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節
保全點頭,馬上過去通知。 宋傾城手里還捏著調羹,隱隱感覺到什么,但她又形容不出來,直至看見宋莞親自走上拍賣臺去拿那個玉鐲。 按照拍賣會的規定,拍賣所得的物品會在晚宴結束后送到買主手里。 但是現在,宋莞打破這個規定,直接出現在眾人面前。 前來參加這場慈善晚宴的大概有兩百人,因為都是圈內有頭有臉的人物,彼此就算不熟悉也叫得出名字,可是這個拍下玉鐲的女賓客,顯然讓大家陌生,一時間,在座的賓客忍不住猜測對方身份。 這時,主持人也上臺活躍氣氛。 “這情況讓我想到一個詞,后來者居上?!?/br> 主持人熱絡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遍整個宴會廳:“大家在這里坐了這么久,結果這位女士剛進來不到15分鐘,成功拍下一個手鐲,捐出20萬的善款,我覺得,大家應該鼓個掌恭喜一下?!?/br> 臺下賓客陸續鼓掌,發出善意的笑。 宋傾城正想著宋莞此舉的用意,郁庭川已經讓人去催促下一輪拍賣,作為基金會的前任主席,也是現任理事,郁庭川交代下去的話,執行度很高。 只不過,拍賣師還未上臺,宋莞就接過主持人的話筒開口:“我今天是替我認識的一位朋友來參加慈善晚宴的,會拍下這個手鐲,也是因為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為那些需要幫助的聾啞孩子做點事情?!?/br> 話落,臺下又響起掌聲。 宋莞繼續道:“我自己有個兒子,他的身體一直不好,有腎臟方面的毛病,這半年來,我和丈夫一直在為他找合適的腎源,但是結果很不理想,醫生說,要是這個月再找不到腎源做手術——” 有些話宋莞沒出口,眼眶先一步泛紅。 宴會廳內瞬間安靜下來。 為人母的心情,在座的不少女賓客都能體會。 “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這可能是老天爺對我的報復,報復我曾經對另一個孩子生而不養,所以現在,只能眼睜睜看著兒子受病痛的折磨?!?/br> 此言一出,不少賓客開始竊竊私語。 宋莞沒給人反應的機會,自顧自往下說:“我19歲那年被人***,被逼著嫁給那個迫害我的人,不到一年,我丈夫就和別的女人死在車里,我在那個家里過不下去,后來和我丈夫的弟弟發生了不該有的關系,并且生下了一個女兒?!?/br> 宋傾城聽著宋莞透過音響傳來的話語,耳邊嗡嗡作響,只覺得坐在這里已是煎熬,哪怕她往日里不在意自己私生女的身世,然而,在大庭廣眾之下被這樣宣揚出來,那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宋傾城的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 過了今晚,整個南城乃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私生女。 還是叔嫂偷、情的產物。 下一刻,有保全跨上臺要拿走宋莞的話筒。 音響設備同時出問題。 郁庭川把餐巾隨便擱在桌上,摟過宋傾城的肩膀,在她耳邊低低問了一句,宋傾城轉頭看他,整個人還沒回神,沒聽清他問的是什么,但仍然跟著郁庭川站起來,見他和同桌的賓客打過招呼,打算帶著自己離開今晚的宴會。 可是,他們剛站起身,宋莞的聲音從臺上傳來。 沒有話筒,依然字字清晰。 “我生了女兒后,帶著她回了老家,幾年后我再婚去北京,后來又輾轉出國,期間和現任丈夫生下一個兒子?!?/br> 保全想把宋莞請下去,但宋莞沒有動,她已經在宴會廳里看到宋傾城,看著她和郁庭川起身,看著他們準備離開的架勢,只是加快陳述的速度:“今年我和現任丈夫一家回國,我去找了我的女兒,她不肯認我,我懇求她為她弟弟做腎臟配型,她也不愿意,我知道她心存怨恨,恨我這么多年對她的不照顧,我知道自己不是個稱職的母親,不求她的原諒,以后我會努力補償她,只求她去醫院為她弟弟做一次配型?!?/br> 宋傾城背對著拍賣臺,不讓自己回頭,想偽裝成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不是宋莞口中的‘私生女’,胸口翻滾的情緒,讓她沒辦法真的當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旋即,她整個人被郁庭川擁住。 男人低沉溫柔的嗓音傳來,宋傾城心神不寧,卻在此刻聽清了郁庭川的話,他說:“別怕,有我在?!?/br> 宋傾城嗯了一聲,很輕,輕不可聞。 拍賣臺上,兩位人高馬大的保全要拉宋莞下去,晚宴的場面有些混亂,賓客們更是一頭霧水,宋莞眼淚掉落的同時,看著快走到門口的宋傾城背影道:“傾城,如果你肯見mama,mama不會來這個慈善晚宴,你被郁先生保護的太好,我見不到你,只能用這種方式懇求你,你救一救你弟弟好不好?!?/br> 那聲‘郁先生’,猶如平地而起的驚雷。 全場嘩然。 賓客們紛紛交頭接耳。 “郁先生,哪位郁先生?那個私生女在晚宴上么?” “是不是基金會的前任主席郁庭川?在場的,我想不到其他更合適的郁先生了?!?/br> “八、九不離十了,郁先生今晚不是帶了個女伴,挺年輕的,是不是就那個私生女???這要真是的,撒了一大盆狗血,都鬧到外面來了!” ------題外話------ 二更完,晚上見~ 第442章 我是自私,因為我在意我的孩子(捉蟲) 那些輕聲議論從四面八方涌來,一波接著一波,仿佛勢頭兇猛的海嘯,直要把人撲頭蓋臉的淹沒吞噬。 也有賓客說:“這當媽的雖然有不對,但女兒心狠成這樣,連親弟弟都不救,這就未免過了,哪怕再怨恨都不該拿人命來賭氣?!?/br> “我看郁先生那女伴挺著大肚子,自己都有身孕,更該理解她母親的心情,這個時候應該把恩怨往旁邊放一放,先救人要緊,我看她那肚子也快足月了,提前生也不是不可以?!?/br> 有人點頭附和:“當媽的都追來慈善晚宴,看來是真的走投無路,好歹是手足,何必鬧到這一步?” 宋傾城聽聞這些話,心頭隱隱酸澀。 可能這就是人的劣根性。 哪怕了解過事情真相,也會下意識去幫當前的弱者說話,自己未曾切身經歷,勸別人的時候,總是可以把話說的很好聽,更遑論現在只是宋莞的一面之詞。 但是,不孝這頂大帽子,已經嚴嚴實實扣在她頭上。 就算你的母親有錯,你也不該這樣以怨報怨。 對你生而不養的是你母親,你同母異父的弟弟無辜,你怎么能見死不救? 這些隱晦的指責,讓宋傾城沒再往前走。 郁庭川原打算把人送出宴會廳,自己再回來處理晚宴上的意外,但是,當宋莞開始指名道姓,確實有些脫離他的掌控,未曾想到,宋莞為了兒子,可以真的不顧女兒名聲。 當下,郁庭川放開懷里的宋傾城,期間有觀察她的臉色,見她雖然多少受到影響,卻不至于方寸大亂,這才回過身,示意門旁的工作人員拿來話筒。 面對在場的賓客,郁庭川的態度理智平和,他說:“今晚出現這樣的意外,不在晚宴主辦方的預料之中,我先替基金會向大家說聲抱歉,至于那位擅闖晚宴的女士,她所說的情況,回去我就派人查證,我太太年紀尚小,難保不會有人借她來趁機炒作,現在下定論為時過早,也望在座的各位理性對待,避免人云亦云?!?/br> 一聲太太,讓宴會廳內再起波瀾。 在場的不少富商,或多或少知曉郁庭川再婚的消息,但是,聽到郁庭川當著眾人的面這樣回護,還是激起不少賓客的八卦之心。 就像郁庭川本人所言,這位郁太太確實年輕。 這么年輕就結婚有了身孕。 宴會廳里,那些攝像機旁不見記者的身影,就算有賓客偷偷錄像,事后也要被壓下,不管是郁庭川還是慈善基金會高層,不會讓這個視頻流露出去,試圖把視頻傳播出去的人,還要顧慮到恒遠集團。 這種新聞不管真假如何,終歸是負面的。 哪怕郁庭川已經從恒遠離職,但他依然是郁林江次子,他再婚的妻子是郁家兒媳,在外就代表著郁家的臉面。 恒遠正是多事之秋,肯定不愿再受輿論影響。 所以,不管是網絡還是報刊媒體上,必然不會出現今晚現場的視頻。 沈摯坐在眾多賓客當中,聽著郁庭川四兩撥千斤的解釋,心里早已亂成一團,有些人就是這樣,有穩定全局的能力,在郁庭川說出那番話后,賓客們的反應明顯有所克制。 蔣寧喝了口香檳,在旁邊饒有興味的道:“這算不算是灰姑娘復仇記,一朝飛上枝頭做鳳凰,也算熬出頭,當拋棄她的生母為弟弟有求于她,她選擇視而不見,心里會不會有一種‘讓你棄養我、現在都報應在你兒子身上’的暢快感?” 沈摯卻道:“她不是這種人?!?/br> 蔣寧唇邊的笑意稍僵,轉頭看向沈摯:“你認識這位郁太太?” 沈摯卻沒再理會她。 看向那個被保安‘請’下臺的女人,她就是宋莞? 沈摯當年被送去余饒的時候,宋莞早已另嫁,他甚至沒見過宋莞的照片,只在沈奶奶那里聽過宋家的一些事,譬如宋莞是在丈夫死后生的女兒,孩子父不詳,譬如宋莞把孩子扔給父母跑去嫁了人,很多年都沒再回來過…… 后來他和宋宋在一起,從未聽她提過自己的母親。 記起七月他在南醫一院見到宋宋,提及她歸國的母親,她的神情淡淡,連一丁點母女重逢的喜悅都不曾流露,如今想來,應該是她母親提了腎臟配型的要求。 女兒懷孕期間,母親卻逼著她捐出一顆腎…… 而此時此刻,守在她身邊保護她的,是那個叫郁庭川的男人。 沈摯突然覺得喉間干澀,思緒百轉千回,不過幾秒的工夫,他把視線重新投向宴會廳大門口方向,恰巧聽見郁庭川的聲音再度傳來:“善佑天使基金會雖然幫助的是聾啞兒童,但是對患有其他疾病的孩童同樣抱有友善的態度,倘若剛才那位女士有需要,晚宴結束后,可以找基金會的工作人員了解情況?!?/br> 話已至此,是不再給人回旋的余地。 郁庭川對著全場的賓客,做了一番結束語:“我太太的身體稍有不適,加上有孕在身,不宜繼續在外停留,今晚由于個人原因,擾了各位赴宴的心情,除了先前競拍所出的180萬,我本人會再向基金會捐贈三百萬,權當是對今晚這場意外的彌補?!?/br> 這種避重就輕的說明,是生意人慣用的手法,然而,全場卻無人多嘴起哄,默契的坐等這事就此揭過。 宋傾城站在郁庭川的身后方,看著他替自己把事情圓過去,最初的彷徨失措過后,她整個人漸漸鎮靜下來。 就在這時,宋莞用一柄眉筆刀抵上自己的脖頸大動脈。 兩名保全不敢再動她。 郁庭川剛準備帶著妻子離場,宋莞已經逼近,眉筆刀還在脖子處,她紅著眼圈,目光直直望著宋傾城:“mama也不想這樣,可是我沒別的辦法,你救救逸陽,你怪我記恨我,我可以把我的命賠給你,只要你肯救救你弟弟?!?/br> 說話的時候,宋莞加重手上力道,雪白的脖子肌膚滲出血來。 一時間,剛被控制住的場面再次混亂起來。 有賓客甚至起身,試圖勸阻。 沈摯想上前,手臂卻被蔣寧狠狠拽住。 旁邊,有女賓客唏噓:“這是要逼著她媽去死??!” “心可夠狠的!”有人小聲道。 與此同時,郁庭川本就冷峻的五官更顯肅然,但凡和郁庭川打過交道的賓客,看出他這是要黑臉的跡象,只不過,未等郁庭川開口命令兩旁束手束腳的保全,宋傾城已經出聲:“適可而止吧?!?/br> 這句話,是她對宋莞說的。 宋傾城說話之際,已經牽住郁庭川的右手,但她的眼睛仍然回視宋莞:“我確實自私,因為我更愛自己的孩子?!?/br> 宋莞聞言,嘴唇動了動。 “對我來說,以前至親的家人只有外公外婆,現在是我丈夫和我們即將出生的孩子?!彼蝺A城沒去管周遭那些目光,她的臉色微白,卻依舊把話說下去:“就像你眼里只有現在的家庭,我的眼里也容不下再多無關緊要的人,去醫院做腎臟配型,不是我必須肩負的義務,我不要你的命,也請你停止這一場鬧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