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蕭展擺出太子的威嚴:“敢闖皇家圍場, 你真是膽大包天?!?/br> “我的人呢?”慕錦問。 真被蘇燕箐說中了,啞巴女人是慕錦心上的小妾。越是接近真相,蕭展的臉色越是下沉, 想起李琢石為了那個啞巴女人,和自己冷戰數日。 區區一個女人,就可以讓慕錦淪陷,這哪有半分蕭家男兒的決斷。這般懦弱的對手,蕭展從來都不屑一顧。在此之前,蕭展有想和慕錦敘舊,此時沒了心情。他輕聲和朱文棟說:“殺?!彼缇拖霘⒛藉\了。 朱文棟拔劍,一群侍衛軍跟著做出迎戰的架勢。 一時間,馬蹄聲起,長嘶不止。 慕錦那邊的十幾名護衛,個個面無表情,睜一雙沒有情緒的眼睛,定定看著侍衛軍。 先動手的是朱文棟,伴隨一聲清脆的劍鳴,林道兩旁飄落幾片綠葉。他從馬上飛起,直奔慕錦的門面。 寸奔旋身飛空,用劍鞘攔住了朱文棟的長劍。 朱文棟少有表情,這時盯緊寸奔劍鞘上的狼紋,忽然牽動起不常動的臉頰,笑說:“實不相瞞,我等這一刻等了許久?!?/br> 寸奔懶得細想朱文棟話中的意思,把劍向上一拋。利劍感知了主人的意圖,輕松地脫鞘。 朱文棟如愿以償,終能和寸奔一較高下。 慕錦揚起馬鞭,駿馬向前疾跑。 有幾名侍衛軍下馬,齊齊上前,出劍阻攔。 駿馬長嘶,從禁衛軍的頭頂一躍而過。 就在禁衛軍要返身保護太子的時候,那群一動不動的護衛終于有了動作,上前挑選自己的對手。 慕錦騎馬到了蕭展的跟前。 蕭展狩獵馬甲的鱗片在陽光下劃出道道利光。他不再偽裝溫和,而是冷冽地看著慕錦:“你今天是不要命了?!?/br> “我的人呢?”慕錦繼續問。 蕭展冷笑:“你輸了?!?/br> “我的人呢?”慕錦來來去去,問的只有這一句。 “婦人之仁是大忌?!笔捳箲z憫地說:“蕭澹,你輸了?!?/br> 這從接到信使的那一刻起,慕錦就一直心神不寧,問了幾句,仍然沒有得到二十的消息。他失去了耐性,手里的長扇畫了一個圓,飛身沖向蕭展。 四皇子走了以后,蕭展開始跟皇家禁衛軍頭領習武?;屎螽敃r想的是,如果皇上一直不肯退位,武藝高強的太子在逼宮之時更有魄力。平日隨皇家禁衛軍出行,蕭展少有與敵交手的機會,動作稍稍比慕錦慢。不過回神之后,蕭展立即反擊。 慕錦又問:“我的人呢?” 蕭展心底涌出一股突如其來的怒意。蘇燕箐的話成了真,蕭展更是萬般質疑。當年群臣稱贊的多謀四皇子,如今因為一個女人而失了判斷。 這一對兄弟,皆有滿腔的怒火,縈繞在心口。 蕭展以劍橫擋慕錦的玉扇,呵斥說:“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胸無大志。和那些好色的昏庸君主無異?!?/br> 慕錦漠然,旋轉了扇間的暗器。銳利的尖刺差點劃上蕭展的臉頰。 蕭展俯仰閃避,眼睛又見到一道暗光。堂堂四皇子,武功路子竟然和見不得光刺客一樣jian險狡詐。蕭展越見越有火:“你淪落至此,再也配不起四皇子的身份?!?/br> 倒是可笑,這話像是恨鐵不成鋼。 眼見太子面露怒容,連連后退,和寸奔纏斗的朱文棟以為太子不敵慕錦的攻勢,正要脫身,卻被寸奔橫劍阻攔。 寸奔手里的劍如流水般自如,如烈風般狂嘯。 朱文棟心中大駭,寸奔年紀閱歷不及他,武功卻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朱文棟厲聲問:“你師承何人?” 寸奔不語。這是他的事,無可奉告。 二人的纏斗,寸奔稍占上風。 慕錦和蕭展之間,同樣是慕錦進,蕭展守?!拔业娜四??”慕錦只重復這四個字。 蕭展退到林邊,忍無可忍對二十的厭惡,冷冷兩個字:“死了?!?/br> 二十的生死,一直是一個問號。太子別院里沒有搜到二十,慕錦僥幸想,也許蕭展把她藏到了宮中……也許,蕭展另有其他不為人知的別院…… 蕭展的一句話,正正揭露了慕錦不敢設想的局面。 擒人數十日,蕭展沒有向慕府發出任何的宣戰。要么她沒有用處,要么……她人不在了。她是有些小聰明,只要能逮住機會一定會求生為主。但是,蕭展不會輕易地被她的大戲糊弄過去。 二十死亡,是一個合理存在的結局。 慕錦執扇的手無力地垂下了。 從慕錦木然的眉眼窺得一絲裂縫,蕭展靠在樹干,氣定神閑繼續說:“蘇燕箐和我說,啞巴小妾可以牽制你,我就抓了。然而,你沒有動靜。她是一個啞巴,吃得又多,我不樂意養一個沒有用處的女人,也懶得再送回去,就把她殺了?!背俗詈笠痪?,蕭展前面說的都是事實。若不是李琢石插手,他的確已經殺了二十。 接連奔波,夜晚少眠,慕錦都撐了過來。一句“死了”,卻崩斷了他多日來緊緊繃著的一根弦。筋脈里有幾股猛烈沖力的氣流在滾動、在奔跑,想要沖破束縛,破體而出。慕錦上乘的武功,這時反而成了最大的反噬。因為他已經無法心平氣和了。 慕錦抬起眸。 蕭展沉下了心。慕錦這般屠殺的氣勢如同一個麻木不仁的殺手。蕭展還想說什么,忽然見到慕錦消失了。 眨眼間,慕錦又竄到了蕭展的跟前,握起蕭展手里的劍,反手一推。 劍刃刺進了蕭展的腰腹,再捅了個穿。 蕭展也是活該,他以為慕錦失了心神,就稍稍松懈了。 “太子!”朱文棟不敢戀戰,挨了寸奔一刀,匆匆趕至蕭展的跟前。 慕錦轉眼,另一只手探向朱文棟的肩頸。 趁這個空檔,蕭展連退數步,捂住鮮血直流的腰。他喘了喘氣,發現面前的慕錦很不對勁,眼角、嘴角不受控制地牽扯,臉上有幾條青筋忽隱忽現。扭曲的五官,蒼白的臉色襯得一雙眼眸漆黑無光。 朱文棟擋不住慕錦的殺氣,唯有防守為主。 寸奔大感不妙:“二公子?!彼麊静换啬藉\的理智了。 邪功反噬,走火入魔。慕錦手指不自覺抖動,頭疼俱裂的時候,他想起自己要找一個人。 她去哪兒了? 瞬間,他飛進了圍場。 寸奔緊隨其后。 兩個一白一黑的身影如凌空蒼鷹,被借力的樹枝刻一道重重的深印,林間紛紛落下大片的薄葉。 前方是枝繁葉茂的密林。若是二公子進去,恐怕更難尋其蹤跡。寸奔必須在此之前攔截。 “二公子?!贝绫己暗?。 慕錦充耳不聞。真氣逆流,不將這個殺氣發泄出來,他怒意難平。 寸奔忽然換了一個叫法:“二十姑娘?!?/br> 果不其然,慕錦的腳步頓了一下,狠狠地踢向旁邊粗大的樹干,接著回了頭。 寸奔逮住了空檔,提速沖了上前。 慕錦沒有蔥綠的林間見到某個女人的身影,他深知被騙,冷冽的雙目仇視著寸奔。腦海里又晃過蕭展的一聲:“死了?!?/br> “二公子,得罪了?!闭f是遲,那時快。寸奔將刀鞘甩出,瞬間出劍。 慕錦認不得寸奔,只知寸奔說了謊話。這里根本沒有二十姑娘。 殺人是慕錦的強項,寸奔要以退為進,躲不過致命的攻擊,手上、肩上連中數招,危急之中,寸奔又喊:“二十姑娘?!?/br> 慕錦收起手,豎耳聆聽,再四處張望。那個女人去了哪里?尚未細想,慕錦被擊中了。 弒殺太子是株連九族的死罪。這里拖延越多時間,慕府里的眾人則更加危險。 寸奔背起昏迷的慕錦,向慕老爺的舊居而去。 —— 丁詠志收到了宮中眼線傳來的消息,先是去了慕府。不見慕錦和寸奔。 慕錦刺殺太子,回慕府反而是拖累。 接著,丁詠志去了慕老爺的舊居。 寸奔為慕錦傳渡了真氣。 慕錦面無血色,白的將近透明,臉上一道道青筋清晰地浮現出來。 “怎么這么沖動?”丁詠志問。 “這不是二公子的本意?!贝绫颊f:“二公子數十日沒有好好休息,耗盡了真氣。又加上憂心二十姑娘的安危,這才出了意外?!?/br> “話不多說,趕緊逃命?!?/br> “丁公子,宮中如何?” 丁詠志說:“皇上龍顏大怒?!?/br> 何止大怒,一國之君簡直失態了。病了近一個月,皇上中氣不足,卻仍怒斥了一句:“大逆不道?!?/br> 坐上天子之位,皇上也經歷過雙龍奪諸。他近日遠離朝政,想起曾經的弟兄,夭折的大皇子、二皇子,以及其余四位皇子?;噬隙嗄昝τ诔?,沒有閑心念過兄弟兒女?;首謇淠挠H情,在生病時忽然變得深厚起來。 皇上昨日才跟藍公公說:“蕭澹安心恬蕩,蕭展爭強好勝。當年,如果月山不設計四皇子假死一事,三皇子、四皇子在宮中一起成長,說不定能培養手足之情?!?/br> 正遙想當年,突然就傳來了太子被四皇子所傷的消息,皇上如何不震驚?如何不動怒? 寸奔又問:“太子傷勢如何?” “非常嚴重,二公子那一劍把太子的腰腹刺穿了?!倍≡佒绢D了下,“皇上下令封鎖了消息,皇上的心還是偏袒二公子的?!?/br> 殺伐是歷代皇族避無可避的紛爭?;噬显谖?,太子就已經集結黨羽,培養門人,可見其也在提防皇上。 皇上對太子的集權頗為不滿。無心權勢的慕錦,反而讓皇上愧對前皇后,一度想將皇位歸還蕭澹。 丁詠志又說:“不過,宮中人多口雜,瞞不住的。況且,禁衛軍見到了,朱文棟見到了。這都是太子的黨羽?!?/br> “丁公子,麻煩你安排府里的其他人離開?!?/br> “我剛去了慕府,通知了關老?!倍≡佒究匆谎勰藉\,“二公子如何了?” “少時,二公子急于求成,跳過了三段內功心法。他不修內力,只練招式。以前也曾經走火入魔?!?/br> “會傷及性命嗎?” “這要問林神醫?!?/br> “林神醫應該要來京城了?!倍≡佒菊f:“林神醫曾撰寫江湖醫書,書中有一剖腹術。當年皇上出征戰場,身中數箭,其中也有一支箭穿破了身體,的確是林神醫妙手回春。太子的傷勢,御醫束手無策,可皇上不愿請神醫出山。朱文棟領不到旨意,擅自出宮去請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