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升是個試驗品。

    麥陽是祭品。

    在麥陽醒來的那一刻，他就被這個家庭死死得捆綁住了。

    以上，都是李益通過劇本的蛛絲馬跡推測出來的。

    導演的劇本里并沒有那么多詳細的背景描寫, 畢竟《破繭》主要還是要講麥陽被救贖的成長故事, 成長才是主題。

    順帶一提, 他在寫完前半段小傳后，不確定自己寫得對不對，就把寫完的成果發給了范樺，不要求全對, 但錯誤不能有，那影響他整個表演的。

    導演或許一直在忙，一開始沒回復。

    李益一直等到了晚上，手機才收到了簡短的回信：“可以?！?/br>
    李益皺眉，可以？

    是夸這個工作做得可以，還是寫的背景沒問題？

    說實話，李益在表演上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尤其是上次的《五三》，他覺得自己演得非常差，已經完全沒有自己是個合格演員的自信了。

    以前他做事情就有點強迫癥，類似于，上臺前一定要做好百分百的準備，沒有百八十次的排練，他連舞臺都不想上。

    這種強迫癥反映到電影上，就是在開拍之前一點要背好所有臺詞，練習走位、說話的語氣甚至包括與人物貼合的小動作。

    提前就能完成的工作，李益絕對不會把工作帶到片場。

    理想狀態中的工作，就是他一個人做好所有準備，然后到現場，所有的表演都一次過。

    得到了導演模糊不清的回答。

    李益猶豫了一下，決定樂觀一點，就按自己寫的背景繼續揣摩。

    畢竟這已經是他能想出來的最合情合理的劇情了。

    在李益撓著頭發繼續寫小傳的時候，“態度模糊不清”的導演正在夸他。

    他的感慨，在之后無數次采訪時，都會被問起，而他每次的答案都一樣：“木一閔的天賦很好，非常聰明，但我更喜歡他的態度?！?/br>
    “拿到劇本的第二天，他給我發了一份人物小傳的背景?！?/br>
    “他完完全全由劇本里面提到的細微末節，推測出了整個人物的成長背景?！?/br>
    “非?？膳?，我拿到的時候甚至懷疑寫劇本的編輯跟他透過底了你們知道么？”

    “我沒肯定地回復他，怕他驕傲，但他寫的是正確的，甚至很多編輯沒想到的細節他都補上了?！?/br>
    “你們問我他為什么演得這么好？我為什么對他贊不絕口？”

    “我只能說，他值得?！?/br>
    ————

    時間過得很快，李益琢磨琢磨把人物小傳寫得差不多，背熟了所有臺詞，甚至一個人在鏡子前演過幾個小片段后。

    《破繭》終于開拍。

    他握著卷起毛邊，幾乎看不出原樣的劇本，帶著不多的行李和盡忠職守的小夏，出發！

    《破繭》的故事發生的場景并不多，尤其李益飾演的成年麥陽，只需要在筒子樓附近的居民區，打工的超市和油菜花田出現就可以。

    劇組為了省布景的錢，真的找了一個包含所有場景的小鎮。

    不是很發達，但有筒子樓肯定也不荒涼。

    好處是遠離熱鬧發達的地方，可能會遇到的粉絲或者記者會比較少。

    壞處則是住的地方不是很好，更何況劇組自稱資金有限，只定了快捷酒店。

    李益沒有太在意，他是來拍戲的，住處好不好都一樣。

    反正肯定比他以前租的地下室好。

    收拾妥當，李益正式進組，他先跟演員們見了面。

    飾演他父母的是圈內很出名的兩位演員，許曾老師和丁琳老師，也許他們其貌不揚，但國內叫得出名字的獎，他們都拿過。

    因此李益打招呼的時候格外注意，非常尊敬地跟老師們問好。

    許增老師看著不茍言笑，只是點了點頭。

    但丁琳老師要熱情很多：“小木呀，別那么拘謹，我們要演母子的呀?！闭f完還很熱情地招呼他吃些她自己帶來的水果。

    李益靦腆地笑了一下，不敢多做動作，而是坐在了小板凳上，乖乖地陪丁琳老師聊天。

    不過丁琳老師私下里看起來挺年輕的，演他mama是不是有點太年輕了。

    丁琳老師看李益只坐在那邊愣神的樣子，笑著問他：“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額，在想丁老師你這么年輕，扮演我mama會不會不像？”

    話一出口，李益就覺得要遭。這不是在懷疑丁老師的演技么？都怪自己剛剛愣神了，不然也不會把心里想的都說出來了。

    而且丁老師才四十幾歲，怎么能提年齡的事情呢！

    沒想到丁琳老師不僅沒生氣，還特別高興地笑了。

    神采飛揚的樣子，讓人看著就感覺她心情很好。

    “小木呀，你可真會夸人！”

    李益心里一松，笑了證明丁老師并沒有因為他剛剛的話生氣，反而挺高興的，于是不再走神，而是繼續跟丁老師聊天。

    其實李益并不用擔心，他一直有一種討大人歡心的天賦。

    尤其對年紀越大的人，越有效。

    因為他不管是跟別人聊天，還是傾聽別人說話，都是很認真的。

    也許話不多，也不怎么回應，但當他用眼睛看著你的時候，你知道，他是很認真地在聽你說的話，哪怕只是普通的發牢sao。

    丁琳老師本來只是想跟李益寒暄一下的，年紀大了也是喜歡美少年的呀。

    誰知道李益這么可愛，坐在那邊呆呆的，還很認真地陪自己聊天。

    于是越聊越開心，甚至連一開始的稱呼“小木”，后面都變成了“一閔”，語氣里更是說不出的親熱。

    不過再多的話也有聊完的時候，而且他們剛剛到劇組，也沒有太多時間。

    丁琳老師很快就忙起來，李益也就告辭了。

    接著李益又拜訪了不少劇組里的實力派前輩，態度依舊很恭敬。

    在他看來，這些前輩都是深藏不漏的，而且演技都很高，對有實力的人他一向很崇拜。

    況且他還帶著一點小私心，希望現在打好關系，以后對方心情好的時候，或許也可以指導自己一下。

    運氣好的是，在這個劇組的，都不是拿喬的前輩。

    片酬卡住了太多沽名釣譽的人，在范導的刻意選擇下，大家都是重視作品的演員。

    所以李益并沒有得到一點刁難，或者難看的臉色。

    當然，也沒有因為他流量的身份而高看一眼。

    想得到大家的認同，李益還需要用自身的實力說話。

    ————

    最后一個拜訪的人，是《破繭》的另一位男主謝椿的扮演者顧鴻生。

    顧鴻生也是一張不太出名的素人臉，沒有什么特色，甚至有些其貌不揚。但他其實是各大文藝片導演的心頭好，凡是看過他電影的，沒有一個人說他演得不好。

    圈內有個很有趣的說法，最好的演員，都是有著一張劇拋臉。

    能讓觀眾記住你的角色，記不住你這個演員，才是最出神入化的境界。

    很偏頗。

    但很有道理。

    顧鴻生就有一張劇拋臉，仿佛他就是你路過的每一個陌生人，很熟悉，但你不認識他。

    李益早就看過顧鴻生的資料和他的照片，沒想到真人比照片看起來還寡淡。

    沒有太驚訝，而是揚起笑臉親切地跟顧鴻生打招呼：“顧老師，您好，我是扮演麥陽的木一閔?！?/br>
    顧鴻生沒有回答，而是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氣氛頓時僵硬了起來。

    李益有點手足無措，他出道以后，不管是因為人氣，還是因為他的長相，其實從來沒有受過什么冷臉。

    甚至大部分人看到他都會主動送上笑容，打招呼之類的也都是正常交流的。

    難道自己什么時候得罪過顧鴻生？自己根本不記得呀。

    顧鴻生就這么冷著臉，對李益熱情的臉視若無睹。

    李益僵著笑臉，不知道怎么辦，偏偏他覺得跟前輩們打招呼應該真誠一點，就一個人過來了，也沒帶小夏。

    李益感覺過了很久，甚至開始思考是繼續打招呼，還是應該默默離開的時候。

    終于，解圍的人來了！

    顧鴻生雖然名聲不顯，但他文藝片扛把子的地位，顯然不會什么事情都親力親為。

    沒兩分鐘，他的助理回來了，嘴里還說著：“顧哥，草莓蛋糕我買來了，草莓不多，你湊活吃吧……”

    然后，看到了僵著笑容的李益，助理立馬站住，小聲地說：“您好?！?/br>
    李益看到看起來和藹可親，最起碼沒有冷著臉的助理，感覺像是看到了親人一樣，分外熱情地揚了起笑臉，用光度來測試，最起碼是陽光級別的。

    “你好你好，我是木一閔，麥陽的扮演者。我來跟顧老師打聲招呼?！?/br>
    助理一邊悄悄地藏起了手里粉色的草莓蛋糕，一邊說：“木老師是吧，你好，不好意思我們剛剛到這邊，沒什么可招待您的，您喝水么？”

    李益別說留下喝水了，他只覺得呆在這里連呼吸都不自在了，恨不得立馬離開。

    “不用不用，我就是來打個招呼，顧老師你們忙，不打擾你們了?！?/br>
    趕緊說完，趕緊走了。

    助理揚起死魚眼，把草莓蛋糕遞給了顧鴻生：“顧哥，你干嘛了，欺負人家一小孩有意思么？”

    顧鴻生聞了聞蛋糕的香氣，說：“我不喜歡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