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朝中有許多人對他不滿,在加上舊趙的人想要報仇,他的處境其實并不安全。 這舞姬背后說不定有人指使,說不定是想趁他催.情.藥發,神志不清時行刺。 畢竟男人最脆弱,最不設防的時候,可就是在床上啊。 楊錯眼神變冷。 現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個舞姬了。 刑罰之下,任何人都會說真話。 到那時楊錯就知道了,她是單純爬床,還是另有深意…… 長陽君見楊錯半晌不說話,心里頭惴惴不安。 天地良心啊,祭酒可別借題發揮對付他,他一個不求上進只求享樂的人,沒事讓舞姬砸楊錯干嘛,嫌命長嗎? 都怪那個舞姬,她要是早從了祭酒,他哪至于受此驚嚇。 長陽君滿頭流汗,生怕自己不能表忠心, “我……我這就讓人把那個不知好歹的舞姬處死,以解您心中憤怒!若是……若是看上了府中的誰,您盡管帶走,我沒有二話?!?/br> 長陽君好歌舞享樂,平日里專注于搜羅各地歌女舞姬,府中美色如云。 誰知楊錯卻道,“不必了?!?/br> “那舞姬此刻在哪里?我有事問她?!?/br> 他雖是溫聲詢問,一副君子模樣,可是心里想的卻是——待會要用什么刑罰,才能讓她乖乖開口。 心里有個暴虐的聲音想,好久沒活動筋骨了呢。 長陽君連連點頭,“就在柴房關著呢!” “帶她過來?!?/br> 第4章 趙常樂砸破了楊錯的頭之后,迅速有人趕到,將她抓住,捆結實了,扔進柴房里。 她的腦袋磕在地上,眼前一片眩暈,緩了好久,才慢慢緩了過來。 捆她的仆婦最是瞧不慣前院那些花枝招展,風sao浪蕩的舞姬了。 如今阿樂落難,仆婦不忘冷嘲熱諷。 “阿樂,當舞姬當久了,你連臉都不要了?上大夫的床,你就敢往上爬?” “你砸破了上大夫的頭,知不知道是什么后果?——死!滿朝功勛,如今誰敢得罪上大夫?咱們家主君膽子小,一定不會放過你?!?/br> 可無論仆婦怎么嘲諷,柴房里就是沒反應。說到最后,仆婦自己也倦了,鎖上門自己離開。 柴房里的趙常樂,從仆婦不間斷的羞辱中,終于搞清了兩件事情。 第一,她確實是撞階了,也確實是自盡了。然而rou體死了,靈魂還在。如今她的靈魂,頂著一個名叫阿樂的舞姬的身體。 第二,趙國已滅,新朝建立。屠戮宮殿的楊錯,如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上大夫。 原身這個舞姬,前一瞬還在床上和楊錯“這樣那樣”,下一瞬她忽然重生,于是誓死不從,砸了楊錯滿頭血。 很棒。 任何一個男人,床第之間被女人這么對待,還是一個身份如此低賤的女人,怕是都很生氣。 趙常樂咽了咽口水,心想自己前途不妙。 雖趙常樂不知道這座府邸的主人是誰,但甭管是誰,哪怕是稍微有一點政治嗅覺,都不會輕易的饒恕她,只有這樣,才能讓上大夫息怒。 趙常樂在地上蜷著身體,麻繩捆得極緊,她的雙手和雙腳此時都被勒麻了,仿佛有螞蟻在血液中流動一般難受。 受盡寵愛的中山公主一十八年,從未受過這樣的待遇。 趙常樂閉上了眼睛,只覺得造化弄人。 既然她有幸重生,就是老天爺覺得她有心愿未了,所以再給她一次機會。 而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想殺了楊錯這個狗賊,替慘死的刀下的父王,那么多的趙氏宗室報仇。 報仇? 趙常樂苦笑,她剛重生,性命就危在旦夕,還指望報仇? 上輩子因楊錯而死,這輩子還要因他而死嗎? 怎么兩輩子都跟他扯不斷關系了! 趙常樂狠狠咬唇,驅散了自己的喪氣。 不行,她不能就這么隨隨便便死了。 她才重生多久?怎么能這樣浪費第二次生命。 她一定要活下去,要親自殺了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這樣才有資格去九泉之下見父王。 哪怕像螻蟻一樣,她都要活下去。 活下去,殺了楊錯。 趙常樂在心中刻下這幾個字。 可是怎么辦呢,楊錯是位高權重的上大夫,自己卻只是一個低賤的舞姬??! 趙常樂拼命思索—— 奴仆的命不算命,處死之后都不用通報官府的,跟貓貓狗狗沒有區別。 所以奴仆的性命,其實全仰賴主人的心情。 遇到一個寬宏大量的主人,對很多奴仆來說就是最幸運的事情了。 那么,楊錯算寬宏大量嗎? 趙常樂閉上眼,回憶著楊錯。 謙遜有禮,端方君子——這是絕大多數人對他的評價。 趙國舉國尚武,他這樣君子的讀書人極為難得。 趙常樂甚至極少見到他發脾氣,他總是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若非他脾性如此溫和,父王也不會把她嫁給他。 那么砸破他頭的這件事,楊錯也許會大人有大量? 趙常樂正想著,就在這時,門口傳來腳步聲與燈燭的亮光。 柴房門從外打開,暗夜里的燈燭映照下,兩個身強體壯的仆婦走了進來。 她們一句話都不同趙常樂說,只是把她腳上的麻繩解開,就將她押了出去。 從柴房往外,不知經過了幾個回廊與院落,趙常樂被帶到一個燈火通明的正廳里。 一個仆婦進去報信,片刻后,長陽君一聲怒斥,“把那個賤婢給我拖進來!” 上輩子的中山公主,從沒被人關過柴房,從沒被人叫過賤婢,更從沒被人拉著胳膊扔進房間里。 所謂重生,可能就是為了彌補那些“從沒”吧。 趙常樂苦中作樂地想。 她被兩個仆婦拽著胳膊,一把扔進了屋里,地面堅硬,趙常樂的手肘被蹭破好大的一塊皮。 她咬牙忍住疼,不讓自己叫出來,不讓自己示弱。因為她的眼前,是纖塵不染的苧麻白袍。 楊錯。 他像是天邊云,而她骯臟的如他腳下的泥。 趙常樂吃力的抬起頭。 她看到楊錯正襟危坐,跪坐在正座上。 苧麻白衣,寬袍大袖,因頭部受傷,此時額上纏了一圈繃帶,發冠不方便梳起來,便只是隨意垂下。 他像是楚辭里的云中君,在云層里俯視眾生,峨冠博帶,面孔端方,肅穆而正直。 楊錯垂眼,看到那舞姬一雙驚惶的鳳眼,她衣衫裸露,腰部與大腿皆暴露人前,十足十的風塵氣息。 除了一雙鳳眼,并無任何地方與記憶中那個天真嬌憨的人相似。 方才若非催情藥的藥效,他怎么會將這舞姬認作笑兒。 一想到自己差點與這舞姬合歡,楊錯就不自覺的厭惡的皺眉。 他討厭別人碰他,更何況這低賤骯臟的舞姬。 想到這里,楊錯眼中充斥著戾氣,仿佛是山林瘴氣,給他君子面龐抹上一層陰翳。 身上這身衣服,回府之后要扔掉,楊錯想,被人碰過,就臟了。 楊錯身旁,客席上陪座著長陽君,他見楊錯皺眉,明顯不高興,立刻就慌了。 于是轉頭,對著趙常樂就是一頓斥罵, “阿樂,你這個賤婢,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傷害上大夫!” 趙常樂咽了咽口水—— 興師問罪的來了! 她沒有原身的記憶,但此時也猜出來了,這位客席上綾羅綢緞加身的大胖子,一定就是這座府邸的主人。 能不能活下去,就看現在的了。 趙常樂吃力地從地上趴起來,她用少的可憐的布料遮住了自己裸露的大腿。 看著面前的楊錯,趙常樂下了決心。 不就是求他嗎? 為了活下去,她什么事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