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看著公子息肩上的傷,趙常樂驚慌,“你是為了救我受傷的嗎?疼不疼,嚴重嗎?” 好可惜啊,為什么這個傷沒有直接要你的命呢。 不過也好,你不死在別人手上,就會死在我的手上。 公子息卻不回答她的話,而是直接伸臂,將趙常樂抱在懷里。 懷抱里少女身軀柔軟,公子息這才確信,她是真的回來了。 趙常樂乖乖臥在公子息的懷抱里,臉上都是久別重逢的笑。 好可惜啊,匕首剛才被暗衛拿走了,如果匕首還在的話,現在就可以直接殺了他呢。 匕首插入他胸膛,然后旋轉一圈,她應該可以聽見血rou的聲音。血會噴在她臉上嗎? 血聞起來是什么味道,公子息的血是冷的還是熱的呢。 趙常樂想。 公子息本想問趙常樂是如何逃出來的,但忽然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涌上他的心頭。 “你……這幾日被人擄走,沒有受苦吧?” 你被楊錯擄走,他是否將你過去的記憶都告訴你了呢? 如果是的話,你如今又作何感想呢? 在楊錯的影響下,你恢復記憶了嗎? 公子息將趙常樂從懷中推開,伸手抬起她的臉。 少女目光盈盈怯怯,都是重見他的喜悅。 她眼中的情緒是真的,亦或是假的呢? 公子息目光銳利,盯著趙常樂,“那個擄走你的人,你知道他是誰嗎?” 趙常樂點頭,“我知道呀,他說他叫楊錯,還說你不是我夫君,我失憶之前喜歡的人其實是他?!?/br> 趙常樂恰到好處的露出一分迷茫來,“他說的是真的嗎?” 公子息目光漸漸冷了下來,嘴上卻依舊掛在如常的笑意,“笑兒覺得呢?” 趙常樂認真思索片刻,“可是你對我這么好,我失憶之后第一個人遇到的就是你,就算我以前真的喜歡他,我如今喜歡的也是你啊?!?/br> 如果她對公子息說,自己一句話都不信楊錯所說,那也太過篤定,公子息是不會信的。 反而這樣對過去之事不置可否,只看未來,才能騙得過公子息。 公子息低眸,看到少女眼眸赤誠,仿佛過去的一切恩怨都沒有。 感受著肩上的傷口,公子息忽然閉上了眼,將趙常樂抱住。 管她說的是真話,或者是謊話。 有她陪著,就很好了。 公子息的下巴抵在趙常樂的肩膀上,趙常樂則一動不動,乖巧極了。 真好,她又回來他身邊了,而且這一回是她主動回來的,而非他強求。 就算是死,都沒有怨恨了。 趙常樂縮在公子息懷里,眼眸卻落在不遠處的油燈上。 這屋子是全然的木質結構,公子息身下是棉絮被褥。 將油燈傾倒在被褥上,然后火苗就會立刻蔓延開來。 在一片火海里,她會掐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口鼻。 火光蔓延,將他的衣服燒掉,皮rou燒掉,心臟燒掉,靈魂燒掉。 光是想到這一幕,趙常樂就激動得控制不住自己,幾乎想要顫抖。 公子息似乎感受到她在顫抖,低聲問了一句,“怎么了,冷?” 趙常樂順勢往他懷里縮了縮,“嗯,冷?!?/br> 聽到趙常樂說冷,公子息將自己的外袍解開,披在趙常樂身上,又重新將她摟在懷里,“這樣子還冷么?” 趙常樂看了一眼公子息因失血而蒼白的臉色。 他往日的身體狀況就不是很好,今日許是因為受了傷的原因,面色更差,甚至有一股青灰色蔓延。 可只是肩上一道小擦傷而已,會這樣嚴重嗎? 趙常樂皺眉,“你的傷……很嚴重嗎?” 公子息卻只是認真低頭看著他。 破屋陋室,他靠著漆黑墻壁,身下是破爛被褥,可他笑起來時,卻皎皎如月,慵懶又多情。 他眸色多么認真,看著趙常樂披著自己的深紅大衣,仿佛看到她身披嫁衣。 “不嚴重?!?/br> 不嚴重,只是箭頭淬毒而已。 他逃跑時,毒素從傷口進入血液,迅速流遍全身。 楊錯當真狠毒。 便是趙常樂不來,公子息想,自己怕是也命不久矣??伤€是來了。 老天也不忍他死的孤獨,對吧。 此時此刻,燈火昏昏,她披著他的衣服,像是披著嫁衣。 這破陋小屋就是洞房,只有他們兩個人。 公子息一輩子寡親緣,生命中所有的溫暖都是趙常樂給的。他的執念也只有她一個。 他將趙常樂抱在懷里,感覺到血液中的毒素在流淌。 但他還是緊緊抱著她。 月上中天,萬籟俱寂,夜色是多么安靜,那些遍布全城的搜捕,一點余波都沒有影響到這小小院子來。 趙常樂掙開公子息的懷抱,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感覺到他睡的很熟。 她壓下自己眼中的冷意,站起來,走出門外。 院子里兩個暗衛席地而坐,見她出來,立刻睜開了眼,“女郎,何事?” 趙常樂對那個一來就沒收了她匕首的暗衛吩咐道,“息哥哥受傷了,傷口不處理會惡化的,他本來就身體不好,萬一發燒了怎么辦?這會兒大半夜的,他們應該也沒有在搜捕,你偷偷去藥店給他弄些藥回來?!?/br> 那暗衛皺眉,“這是公子的吩咐?” 趙常樂仰著下巴,“你什么意思?你若不信,進去問息哥哥??伤麆偹痪?,你自己去叫醒他!” 那暗衛不語,趙常樂冷哼,“我只是要你抓藥,你何必如此推搡?” 暗衛沉默片刻,悶聲,“知道了,我這就去?!?/br> 說罷站起來,倏忽就躍上墻頭,像黑貓一樣不見了。 然后趙常樂才對另外一個暗衛道,“夜深了,你去四周看看附近有沒有什么異常?畢竟馬上就要睡了,睡前最后查探一下?!?/br> 那暗衛亦點頭,躍上墻頭不見了。 于是這農家小院里,只剩趙常樂與公子息。 趙常樂走入屋里,坐在公子息床邊,手里拿起燈盞。 他睡的多熟,眉修目長,是她曾經最喜歡的一位兄長。 她對他掏心掏肺的好,最終卻導致自己家破人亡。 趙常樂面無表情地端著油燈,欲將油燈傾倒在被褥上。 誰知一只蒼白的手忽然伸出來,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 本該熟睡的公子息睜開了眼,“笑兒,你恢復記憶了?” 趙常樂大驚,連忙就要抽出自己的手,可公子息的手卻死死抓著她,她竟然一動都不能動。 公子息臉色不變,甚至眼眸中更加繾綣,看著趙常樂,“你想殺了我報仇,是嗎?” 趙常樂恨意蔓延,死死瞪著公子息。 感受著肩上的傷與體內的毒,還有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公子息忽然笑了。 “我最疼笑兒了,笑兒想要什么,我都給你?!?/br> 公子息眉眼深情,望著趙常樂,“哪怕笑兒要我的命,我都給你??墒俏矣幸粋€條件?!?/br> “我要你和我一起死?!?/br> 他聲音低低的,虛弱喑啞,卻格外曖昧,仿佛是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問題。 油燈被公子息擎在手上,趙常樂盯著那一豆燈火,良久,忽然笑了笑。 “好呀?!?/br> 她站了起來,將門閂插緊,將窗戶緊閉。 屋內的人逃不出去,屋外的人也進不來。 趙常樂眸中有癲狂之色,她坐在了公子息面前。 是公子息屠了趙氏,可最初將公子息從冷宮里放出來的,是她。 罪孽追蹤溯源,原來都在她身上。 既然這樣,那我們一起死。 公子息伸臂,將趙常樂摟在懷里,然后右手一松,油燈掉在被褥上。 火苗遇棉,迅速開始燃燒。 火燎上木質的墻壁,燎上公子息的衣服,也燎上趙常樂的衣服。 無論衣服本來是什么顏色,此時被火灼燒,就是火一般的紅。 是婚服的顏色,猶如他們今夜新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