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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朝惡婦在線閱讀 - 第18節

第18節

    剝奪大夫人的一品誥命,那她豈不是會在繡春宮哭死過去?

    坤帝朝著朝上唯一沒發表過任何言論的幾位老大人問道:“兩位相爺和三位閣老覺得此事應如何處置?”

    不巧,寧老爺子正是閣老之一,且又事關他的家事,心知肚明坤帝這是讓他來做決定,眼一撇,見被問著的幾位都鼻觀鼻,心觀心,只得站了出來:“陛下明察,下官以為此事源頭乃我寧家之錯,且如今滿城風雨,定然會登門道歉,至于寧大夫人,行事偏頗,就讓她去家廟里戴罪修行一段時日吧?!?/br>
    這原本也是一個解決方案,等過些時日,風頭一過事兒也就淡了,但皇后一脈哪會輕易放過,溫閣老在寧老爺子說完后,也笑著撩了撩自己的胡須:“聽寧閣老一言,真是勝讀十年書啊,一個好好的閨女被毀了清白,受了侮辱,道個歉就算完了?人家的一生就值你們一句歉意了?”

    “是啊,一句道歉就完了?”

    “可不,那這以后誰家的小閨女敢出門?”

    “溫閣老所言不假,此事如此草草了事的確太過荒唐!”

    “……”

    百官們附議的聲音越來越大,坤帝不由得嘆了口氣兒。溫家乃是太后和皇后的母族,溫閣老也是太后的嫡親大哥,也是他的舅舅,他一言,又把事兒給拉到了最開始的時候,偏生坤帝還不能說他說得不對,手心手背都是rou,如何取舍也是一件難事!

    寧老爺子臉頰顫了顫,轉頭對著溫閣老:“不知溫兄何意?”

    溫閣老笑呵呵的:“我能有何意,不過是覺得自己做下的孽就自己償還,毀了人家的清白,便要負起這個責任罷了!”攤攤手:“總不能因為對方家世不顯便嫌貧愛富,不愿負責吧?”

    其實,眾人都心知肚明,寧家就是嫌貧愛富,不想負責,所以,這不才想用金銀財物把人給打發了?

    兩派相互扯了這些時日,誰都沒有說破,還是溫閣老,位高權重,一語就戳破了不止寧家,乃至世家都眼高于頂的小心思。

    其中,也包含了溫家。

    真不愧是溫閣老,打別人臉的時候還不忘拍自己一巴掌。

    但寧老爺子還真不敢如同溫閣老這般坦率,他只訕訕的笑道:“溫閣老嚴重了,此事并非我寧家說了算,那戶人家也是不愿的?!?/br>
    “你們好生道歉,請了媒人上門好生商量,又怎會不愿,當然,像你們現在這般,人家不愿那也是應該的,”溫閣老不屑起來:“若是真想負責的,一次被拒絕那就兩次,兩次不行那就三次,總有一日人家會看見你們的真心不是?”

    寂靜中,有人附和道:“溫閣老不愧是心思通透的人,本王就服你!”

    淮王大刀闊斧的往前一站:“溫閣老說得好,這才是君子所為,那些什么納啊、抬啊就別來了,純碎侮辱人,再則,人姑娘的嫡親哥哥如今正在我明昭書院讀書,是大都未來的棟梁之才,若是人為我大都盡心盡力的時候,咱們卻寒了別人的心,哪家的學子還敢發奮努力,為國盡忠,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連家人也護不住,我怏怏四海之國還有何威嚴?”

    第26章 看笑話

    在淮王和溫閣老一番大義言辭下,寧家一派悉數啞口無聲。

    坤帝左右為難之際,大總管碎金輕聲在他耳邊說了兩句,霎時,原本還面無表情的坤帝如沐春風一般,柔和了表情:“諸位愛卿也不必再爭論了,此事是寧家之過,相信寧家定然會給一個讓人滿意的交代,此番爭論不斷也于事無補,朕說得可對?”

    “陛下!”

    “陛下!”

    寧閣老和寧大老爺皆是不敢置信。

    以溫閣老為首的皇后一脈和部分中立命官見坤帝退讓,不再一味的偏袒寧家,滿意的笑了。俗話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連坤帝都承認了寧家的錯,那寧家自然是有錯的,若是寧家不拿一個讓人滿意的結果,恐怕連坤帝那一關都過不去的,否則這不是下帝王面兒嗎?

    普天之下,敢下帝王面兒的,誰敢?

    退朝后,皇后一脈的人昂首挺胸的走了,路過寧閣老父子身邊時還得意的瞥了一眼過去,意思是,你們家有個會吹枕頭風的貴妃又如何,我陛下英明神武、勤德愛民又豈是能被美色給糊弄的人?

    心思更深一些的,借由此次坤帝的態度不由得聯想到,那位寧貴妃莫不是失寵了?如此說來,那自家送去的人便有機會接近龍顏了?

    寧閣老父子確實震驚于坤帝突然轉變的態度,明明在之前坤帝都是站在寧家一方的,豈會突然變了卦,莫不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不成?

    父子倆相顧無言,只得跟在百官后面走了。

    這一晚,寧家人戰戰兢兢,寢食難安,哪怕懲罰了一個安氏,罰她連夜去家廟悔過也抵不過他們心里的擔憂,生怕寧家被坤帝給厭棄了。

    殊不知,這一切都源于一場枕頭風。

    到了第二日,寧家人正在無精打采的用早膳,有下人喜形于色的闖進了明德堂,嘴里一聲揚高一聲:“太老爺,老夫人,宮里傳來消息了!”

    正要斥責來人的荷月瞬間退了下去,老爺子已經站了起來,激動的問道:“誰來的消息?”

    他最怕的是便是被坤帝厭棄,而宮中也沒任何消息,如今既然宮里能傳來消息,想必坤帝對寧家并無多大意見,無疑,給了老爺子一顆定心丸。

    小廝咧著嘴笑道:“是貴妃娘娘?!?/br>
    “好好好,”老爺子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忙差人:“快,快請貴妃宮中的人過來?!?/br>
    “是,”小廝弓著腰板子,恭敬的退了下去。很快,寧貴妃的貼身宮婢,也是從寧家帶進宮的寧枝走了進來,眉目低垂,神態恭敬,她先是給老爺子和老夫人行了禮,這才轉述了貴妃的懿旨:“貴妃有命,令寧家擇日登門道歉,且一力擔負其責,不得有誤?!?/br>
    老太爺好半晌沒回過神,老夫人更是嘴唇顫抖不已:“貴妃,貴妃當真如此說?”

    “是的,”寧枝道。

    “作孽??!”老夫人一下便萎了。

    寧衡敢做下此等事,尚且是被家中女眷給縱容得無法無天,而寧家如此行事,靠的不就是宮中的皇貴妃嗎?

    如今貴妃已經擺明了態度,那寧家就算再不滿意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了。

    寧枝看著兩老的如此模樣,艱難的把最后一句話給說了出來:“貴妃說,此次登門道歉需得讓寧小爺親自上門,且必要心誠,若是一回不行,那就兩回…寧家其責也是如此!”

    “不行?”寧老夫人一下激動了起來:“怎能讓衡兒去?不行!”

    寧衡那就是她的心頭rou,誰若敢對寧衡說三道四,別說安氏,就是老夫人也是頭一個不答應的,從小到大,寧家小輩之中,誰也不敢去招惹寧衡。

    繡春宮中,坤帝今日未上早朝,這會子也在陪著貴妃用膳,一邊的宮人在其身后布菜,坤帝用了兩口便放下了,笑道:“這會你那婢女該是被鬧得頭大了?!?/br>
    貴妃也跟著擱了筷,放心得很:“寧枝跟了我這般久,應付這點小事不足掛齒?!?/br>
    她原就是故意讓寧枝趁著晾了寧家一晚后專門過去的,昨日陛下的態度定然讓他們惶恐,又加上這一夜的胡思亂想,定力最是薄弱的時候,人一旦覺得自己沒那么重要了,才能認清自己的位置。

    這給個棒槌,賞個甜棗的事兒寧凝原就駕輕就熟,如今只是如法炮制用在了自家人身上罷了。哪怕她祖母和母親再是疼愛寧衡那渾小子,但在關乎家族的大事上,祖父和爹必然會以大局為重的,再則,越是調查月家人,她越是滿意。

    如同她所想一般,寧家真正能做主的人乃是寧閣老和寧公,只要這對父子商量好了,那定然就是做出了決定,任由老夫人如何護著也是沒用。

    為此事,寧老夫人和遠在家廟的安氏對貴妃都有些怨懟。也不知貴妃是咋想的,讓寧家示弱,這不是讓寧家在金陵丟臉嗎?那以后寧家的女眷如何去參與金陵貴女們舉辦的各種宴會、這不是憑白給人說嘴嗎?

    寧家人內里如何不甘暫且不提,待收到了淮王的傳信后,月家人倒是松了口氣兒,反倒把才得到消息的另一件事給壓了下去。

    月當家兩口子在前往金陵之前,便拜托了平日里交好的幾戶人家幫著盯梢一下淮家,有事就讓人給他們寫信來,這不,在月當家兩口子前腳走了沒幾日,后腳,淮嬸子就火速的給月淮定下了一門婚,雖是個良妾,但如今淮嬸一身行頭珠光寶氣的宛如一個行走的發光體,滿臉得意、話里話外的贊美就跟娶兒媳婦一般。

    且,那定下的女子便是先頭鎮上那位員外郎家的閨女。

    若是沒發生月橋這檔子事兒,月家有月淮的保證書在前,月當家兩口子早就殺回去跟淮家掰扯了,但如今月橋主意已定,兩口子早早就默認了這一門親事作廢,因此在接到了書信后少有的平靜了下來。

    一家人便坐在一起商議起來,余氏捏著書信放到一邊,拍了拍額頭:“倒是我的錯,這些日子都忘了把這門親事給取消了?!?/br>
    原本,月家人還是在等著,怕月橋哪日變了心思,如今淮家這行徑,哪怕月淮再好,也是要不得的了,他們家嬌養養的閨女論樣貌、身段、性情哪樣比不得那員外郎的閨女,既然淮家愛財,那與他們便不是同道中人。

    月當家抽著煙嘆氣:“過兩日寫封信回去,把這婚事給退了吧?!币蔡澋脙杉沂峭粋€村,只是相互約定好了,聘禮什么的都還未下,如今要退親倒是方便得很。

    這回連一向站青梅竹馬一邊的月老二都沒有二話,一口應了下來:“沒問題,爹你放心交給我來寫吧?!?/br>
    一直安靜的月橋適時的說了一聲:“哥哥,記得把淮哥兒當初寫下的保證書還給他?!?/br>
    月老二點點頭,又有些猶豫的問道:“淮哥一直想見你一面,你愿意見一見他嗎?”

    月橋想了想,搖頭:“既然無緣,何必不忘?”

    見她,又能說什么呢?

    她的心意不會改變,她也給不了月淮想要的,他們之間距離距離之寬,猶如天塹鴻溝一般難以逾越,他過不去她這一道檻,她也無法放下身段去迎合消滅這一段往事,還不如斷個干干凈凈,把曾經美好的記憶留在腦海里,待往后想起,也是美事一樁,總比哭哭啼啼、滿心不舍,卻依然什么也改變不了來得好不是?

    “那好吧,我會勸勸他的,”月余煦想起這些日子月淮的反常和失落就覺得心里難安,他們相交數十載,示彼此為至交好友,何曾見過那般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一個人,想想曾經,他們是何等的意氣風發,談天論地,構想著美好的未來。

    這短短月余,一樁又一樁的事兒,把他們曾經的天真給攪得支離破碎,赤裸裸的把那些骯臟的東西展露出來,宛如一堂生動的課,無論是被卷入這局中的誰,都迅速的成長了起來。

    月家做了決定要道歉,那便有條不紊的安排了起來,在家廟里受罰的安氏又被接了回來,由她和二夫人莊氏、寧四爺帶著寧衡登門,這一日,寧家的馬車早早到了月家租下的小院門口,但車廂里遲遲不見動靜,幾個守候在車門外的丫頭面面相覷,隔著簾子都能想象得到一向好強的大夫人那難看的臉色,因此更是不敢發出丁點聲音。

    莊氏跟看戲似的靠在車廂里,還涼涼的說著風涼話:“我說大嫂,你這磨蹭得夠久得了,在坐下去都來得及回府用午膳了,你這是準備一直待下去嗎?”

    本來老夫人是安排的四夫人和四老爺陪同,但莊氏早就等著這茬了,為了看安氏的笑話,硬是從四夫人手里搶了這個活計。

    倒是讓四夫人松了口氣兒,給一農家道歉,她還不想丟了這個臉,既然二嫂想去,她也樂得成全她。

    第27章 閉門羹

    在她們身后的那輛馬車上,寧四爺和寧衡相對而坐,相比于寧四爺的儒雅溫和,寧衡就顯得隨意得多,慵懶的斜靠在車廂上,衣襟還微微開著,就差一個丫頭給他捏推揉肩就能完全的詮釋一番何為世家浪蕩公子了。

    寧四爺心里是看不上這個侄兒的,除了出身好投了個嫡枝,又是大房唯一的男丁,就憑這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放旁人家里哪里還能得到寵愛?

    更闊論胸無半點文墨了,與他家那倆小子比,孰勝孰負一目了然,可他家那兩小的再如何努力又有何用,庶子的嫡子,哪能比得上這個嫡長孫金貴,就連他,與這個侄兒也是相差遠了去了,不然,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又何必應下這樁吃力不討好的事兒,給大房當馬前卒?

    “衡兒,我瞧你這臉色不大好,可是近日沒歇息夠?”

    寧四爺佯裝關心的問道,臉上也是十分疼愛的模樣。只心里暗想,莫不是這敗家子又去花眠柳宿了吧?

    整個寧家為了他的破事如今受人非議,被人譏笑,當事人竟然連點愧疚都沒有,可真是氣煞人也,寧四爺心里雖然氣惱,嘴角的微笑也稍稍減了兩分,但依然表現出了一個疼愛侄兒的好叔叔模樣,指了指寧衡胸前的衣襟:“快把衣衫給整理下,咱們已經到那人家門口了,別讓人看了失了禮數?!?/br>
    寧衡雙眼無神的瞥了眼寧四爺,嘴里嘟囔的“唔”了一聲,手上懶洋洋的胡亂動了兩下,依然還是亂糟糟的。

    寧小侯生平最愛的便是欣賞美人,而月橋正是他這快二十年來閱過的絕色佳人,否則也不會做出那等把控不住把人吃了的事,原本說起過來看美人,他還是很高興的,興奮得大半夜才睡,結果這一睡下,就夢到一條蛇蜿蜒著爬上了他的身子,揚著頭顱露出牙齒狠狠朝他的脖頸處咬下。

    夢到這里就醒了,但是夢中那條蛇給寧衡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五彩斑斕,看起來纖廋,但游動之間十分靈活,尤其那雙眼珠子,幽幽的發出兇狠,那毒牙尖銳,仿佛只要輕輕一觸碰就能鉆進他的皮膚。

    其實這并不是寧衡第一回夢到這蛇。

    打從月前某一日開始,他就晚晚做著這個夢,一開始,那蛇是慢慢進入他的房間,與他相隔甚遠,而后一日日接近,在前一日晚上,那蛇也不過才堪堪爬上了床,在另一頭揚著頭顱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罷了。

    寧衡覺得這是一個預兆,偏生他又不知道這個預兆代表了什么,且這等夢蛇的事兒他又不好對外人嚴明,哪怕是安氏和老夫人他也是難以啟齒的,否則被人知道他一個大男人怕蛇,如今夜晚連入睡都驚懼還不得笑掉金陵城老百姓的大牙?

    而對寧四爺,他就更不會拿出來講了。

    “你呀,”寧四爺見他連理個衣衫都理不好,不由得嘆了口氣兒,認命的傾了傾身子,手把手把衣擺給他理順,又掀了簾子,撇著嘴問著轎旁的下人:“這是怎了,都到門口了為何還停了下來?”

    隨行的小廝有些難以啟齒,眼輕輕撇著轎子里的另外一位,壓低了聲音:“回爺,是前頭大夫人不肯下轎,二夫人在勸呢?!?/br>
    “呵,”寧四爺無聲的扯了扯嘴角,大夫人不肯下轎他早就預料到了,以他大嫂安氏的傲氣,折腰登門道歉只怕是生平頭一遭,恐怕如今又是羞愧又是惱怒呢,而他那位好二嫂就更不用說了,只要大房不痛快了,她就高興,說什么勸,只怕是火上加油呢?

    寧四爺只幸災樂禍了一會,一下就垮了臉,如今這情形只怕是要焦灼上了,上頭的人發脾氣,他這個馬前卒可不得出面做些不討好的事兒嗎?否則家里又豈會讓他跟過來?耽擱了時辰讓外人看了笑話,只怕回頭被收拾的人不是他那兩位嫂子而是他了。

    陰沉著臉,寧四爺抬了抬額頭,隨手點了點:“去,過去敲門?!?/br>
    被選中的小廝苦著臉,到底不敢反抗,只得在一眾松了氣兒的下人同情的眼里敲響了月家大門。

    一下,兩下。

    三下,四下。

    原本忐忑不安的小廝疑惑了起來,又連著敲了幾下,還喊道:“有人嗎,里邊有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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