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女兒的話像是驚天的雷響徹在了周蕓的耳旁,“……你還小?!敝苁|急急說道。 “我都嫁人了?!绷智寮握f道,“圣上同我說了,因為我的婚事,所以同您的事才誤了下來?!?/br> 周蕓漲紅了臉,和女兒說起自己的隱私,很是不適應。 “世子昨個兒同侯爺長談,去臺州的事已經定了下來?!绷智寮握f道,“六月時候,我和世子就離開京都?!?/br> 周蕓顯然沒有想到女兒這就要離開京都,神色錯愕,“你和世子要去臺州?” 林清嘉點點頭,看著母親,“留在京都多風波,只怕要說到我的頭上。萬歲爺的意思是,正好讓世子爺歷練,我跟著過去,也算是避一避風頭?!?/br> 周蕓的神色一慌,下意識地看著女兒。 “萬歲爺的心思,祖母曉得的,伯父與伯母心中也有數,娘,您也不必憂心我?!绷智寮伟咽指苍谀赣H的手背上,彎眼而笑,“圣上行事周全,是想要讓您沒有后顧之憂?!?/br> 周蕓的表情幾乎凝滯。 林清嘉大約猜得到母親所想,自從知道了魏荀的身份,心中隱隱覺得般配不上他,下意識地把兩人的事往后拖延,誰知道原本以為杳杳無音的事,忽的就到了她面前。 想要躲藏,想要逃開。 就像是就在黑暗之中的人,乍見陽光受不住一般,下意識的躲避。 林清嘉對著母親淺淺笑著,周蕓心中慌亂的時候,就見到了女兒的笑,眼睛閉上,最終只是說道,“我曉得了?!?/br> “娘?!绷智寮握f道,原本想要說什么,最終只是咽下。 魏荀所做的事,母親早晚會知曉,他與她之間的百步,他已經走了九十九步,只消周蕓踏出最后一步。 “我去同大jiejie二jiejie說話?!绷智寮瘟糁赣H一人在房中,衣裙微擺,出了房門。 林清玨正坐在林清璇的旁側,林清玨的手指在的書案上輕點,見到了林清嘉過來,站起了身子,“大jiejie坐?!?/br> “你來了?!绷智彖×肆智寮蔚氖?。 “在說什么呢?” “我們剛剛說得是大jiejie家的別院?!绷智彖χf道,“夏日里邀我們過去玩呢?!睋u了搖林清嘉的手臂,“三meimei,你有空沒有?” 林清玨的目光里也是有期盼。 “如果是夏天只怕是沒有空的?!绷智寮涡Φ?,“等到六月,世子就要去臺州,我也要跟著去?!?/br> “臺州?” 兩人同時失聲,相識對望,林清玨先是開口,“怎么就忽然要去臺州了呢?既然是狀元,都是先到翰林院里走一遭的?!?/br> “他如今不正在翰林院里?” 林清玨并沒有說話,當然不一樣的,一般至少在翰林院里做上兩三年,再到其他六部歷練,從未聽聞一開始就外放的。一瞬間林清玨甚至覺得忠恒侯府失了圣心。 “那豈不是見不到你了?”林清璇有些憂心忡忡,所想的事與林清玨截然不同。 “還有大半個月?!绷智寮握f道,“說得我好像立即就要走了就是?!?/br> 林清璇并不是愛感傷的人,之后反而說道,“也好,雖說你剛剛說了侯府上下可親,到底是低頭做媳婦的,到臺州也是自在?!?/br> 她老氣橫秋的模樣讓林清嘉噗嗤一笑,擰了她的香腮,“真真是我的二jiejie,還沒有嫁人,說這些羞也不羞?!?/br> 林清璇笑著摟住了三meimei的臂膀,“才不羞?!?/br> 林清玨本想多問,見狀是不好多問了,去臺州的事既然已經成了定局,將來是個什么情況,早晚會知道的。 第127章 游花船 大半個月的時間,說過得快便是時光飛逝,說過的慢也是極慢的。 初夏的日子雨水豐沛,每當下起雨的時候,秦霆軒常常會在軟榻上攬著她,歪在一起看著書。 一起看書也不對,通常是林清嘉窩在丈夫的懷中,聽著他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念著海外而來的游記,原本翻譯過來是有些拗口的,但聽秦霆軒念起來,就少了晦澀難懂,像是潺潺流水潤過人的心靈。 這樣一起看書的時光,像是凝滯了一般一樣,林清嘉時常覺得過得慢。 洛岫見著水杯的水空了,上前取了紅泥小爐上的水壺給杯子里的水滿上。 林清嘉的手指翻過了頁面,等到水杯里的水涼卻了,直起身子,把水杯端到秦霆軒的面前,“潤潤嗓子?!?/br> 秦霆軒就著林清嘉的手就喝了水。 洛岫看著兩人,心中為自己的meimei又是一嘆,想要找出一丁點兩人的不相配,都很難。 兩人一起看書,一起練字,一起作畫,偶爾有見地不同,也從沒有紅過臉。 夜里總是要水的,房間里殘留的味道還有歡好過后世子妃嬌媚的顏色讓人面紅心跳。 世子與世子妃伉儷情深,加之兩人又要去臺州,洛岫無論如何都不許jiejie洛云在這時候出了岔子?;厝ド恿丝谛?,硬是用父親生病的由頭留住了jiejie洛云,如今只怕jiejie已經嫁了人。 想到了自己做的事,洛岫的心中有些緊張,讓她下定決心的是莫煙的事。 那個叫做莫煙的丫鬟只是準備在及笄禮上出現,還來不及做什么就灌了啞藥送到了衙門里頭,她本就偷了主人家的東西,按照律法打了板子,流放到塞北之地。洛岫還記得世子當時淡笑吩咐說道,“這丫鬟也沒有成親,在那里安了家,莫要回到京都了?!?/br> 洛岫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她一直覺得世子溫潤到無害,那一次窺見他冷酷的一面,嚇得做了一宿的噩夢,夢里莫煙換做了洛云的模樣。 林清嘉抬起眸子,看了一眼洛岫的方向,心中猜測洛岫是不是因為要離開京都去臺州而失魂落魄,她應下了要去臺州,但是不是心里頭是不想的,更想要留在京都? 林清嘉還沒有猜出洛岫所想,就意外地收到了一封賞花帖。 薄薄的紅紙,外面粘著的是綢緞,深淺不一的菡萏綻放,針腳細密繡工極佳。 打開帖子,是蘭獻王府的王妃江氏見著荷花開的好看,就包了花船,請了夫人與小姐到花船上賞花。 林清嘉曾經見過江氏,性子是個溫和不愛出頭的,包花船的事委實不像是她做得出,大約是蓁郡主的喜好,用了王妃的名頭。 林清嘉翻著帖子,心中思量著,自從世子要去臺州的事定了下來,原本熱鬧的侯府一下子就清冷了許多,只怕是有意避開忠恒侯府,對去臺州之事有著頗為惡意的揣測。 原本名聲不顯的忠恒侯府忽的出了狀元,加之秦霆軒并沒有如同其他的一甲榜上的學子去了翰林院,而是被外放到名聲不顯的臺州,諸人的心中都在考量,不少人猜測是不是忠恒世子的狀元之才是有水分的,圣上發了怒,等到世子娶妻,就連忙把兩人打發到臺州去了。因為這個猜測,才有侯府的門庭冷落。 沒什么交際與應酬,大半的時候林清嘉都與秦霆軒耳鬢廝磨,感情日漸親密。 林清嘉常常想,若是此生遇不到他該是怎樣的缺憾。 想到了丈夫,嘴角的笑意比蜜糖還要甜。 纖細的手指翻著請帖,林清嘉并不喜應酬,但是只怕這些日子曦郡主被憋壞了,于是在秦恬曦巴巴的目光之中,點了點頭。 赴宴的日子,天氣晴明。 換了水紅色的霄鮫裙,梳了斜髻,帶著一套鎏金翡翠飛花簪,耳上用的也是滴翠耳鐺,她是以忠恒世子妃的身份參宴,自然不能被人小覷了。 “嫂嫂這樣真好看?!鼻靥耜匦Σ[瞇的,與林清嘉走在一起。 成了親的林清嘉像是雨后承了露水的花,嬌美非凡。 秦恬曦平日里見著的是父母日子和美,如今哥哥嫂嫂也是如此,終于悄然開了竅,心中存了她未來的夫君是怎樣的人這樣的心事。 坐著馬車出了城行了兩里路,見著了橫翠湖。這一片湖水清波滌蕩,像是一塊兒滴翠玉璧靜靜臥著,就得了橫翠湖的名。 持名帖,登花船。 閨閣少女衣袂飄飄,新嫁的婦人姝色艷艷,鼻尖是女子的脂粉氣息,被清風卷的忽咻濃郁忽咻消散。 這一次的賞花宴是林清嘉從未見過的,請了琴師,于船尾的平臺奏曲,橫笛豎簫,揚琴琵琶,叮咚作響,流淌著歡快的曲調。 再看看湖中的蓮花,各色的菡萏開的比貼上繡出的更加嬌美,雪白如同云團,還有嬌紅似輕紗的,花瓣上含著水珠,微微晃動。 手中執著琉璃杯,里頭是桑葚酒,深紫色的液體在里晃晃悠悠。 林清嘉與京都府府尹夫人寒暄之后,心中正琢磨剛剛聽到的莫煙的消息,就見到了張煜瑩。 “秦夫人?!睆堨犀撜f道。 “魏夫人?!绷智寮位囟Y。 張煜瑩自從知道了林家三姑娘是丈夫心中的明月光之后,心中總是很難忘懷。在聽到林清嘉定了親之后,她的心中是松了一口氣的,誰知道她大婚前夕,丈夫日夜兼程趕了回來。 張煜瑩又驚又怒,心中對林清嘉的提防到了極點。 林清嘉前些日子深居簡出,如今終于有了與她私談的機會。 林清嘉抿了一口桑葚酒,“魏夫人,長青王府與忠恒侯府本就沒有什么私交,兩位世子也是如此?!睆那八麄兘煌幻?,今后更是如此,“你應當也知道,我要同秦世子去臺州了?!碧岬搅饲伥?,眼睛微微亮起,語氣溫柔,“魏夫人,你本就不喜我,何必耐著性子同我說話?” 張煜瑩看著林清嘉,提到了秦霆軒時候發亮的眸色讓她心中嫉妒,又松了一口氣,“秦夫人說話有趣,也見多識廣,我覺得與夫人交談甚歡?!?/br> 林清嘉幾乎要被張煜瑩硬邦邦的語氣逗笑了,在湖面上微風吹得她心情舒暢,怡然笑道:“那當真是可惜了,若是我沒去臺州就好了,說不定還有機會去長青王府小坐?!?/br> 張煜瑩一瞬間就變了顏色。 林清嘉忍不住笑出聲。 張煜瑩的臉一下就鐵青了下來,想著兩人今后也沒什么交際,當下不理睬林清嘉,徑自走開。 林清嘉一想著若是自己當真去了忠恒侯府,只怕張煜瑩要醋的不行。 只不過,魏邵和行事執拗,長青王府上下行事都帶著劍走偏鋒的意味,若是自個兒去了,指不定長青王爺為了讓兒子不再郁郁寡歡,設下什么圈套。 她的日子過得和美又順遂,何必為了想要張煜瑩的笑話賭上自己? 林清嘉呷了一口酒。 “你笑什么?”秦恬曦跑了過來,湊到林清嘉的耳邊。 “沒什么?!绷智寮涡Φ?,“就是喝了點酒?!鼻纹さ貙λUQ?,“覺得魏夫人實在是個有趣不過的人?!?/br> 秦恬曦的表情有些奇怪,看著張煜瑩的方向,她聽人說成了親的張煜瑩性子比成親前更加執拗,哪兒有趣了? 想到了這里,憂心忡忡了起來,她可不知道嫂嫂這么不能喝酒,莫不是喝醉了?連忙把林清嘉手中的桑葚酒拿下,“嫂嫂,那邊有錦鯉,我們過去看看?!?/br> 秦恬曦不知道喝了酒的人反而不能吹太多的風,酒意上涌就難受了,林清嘉并沒有貪杯,帶上了兜帽,拿著魚食丟入到湖中,見著那各色的錦鯉浮在水面上,張開嘴搶奪魚食。 下午的時候上的船,等到天邊燃燒的紅云將退,湖中的花船點燃了燈火,在靜謐的夜晚里的,不再是多人奏琴,只是紅衣女子反彈琵琶,紅色的衣裙在風中吹得烈烈。 你來我往觥籌交錯,林清嘉也知道了不少京都里的趣事,如今的榜眼是位奇才,本可以去翰林,他偏生去了刑部;探花郎是個怕老婆的,有次和人在青樓喝酒多坐了一會兒,妻子就打發人尋了過來,險些在街上就腦了起來;殿試二甲榜首雖說才學好,人品不堪,殺了鄉下的妻子,如今收押到牢里,他一口一個冤枉,哪兒就冤枉了? 夜里游船只游了大半個時辰,就停在了岸邊。 林清嘉回頭看著仍是燈火通明的花船,心中有些可惜,她這次去了臺州,也不知道要待多久,今后就沒有這般的熱鬧了。 “在看什么?”林清嘉忽然感覺到有人湊到自己的耳旁。 “世子?!绷智寮渭奔被厣?,唇瓣擦過了丈夫的面頰。 秦恬曦笑盈盈的,她早就看到了哥哥,但是哥哥不讓她出聲,帶著丫鬟往第二輛馬車走去,把前面的馬車留給兄長和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