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寸奔快馬加鞭,連夜趕了回來。 最終,慕老爺答應留幾個。 遣散金由賬房從二公子的名上扣除。比起小九,少了一半。 二十那時在廚房。 慕老爺哪里想到,二公子居然將侍寢貶去廚房洗碗。慕老爺既然不知道二十,自然沒有決定她的去留。 花苑和掩日樓變得空蕩蕩的。 十五覺得瘆得慌,又到廚房找二十,將那日慕老爺的冰山臉仔細描述了一番?!懊暗暮畾獗却蠊舆€可怕?!笔宥哙乱幌?,雙手抱臂。 二十懊惱極了。早知有這事,她就不該來廚房,賴死在掩日樓還能尋一個出府的機會。 這下好了,二公子又讓她錯失良機。 “慕老爺說,以后我們不許再頂撞二夫人?!笔蹇s在二十身邊,“二夫人的表親居然是昭儀,我好怕啊,她會不會翻我舊賬?” 二十安撫地拍拍十五。既然二公子吩咐保住十五,十五暫時就是安全的。 十五喃喃著:“太多男人欺負我了,我好不容易在二公子這里安家。我不想走……” 十五在青樓受過不少苦。還因芳心錯付,被一男子騙走了全部積蓄。幸得二公子贖身,她才過上舒坦日子。 “謝謝二公子把我留住了?!笔灞ё×硕?。 —— 慕老爺有令,慕府上下,為了二夫人忙作一團。 裁縫房正在趕制二夫人的新衣。 中午,廚房給裁縫房送飯。 二十想,正好可以討一件漁工衣。她主動去幫忙。 分完飯,聽見一道女聲:“徐阿蠻?!?/br> 女子名叫荷花,年紀不大,但在裁縫房好多年了。荷花知道二十當了三小姐的丫鬟,又成了二公子的侍寢。卻不知,為何到廚房干起雜活了。 二十不解釋,只是跟荷包指了指遠處的一件漁工衣,再比比自己的身子。 荷花呆住了,“你……嗓子怎么了?” 二十笑笑。 荷花嘆,“我以前羨慕你,可以伺候二公子那樣的貴人,哪知,你這……命途多舛?!?/br> 二十暗道:遇上二公子是挺倒霉的。 荷花悄聲,“對了,以前那事,我和寸奔說了?!?/br> 二十點頭。 “你知道了?”荷花摸摸鼻子,“也是,你服侍二公子,肯定經常見到寸奔。他現在見到我就遠遠躲開……” —— 那年,徐阿蠻剛到慕家。 劉府管家說,徐阿蠻縫制手藝不錯。陳副管家詢問完徐阿蠻,將她放到了裁縫房。她干活勤快,很受賞識。 有一日,陳副管家過來,“徐阿蠻?!?/br> “哎?!彼⒓催^去了。 “上午和我去官府蓋契尾?!?/br> “好的?!?/br> 有一件衣服差最后的縫線,徐阿蠻交給了荷花。 衣服正是寸奔的。荷花心儀寸奔已久,偷偷將一個杏花香囊縫在里面。這是大霽女性示愛的一種方式。 后來,裁縫房將衣服送了過去。 寸奔不用眼睛看,光鼻子一聞,就知道這件衣服被塞了什么。他沉默的臉上一片寂然。 慕錦笑得曖昧,“我們寸奔也有小姑娘示愛了。改日領來給我看看,要是合適,我準了你這門親事?!?/br> 第二日,寸奔找上裁縫師。 裁縫師如實道,“她縫制的?!?/br> 寸奔看過去,見到一個瘦削少女正在彎腰剪布。 “徐阿蠻?!辈每p師喚道。 “哎?!鄙倥痤^。是一張秀麗的臉。 寸奔向角落的樹下走。 “過去?!辈每p師指指那棵樹。 徐阿蠻訝然,指指自己?!拔覇??” 裁縫師用眼神示意她趕緊跟上。 她不認識寸奔??床每p師的態度,想來那人在府上地位頗高。他的身段很符合她剪裁的那衣服尺寸,清瘦,卻又繃勁。她不敢怠慢,跑了過去。 裁縫師默默退下了。 和煦的庭院里,有一個沉默的少年,以及一個局促的少女。 寸奔面向樹干,憑著敏銳的知覺,他知道她已在他的身后?!笆掌鹉愕男⌒乃?。手腳再不干凈,我廢了你?!?/br> 徐阿蠻以為這是日常訓話,惶惶應道:“是?!?/br> “退下?!?/br> “是?!彼s緊跑了。 寸奔回頭,見到少女翻起浪花的杏花裙。 寸奔講得不明不白,徐阿蠻聽得稀里糊涂,直到她被扣了兩個月的工錢,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為何突然受罰了。 她問裁縫師,“我犯了什么錯嗎?” 裁縫師也不知道,只說:“這是寸奔公子的吩咐。以后他的衣服,你別碰了?!?/br> 寸奔的尺寸是裁縫房給的,她一寸一寸剪裁,不敢有絲毫差錯。莫名被扣工錢,她十分委屈。 過了一月,裁縫房派她送衣服給二公子。 徐阿蠻沒見到所謂風華絕代的二公子,倒是遇上了寸奔。 這也正好,她有事想問他很久了。她囁囁地上前,“寸奔公子……” “我不是公子?!贝绫颊驹诶冗?,與樹下那日一樣淡漠。 她眼珠子轉了轉,“我是想問……”她偷偷瞄他。 他冷峻的臉上暗藏殺氣。 看他手執一柄凌厲長劍,她膽兒跳了跳。為了日后的活計,她硬著頭皮問道:“我給你縫制的那件衣服,是哪里有問題嗎?” 寸奔沒見過如此厚臉皮的女子。府上心儀他的丫鬟有不少,這是頭一個敢在他的私人衣物打主意的,尤其是他討厭杏花的味道。 杏花的香氣引來二公子的調侃,“送香囊的姑娘模樣如何?” “還行?!贝绫即?。 二公子樂不可支,“那就收了?!?/br> 寸奔那時沒有回答?,F在也不多話,兩個字:“退下?!?/br> 徐阿蠻連忙跪下,“寸奔公,寸……奔,你那件衣服我是按尺寸,按規矩縫制的……如果你不告訴我是哪里不對,我以后可能經常犯錯。求求你了,我不想再被扣工錢?!彼o他磕頭。 他看不慣這種裝可憐樣的女人,“不想再被扣工錢,就給我滾?!?/br> 她愣住,呆呆看了他好一會兒,爬起來跑掉了。 這件事以徐阿蠻被扣二月工錢結束。 半年之后,荷花鼓起勇氣將真相告訴寸奔。 他看著荷花閃躲的眼神,忽然沒了火氣。大約,火氣早已沖著另一個戰戰兢兢的姑娘發完了。 那時,徐阿蠻服侍在三小姐身邊。她不敢與他對視,偶爾撞見,也迅速移開。 他身為護衛,不方便和丫鬟過分接近,道歉尋不著機會。這份內疚便在他心里惦記上了。 慕府家宴的一天,他和她相遇在廊亭。 徐阿蠻驚訝地退了退,福身,就要走。 “徐姑娘?!彼麊咀×怂?。 她停下腳步,細聲細語,“寸奔公子?!?/br> “以前是我誤會了你,跟你說聲對不起?!闭f這話時,他低頭看著她。 徐阿蠻沒料到居然能收到他的道歉,她瞇起清亮的雙眸,笑了,“我原想跟你道歉的,可我不敢,怕你更生氣……本應是我的活計,我擅自交給別人,還惹你不痛快?!?/br> 寸奔遞過去一錠金子,“你被扣的工錢——” 她連連擺手,“我曾聽三小姐講過一句話,吃一塹長一智。那事我也有錯,受教訓是應該的?!?/br> “我不想欠人情債?!?/br> “我也不想?!?/br> 寸奔正想再說什么。 另一邊傳來三小姐的叫喚:“阿蠻?!?/br> “哎,來了?!毙彀⑿U應聲,笑看他一眼,就過去伺候三小姐了。 襦裙繡有一株杏黃迎春花,飛揚的同時似乎有芬芳襲來。 纖纖背影消失在轉角。 —— “寸奔?!蹦藉\正要向崩山居去,腳尖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