你和闌兒剛回京,有些事不知道,你沈世伯在尚書省任右仆射,低了襄國公一頭?!?/br> 顏雪柔抬眼看她,眼中帶著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