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你……”莊氏還想再理論,但哪里還有人,只有那絲毫不近人情的護衛頭子在處理后頭的事。 跟著她的婆子一瞧逐漸散去的人,面色一喜,猶豫的湊了近來:“夫人,跟她氣不值當,咱們還是快些進府把?!?/br> 莊氏一口氣兒上上下下的憋不出來吐不出去只難受得緊,在看著身旁諂媚的婆子,一聲怒吼:“滾!都給我滾!” 晚間,寧衡從工部歸來,夫妻兩個用了飯,陪著寧樹兒玩了一陣兒,待休息時,躺在床上,寧衡攬著她,問了一聲兒:“你把樹兒身邊的丫頭給換了?” “嗯?!痹聵虻偷偷膽艘宦?,沙啞著嗓子問道:“怎么了?” “沒事?!?/br> 寧衡手指卷著她的發尾,說起了今天寧府的事兒:“今日來府上的那女子姓許是吧?外頭都傳遍了,二嬸做事一向不顧后果,還是得辛苦你了?!?/br> 人外頭說起寧府的事兒可精彩了,尤其是這種二女爭夫的香艷軼事,向來是傳得最快的,這會兒無論是秦樓楚館,還是酒肆小巷、市井人家里都是在說這一出的,早先有多少人羨慕寧七的,這會兒就有多少女子拍著胸脯一臉后怕的。 也有人死不悔改,說依虞探花的人物品貌,愿委身做妾之類云云簡直不堪入耳。月橋一手撐著,蹙眉看著他:“近日怎的下衙越來越晚了,莫非是朝廷上有什么大動作了不成?” 寧衡確實佩服她的敏銳,但還是搖搖頭:“你莫管,反正不是壞事兒就成?!?/br> “那行?!?/br> 她一個翻身,拉了拉被子,正要閉目睡下,腦子里一下又想起了那位敢在寧家府門口訴說委屈和成全的女子。 那是許姑娘。 第184章 原配貶奴婢 這位許姑娘正是那晚她遇見的那位。 事后,她其實是見過許姑娘的。還記得是一向板著臉的護衛頭子有些躊躇,凹黑的臉頰還有些泛紅,說是要見她一面。 她有些疑惑,一問有何事,旁的人都答不出來,說是張護衛長支支吾吾的,又不肯說,月橋那會兒是真好奇起來了,讓人帶了人進來一問。 好家伙,張護衛竟然求著她見一面許姑娘。 月橋還記得她問:“不知張護衛同許姑娘是何關系,緣何幫許姑娘跑這一趟?” 那時,那位連二夫人莊氏的面兒都不給的護衛頭子面無表情的臉竟然罕見的臉!紅!了!在她的打量下還跟個害羞的大姑娘一樣低垂著腦袋,聲音很蚊子一般,輕輕的吐出幾個字:“沒……沒關系?!?/br> 就這樣還說沒關系,她別說信了,反而覺得好笑得很,看在張護衛的面兒上,她見了許姑娘一面。 其實,那位許姑娘與她不過萍水相逢,就算有一番談話,也不過早過了,月橋心里是著實不知道許姑娘再見她一次有何事? 許姑娘進來時,月橋再一次打量起了她。與那晚的狼狽相比,今日的許姑娘眼角里已沒有了那一番迷惘和無可奈何了,或許是已經破釜沉舟,已經出了心里那一口惡氣,她這會兒就跟當晚下車時一般,整個人溫溫柔柔的,是個很柔和清秀的女子。 可就是這樣的女子,她做出來的事便是許多瞧著面惡的人都做不出來。 房間里裊裊熏香燃起,月橋依在軟榻上,瞧著許姑娘一步一步的走進來,眉目平和,循規蹈矩,連絲毫到處張望都沒有,只在目光觸及到一雙秀氣的繡鞋時才慢慢抬起了眼簾,略過她一襲華服,在她臉上不過看了一眼,便朝她施了個大禮。 “許姑娘這是做何?” 她的行為讓月橋驚了一下,連避讓也來不及,就受了她這么個大禮,頓時蹙起了眉頭。 許姑娘梳了一個簡單的發,發旋上連一支木釵都未插,她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在抬起時,月橋還見到地上一點水滯,眼里只見到一抹水痕,她道:“夫人對小女說了一番話,讓小女深受感動,只是沒想到,夫人對小女的一片寬慰,卻讓小女用在了夫人府上,小女心有虧欠?!?/br> 這一點,別說許姑娘沒料到,就是月橋也不得不感嘆這一番陰差陽錯的巧合,只是事已至此,本也并非是這許姑娘的錯,她本也是一位受害者,是權衡之間的犧牲者,她當初說了那幾句話,就算如今反被用在了寧府,也未曾后悔。 怪誰好呢,只能說有緣分吧。 想到此,她面色更是柔和不少,虛虛的抬了手:“許姑娘起來吧?!?/br> “是?!?/br> “其實你也不用覺得虧欠,”月橋見她有些束手束腳的放不開,讓人在旁邊落了座,這才繼續說:“這事兒吧,本就是那虞家做得不對,我寧府雖說也被蒙蔽,但到底也讓你遭了這一罪,說來還是我們對不住你才是?!?/br> 莊氏當時能被蒙蔽,不愿深查,仗的還不是寧家的勢,在她心里,就算知道那虞探花有一門沒有過門的未婚妻又如何? 她既然瞧上了,那搶了又如何? 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覺得自己高高在上不需要去做出任何自降身份的事,覺得任何人都要給她讓讓道,這才大膽的換了庚貼,畢竟,這世上有哪個女子敢赤手空拳的上門討要人?就更別提上大理寺了告狀了,她更是有恃無恐。 許姑娘這一回,也是給他們警警醒兒。 可把這種私下的事兒給捅到了明面上兒,由許姑娘揭開后帶來的一系列風暴還是讓人抽手不及,在送走了許姑娘后,月橋有條不紊的把寧虞兩家的事兒給吩咐了下去。 首先就是解除了兩家的婚約,拿回了庚貼,再把鬧事的書生們給請大夫瞧了瞧。夜里,寧衡兩個說了會話就睡下了。 清晨,如同往日一般,天兒連連白了起來,萬里無云的瞧著又是明媚的一日,大街上小販們一個個的擔著擔子、推著板車過來,路上漸漸有行人走動起來,吃早點的,買菜的,講價的,吵架的,一幅幅的格外鮮活,而在一墻之隔的深宮里頭,莊嚴肅穆又格外寧靜。 早朝時,御史們跟約好了似的,一個個的摻了起來。 說來,這還和昨日許姑娘在寧府門前說的那些話有關。這些事本就是暗地里的,其實大家都清楚有這么個事存在,只是沒人揭露,那就一直被埋著,等有人揭露出了這樣不堪的事情后,御史們就跟打了雞血似的頓時瘋狂的涌動起來。 他們還不是指責寧府搶人未婚夫,而是摻某某官員也是通過拋棄原配攀上上峰,通過娶了上峰的女兒平步青云的。 這其中,就有一位大人。姓方,是朝中一位三品大員,因為其長女容貌姣好,早年送入宮中得了一段時日的寵愛,定為眉妃。后這位方大人被封了一個三品常伯,雖只有封號沒有權利,但眉妃為坤帝誕下過一皇子,便是如今的三皇子。 方常伯一生育有兩女兩子,御史們狀告的便是方常伯的這位嫡次女夫婿,如今已在明昭書院任正四品的院中主事。眾所周知,這位院中主事有嫡子嫡女,和庶長子、庶長女各一,但少有人知道,這位主事的庶長子和庶長女才應是他的嫡子和嫡女才是。 方家次女當年看上一上金趕考的舉子,仗著自家親姐是寵妃,方家正冉冉上升時,與那舉子在金陵成了親,但,這位舉子其實早在家長里就成了親,已有了妻兒子女,但為了仕途上的豐順,這位舉子竟然謊稱家中那位原配不過是一奴婢而已。 從原配淪為奴婢,那位夫人根本反抗不了,方家女自是知道原委的,為了表示大方,在外人面前,對前頭原配那對子女還十分大度??山鹆瓿蔷瓦@點大,丑事哪怕有了遮羞布也不過是能遮住一時,而不能遮住一世,這不,趁著這種世家貴女強搶別人夫君、未婚夫的丑事一出來,御史們就紛紛攻擊起了做下過這等丑事的官員。 算一算,這被彈劾摻一本的官員竟多達十余人。 被彈劾的官員紛紛低下了頭,面紅耳赤的想反駁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難道說,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尋常,他們不過是選了一個最適合做主母的女子當妻室不成? 坤帝面色陰沉,在下頭的官員身上一一看過,沉聲問著被氣得吹鼻子瞪眼的方常伯:“常伯,此事可屬事實?” 當然不是!方常伯當即就要脫口而出,只在目光觸及到坤帝陰沉的臉色時,憤憤然變成了漲紅,猶猶豫豫的說道:“這個……回陛下,臣不知,但臣覺得……” 三皇子見坤帝逼問方常伯,險些就要出列替方家說上話,但坤帝卻抬起了頭,淡淡的打斷他:“既然不知,那就去查,此事就由刑部的人查辦,把御史彈劾的官員都查個遍,瞧瞧是不是有這樣拋妻棄子的入朝為官,打著為國為民的名頭做下這等骯臟的事!” 坤帝在朝上狠狠發了頓,只給了三日期限,還給刑部的人說若是這里所有涉及到的女子出了事,一切都算在被點名的人頭上,當即讓本來心里打了小九九的人不敢在有所動作。 散朝后,不少官員都同情的看著方常伯。 這查的頭一個,就是被御史們說成最有失德行的方家,且在這般的關注下,方家就是想做些什么都沒了法子,相反,他們還得好生保護好那母子幾人,若不然…… 老臉都丟了的方常伯面色通紅,恨恨的盯著某一個方向,直道三皇子在他面前停了下來:“方大人?!?/br> 方常伯這才嘆了口氣,二人并肩出了殿,與其他人隔了一段距離,才嘆道:“殿下,這是有人在故意打壓我們??!” “方大人可知是誰?” “定然是唐中丞那個老匹夫,他堂堂御史中丞,若不是他授意,那些個吃飽了沒事兒的御史又豈會盯著我方家不放?”尤其,方常伯想起方才唐中丞那個那個老匹夫還朝他笑了笑,心里更是大恨。 三皇子疑惑起來:“唐大人看著不像!”尤其每回對著他們,唐大人都是笑得十分和善,看著就跟個老好人一般。 見他的樣子,方常伯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都火燒眉毛了,還能從一個人的外貌去評斷一個人是好是歹不成,這心到底是有多大? 三皇子這樣一副性子,怎能去奪取那至高無上的地位,他們方家,又能不能把全部的賭注都壓在他身上?這一刻,方常伯都不愿深想下去。 第185章 扁為妾 月橋聽寧衡說起朝堂上的這些事時,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方家怎有這樣的事?” 她瞪圓了眼,眼里寫滿了不可置信,寧衡見她臉頰鼓起圓滾滾的,別提多軟多可愛,手心癢癢的沒忍住伸手捏了捏。 果然,跟他想的一樣又嫩又滑,再多一些奶香味兒,就跟兒子差不多了。 月橋等了會沒等到人回話,一抬頭看,這人呆呆楞楞的,都不知道沉思到哪兒個地方去了,頓時抬了抬腳,一把踹在他小腿上,寧衡一個吃痛,泛著不解的問她:“咋了,媳婦?” “問你話呢,方家真干了這種事?” 在月橋看來,以往聽人說起過這些事兒時大都同許姑娘一般在過門前被拋棄,再狠點的,也不是沒有那種成了親后為了攀富貴休棄了原配的,但可從來沒聽聞過把原配給降成個丫頭的,連帶的,連前頭本是嫡子嫡女的孩子也得跟著變成庶子庶女。 嫡變庶,這可不止是教養問題,這更是在挑釁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了,一般的人家都不會干出這樣的事,何況這里頭涉及到的那方家女婿,如今還在明昭書院任主事。 這算什么,誤人子弟?明知故犯?自己都一身sao還去禍害旁人? “我還以為怎么了呢?!睂幒忄肆艘宦晝?,挨著她坐下,點了點頭:“大是沒錯的,那方家二女婿的幾個孩子年紀約摸與我們不相上下,以前就聽過這些風言風語,不過沒當一回事?!?/br> 在他有限的記憶里,只記得那方家兩個庶外孫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性子,而另外兩個嫡外孫就不同了,不止衣著光鮮亮麗,就是神情也要高傲得多。 月橋臉上頓時復雜起來:“一個原配怎的就甘心讓自己變成奴婢,還讓自己的一雙兒女變成庶子庶女?” “要不然如何?”寧衡反問。 在她jiejie入宮前幾年,正是那眉妃得寵的時候,那時,帝后已經開始失和,為了表示厭惡皇后,陛下開始眷寵容妃、眉妃等一干入宮不久的嬪妃。 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那眉妃正是得寵之際,一個舉子的原配,無權無勢的,她只能任由別人擺弄,以此來保全自己和一雙兒女。 月橋聽聞,若有所思的說道:“想來這個女子還是個聰慧的,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br> 寧衡拉了她的手,嘆道:“好了,不說他們了,苦盡甘來也算是你的一席話,不止成全了那位許姑娘,也成全了那些曾經受了莫大冤屈的女子,這都是你的功勞?!?/br> 這些事情他并不關心,也不過是回來后隨意同月橋說了一說罷了,打從月橋懷孕后,他們夫妻兩個能真正在一起的時辰越來越少,尤其在寧樹兒出生后更甚,這會兒沒了那礙眼搗亂的小家伙,他一邊說著一邊盯著那不過寸許距離的紅唇,目的分外明顯。 月橋被看得臉頰有些紅,嘴唇不自覺咬了起來。心里頭跟打了鼓一般,一動一動的,還有一兩分說不出來的羞怯。 這青天白日的,這人也太放浪了! 但到底沒拒絕,寧衡心里狂喜,摟著她的肩,頭一點一點的垂了下去,撒開的紅色帷幔下,里頭兩個隱約的人影交纏在一起,高大的男子把嬌小的女子緊緊摟在懷中,動作溫柔誠摯,只些許溫柔流出便讓人紅了臉龐。 門外,搗亂的小家伙看著禁閉的房門,歪了歪頭,眼里還帶著疑惑,許是不懂往日里都開著的房門怎么大白日的就閉著了,正要伸出白嫩嫩的小手一推時,趕來的綠芽一把把人給抱走了。小家伙維持著那個動作更是疑惑了,軟軟的靠在熟悉的人懷里,等綠芽把人放下時,這才軟軟的問道:“娘呢……爹呢?” 綠芽臉上有些尷尬。 這種事她怎么對一個小孩子說? 面對那烏溜溜的大眼,綠芽只得竭力的編了起來:“這個……少爺和少夫人有事呢,不方便帶著小少爺呢,不如等他們忙完了,奴婢在帶您去找他們?” 寧樹兒好一會兒才明白她話中意思,頓時就扁起了嘴,還吸了吸小鼻子,臉上寫滿了不開心,但卻不哭不鬧的,把綠芽一顆心看得都融化了一般,只得加倍哄了起來:“奴婢帶小少爺去玩吧,小少爺不是喜歡撲蝶嗎,咱們去撲蝶如何?” 外頭打理著花圃的匠人突然打了個噴嚏,下意識的揉了揉鼻子,嘟囔道怎么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似的,沒一會兒,當他帶著帽子,從那透著光的林蔭里見到一大一小兩個人時,那份不好的預感成了真。 對寧樹兒來說,撲蝶就是追著那好看的蝴蝶,連想都沒想就點了點小腦袋,還主動牽了綠芽的手,把自己小小軟軟的手擱在她手心,仰著頭催促起來:“走……走,蝴蝶?!?/br> 于是,當站在花圃邊兒上時,一大一小兩個看著里頭飛舞的七彩斑斕的蝴蝶時,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唯有一旁的匠人心都在滴血,心疼起他好不容易才培育出的花朵起來。在寧樹兒這個熊孩子躍躍欲試的時候,還壯著膽子說了一句:“綠芽姑娘,還請手下留情才是?!?/br> 綠芽捂著嘴笑了笑:“還請放心才是,小少爺有分寸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