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節
“回頭我就試試?!蹦腥祟h首。 夜晚,急診大樓前的路燈早已亮起。 宋傾城望著男人離開的背影,晚間的風拂亂她發絲,她抬手隨便撥到耳后,一顆心卻已經往下沉了沉,有些故人,時隔多年,乍一再見,多少還是會有些印象。 也許叫不出他的名字,卻能想起某個特定的情景。 特別是這些情景,對她來說,算不上什么美好的過往回憶。 剛一回身,瞧見從急診大樓出來的慕苒語。 慕苒語好像剛剛哭過,眼周泛紅,沒走幾步也看到了站在車旁的宋傾城,宋傾城雙手互抱在身前,燈光下,五官肌膚愈發白皙,見宋傾城瞥她一眼就移開目光,慕苒語想到里面蓋了白布的堂姐,腳下改變方向,徑直朝著那輛黑色路虎走過來。 “你來這里做什么?” 人未到,興師問罪的聲音先傳來。 宋傾城聞言轉頭,看著慕苒語氣勢洶洶的模樣,不想搭理,卻怕對方纏上來,眉眼平靜的反問:“南醫一院沒把我列入黑名單,我怎么就不能來?” 慕苒語冷笑,眼角還殘留淚痕:“我堂姐已經走了,你還找上門挑釁,做人別得寸進尺!” “你堂姐走還是留跟我沒半分關系?!?/br> 宋傾城稍稍側過身,正面對上慕苒語:“還有,做人別得寸進尺,原話奉還給你?!?/br> 慕苒語紅了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監控錄像我都已經看了,雖然沒看清你的臉,但我就知道是你!你早上來找過堂姐,還有那個傻白甜的mama,那個時候,病房里沒別人,誰知道你們對我堂姐做過什么!” 不與傻瓜論短長。 宋傾城打開副駕駛車門。 下一刻,手臂就被慕苒語上前攥住。 慕苒語愈發覺得自己說中要點,盯著宋傾城質問:“如果你沒做什么,你現在為什么心虛?知道警察判定我堂姐是自殺,你是不是很得意?” 宋傾城沒急著上車,目光鎖著慕苒語憤憤不平的小臉:“像你這種女孩,撇開慕家的保護傘,有什么資格這樣指著人咄咄逼人,是,拼爹拼媽一般人都拼不過你,但論起做人的素養,你這樣的,恐怕是下等?!?/br> “你什么意思!”慕苒語的臉瞬間漲紅。 “替你爸媽教育你?!?/br> 宋傾城把她的手從自己胳臂上扯開,卻沒立刻松手,又說了一句:“也再勸你一次,見好就收,要不然,栽跟頭是遲早的事?!?/br> 聞言,慕苒語面色驟變,嘴唇微微蠕動。 她剛要辯解什么,但忽然想起什么,喉嚨就像被卡住了一樣。 就在這時,季涼城也出現在急診大樓的門口。 瞧見慕苒語跟前的宋傾城,他多少猜到是怎么回事,慕苒語的性格驕橫,主動招惹別人不是一兩次了,想到還在樓上的郁庭川,不希望把事兒鬧大,他走過來,看著慕苒語問:“不是要跟你爸去超市,怎么還站在這里?” 慕苒語臉色略差,嘴上沒吭聲。 “可能慕小姐想跟我敘敘舊?!?/br> 宋傾城放了手,話也說得不痛不癢。 季涼城不想再看到慕苒語鬧出點什么,轉頭對身邊委屈得濕了眼眶的女孩說:“走吧,我先陪你去超市?!?/br> 被季涼城拉著走了兩步,慕苒語終究心有不甘,甩開季涼城的手,轉回身,瞪著宋傾城道:“搶我堂姐的老公,你很能耐了是么?聽說你懷孕了,像你這么惡毒的女人,小心生出來的孩子缺胳臂斷腿!” “苒語別說了!”季涼城打斷她。 “在說誰缺胳臂斷腿?” 一道低厚的男聲橫插進來。 男人問的不經意,有人卻聽得臉色蒼白。 慕苒語咬唇,不知道郁庭川是什么時候下來的,看看這又看看那,心有戚戚,哪里還敢用手指著宋傾城,更別提反唇相譏。 潛意識里,慕苒語現在有點怕這個前堂姐夫。 可能是從郁庭川叫來慕晏青的那天起。 宋傾城也已經轉過頭。 看見郁庭川的剎那,原先被慕苒語咒罵孩子挑起的情緒得到平復。 季涼城沒料到慕苒語說的那番話會恰好被郁庭川聽見,詛咒別人家未出世的孩子,換做是自己,聽了恐怕也會動氣,尤其是,郁庭川第一個孩子就是聾啞的,現在這話,無疑是犯了郁庭川的忌諱。 郁庭川站定后,左手從褲袋里拿出來,輕輕攬過宋傾城的肩:“怎么不坐在車里等?” “有些悶?!彼蝺A城說實話:“下來透透氣?!?/br> 郁庭川點了點頭。 隨后,男人深邃的視線看向慕苒語。 慕苒語原本想要辯解,真的對上郁庭川的眼睛,卻是什么都說不出來,幾乎是下意識的,穿著休閑皮鞋的雙腳微微后退,試圖避開那兩道似要灼傷她的眼神。 郁庭川是沒罵她,但無聲的警告更能威懾人。 “郁先生?!奔緵龀情_口。 他看出慕苒語在害怕,不可能置之不理:“郁先生,苒語口無遮攔,說的不是真心話,還請你別放在心上?!?/br> 郁庭川聽了,視線投在季涼城身上:“大陸畢竟是大陸,入鄉隨俗,言行‘自由’那套最好還是收一收,南城人的脾氣不算好,不是誰都愿意遷就別人的口無遮攔?!?/br> 說完,他回到宋傾城臉上的眼神溫和幾分:“上車吧,準備回家?!?/br> 宋傾城嗯了一聲。 …… 這天夜里,宋傾城坐進車里,身上安全帶是郁庭川幫系的,當黑色路虎被郁庭川開出醫院大門,她忍不住側頭,往反光鏡上看了看,發現季涼城跟慕苒語還站在原地。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男人骨節略粗的手指裹住。 急診大樓的門前,慕苒語盯著路虎車尾,死死咬著唇瓣,突然很想大哭。 不知道為什么。 胸口很重,就像憋著一口郁氣。 上不來也下不去。 她扭頭望向季涼城,聲音里帶著氣憤的哭腔:“這個女人不要臉成這樣,為什么還有人喜歡?” 季涼城沒理會慕苒語,轉身回了急診大樓。 慕苒語孤零零的站在路邊,突然感覺很無助也很迷茫。 沒多久,身后傳來溫厚的男人聲音:“怎么一個人傻站在這里?” “……”慕苒語回過頭。 看到自己父親,她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 慕席南看著泣不成聲的女兒,嘆了口氣,替她擦了擦眼淚,一邊說:“逝者已矣,你堂姐既然走了,你也不要太難過?!?/br> “不是堂姐?!蹦杰壅Z搖頭:“是堂姐夫,他把那個女人帶來了醫院?!?/br> 郁庭川再婚的消息,慕席南也是有所耳聞。 離婚多年,再婚其實很正常。 慕席南見女兒這么傷心,沒有馬上回急診大樓,把人帶到不遠處的石椅上,父女倆坐下,他問:“郁庭川把人帶去病房了?” “……沒有?!蹦杰壅Z如實道。 慕席南又說道:“既然這樣,你哭什么?” “那個女人老是欺負我?!蹦杰壅Z的眼圈很紅,想把這幾個月來自己遭遇的委屈告訴爸爸,可是她才剛開口,就被慕席南打斷:“你大伯已經跟我說了,你偷拿人家的東西,失主報警不很正常,怪不得人家?!?/br> 聞言,慕苒語的鼻子一酸。 沒想到自己的爸爸胳臂肘往外拐。 慕席南嘆氣:“你馬上要十八歲,不該再這樣冒冒失失,以前我跟你媽覺得你身體不好,太縱著你胡來,剛才我遇到個女孩,也不比你大幾歲,人家就很乖巧懂事?!?/br> 慕苒語低下頭,有不滿。 “你媽跟你弟弟還在華盛頓,你弟弟的病反反復復,估計還要過些日子再回來?!?/br> 如果不是慕清雨被查出惡性腦瘤,慕席南不會這樣匆忙回來,可誰曾想到,他人剛從機場出來,侄女已經在醫院這邊墜樓。 “你大伯母怎么樣了?”慕席南關心地問。 “已經醒過來?!?/br> 慕苒語哭過的聲音有些?。骸罢龓е鴍oice,我怕你不知道超市在哪兒,出來找你?!?/br> 慕席南說:“明天下午,你先跟著我一塊回北京?!?/br> “爸你最近還回華盛頓么?” “暫時在國內,你大伯有個老朋友,腿上生了顆腫瘤,我已經答應幫忙動手術,一時半會兒也走不開?!?/br> 說著,慕席南停頓了下,繼續道:“忙完這陣,我要去一趟你mama的老家?!?/br> 慕苒語不解:“干嘛去?” “早些年,你mama的父母不喜歡我,不允許我進他們宋家的門,后來我們一家出了國,你mama的父親更看我不順眼,在電話里直接跟你媽斷絕父女關系?!蹦较系氖执钤谕壬?,說著嘆息:“你mama的性子烈,自打那以后,跟老家那邊真的沒有再聯系過?!?/br> 慕苒語抿嘴,小聲道:“那干嘛讓你去,把你趕出來怎么辦?” “這么多年過去,再深的仇也該化解?!蹦较暇従彽溃骸霸僬f我們這也算不上仇怨?!?/br> 說到這里,慕席南想起什么:“你mama有個外甥女,當年還來我們家住過,你那時候還小,后來發生了點誤會,她被你mama送回了老家,算起來,現在也該是二十出頭的大姑娘?!?/br> 慕苒語從小到大沒怎么聽人提起她繼母的老家,只知道在外地,也不是南城這種大城市,現在聽爸爸這么講,她大概明白,繼母跟家里關系不好,所以不愿老家的事。 “媽的老家在哪兒?”慕苒語問。 “余饒?!蹦较峡此谎郏骸澳阒安皇侨ミ^余饒,你大伯在電話里告訴我,你就是在余饒偷了人家東西,害得人家的祖墳差點被強拆?!?/br> 這件事涉及慕清雨。 人死了,沒必要再去追究她生前的不是。 所以,慕席南沒再繼續說下去。 “先進去吧?!?/br> 慕苒語看著起身的父親,鬼使神差的問了句:“mama的那個外甥女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