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話，他擺擺手讓三個人出去，捏捏鼻梁和眉心，瞇著眼休息，白敬飛他們知道他不是做樣子，直接拉開了門。

    “老魯，天涼你可別真睡著了?！卑拙达w出門的時候扭頭提醒。

    “我知道，把門帶上吧?！?/br>
    眼睛用力也睜不開，呼吸變得綿長，好像真要睡著了，可實際上腦子一直沒歇著，白敬飛的話還是在他心里留了痕跡，仿佛睡夢中都在不斷演變，各種場景都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魯齊木才睜開雙眼，屋里燈亮著，可外面灰蒙蒙的，還以為近黃昏了，抬起手腕一看，才三點鐘，原來陰天了呀。

    他縮了縮脖子，身體有點發冷，鼻子呼吸也不那么清亮，趕緊起來倒了杯熱水喝，去去寒氣。

    同時開門，隨便找了一個員工，讓他叫會計過來。

    “魯總，您找我？”會計敲門進來。

    魯齊木正在抽紙搓鼻子，好像通氣了不少，“嗯，給你一小時，把各個客戶近一年的銷售付款情況列表給我，日期都要標明?！?/br>
    “好的，魯總?！?/br>
    一個小時之后，報表準時出現在魯齊木辦公桌上，他仔細翻看一遍，心里有底，“可以，你出去吧，麻煩到業務部通知一聲，各業務過來開會?！?/br>
    沒多久，業務人員推門進來，形成一排站在他面前。

    “臨時開個會，”魯齊木清了清嗓子，“自行車集團的訂單協議已經拿到手，你們肯定都聽說了，后面具體型號數量會分批傳過來，這對咱們廠確實是個利好消息?！?/br>
    “不過，這并不意味著大家的工作就輕松了，我強調兩點，第一不能掉以輕心，其他廠家的訂單絕對不能丟，如果有增加，馬上跟我匯報，好及時調度設備和工人?！?/br>
    “第二，應收的事，任何訂單賬期不能超過四十五天，無論你們用什么手段，強壓示弱哭窮隨便，錢必須及時到位?！?/br>
    “是”，“明白”，業務員都應下了。

    “我知道的，有幾筆訂單賬期已經超過四十五天，是誰的心里有譜，月底之前款必須進賬，如果客戶還是拖著不給，我們有權利拒絕下次合作?！?/br>
    業務又回應一輪，沒別的，都回自己崗位上去了。

    魯齊木做了筆記，處理幾個文件，等聽到車間下班鈴聲，連忙整理桌面，拿著鑰匙出來，敲開沈建勝的辦公室門。

    “我先走了，今天閨女有比賽，我現在趕過去說不定能看見?！?/br>
    “比賽？什么比賽？”沈建勝猛抬頭。

    “說是國家隊來選人，臨時選拔賽?！濒旪R木沒瞞著，娉婷練體育不是秘密。

    “喲，侄女都練到這種境界了，可喜可賀呀，說不定來年真能抱個冠軍?！鄙蚪▌傩χf。

    “借你吉言，不啰嗦，走了?！?/br>
    魯齊木健步如飛到樓下，騎上自行車就沖出廠門，往訓練的游泳館而去。

    第67章

    游泳館里，花樣游泳隊的小運動員們蓄勢待發，就等著教練一聲令下，就開始表演。

    游泳池旁邊擺著兩張桌子，后面坐著四個人，視線沒有離開過運動員們，好似眼睛就是探照燈，細微之處都不放過。

    魯齊木在外面，跟人好說歹說自己是孩子家長都沒人信，說起來，他都有小一年沒來過，沒人認識他也情有可原。

    “我媳婦肯定在里面，師傅，受累把她叫出來接我，她叫廖娟，麻煩了?！?/br>
    “哦，你是廖娟同志的愛人，等著，我去叫?！泵黠@這意思，認識廖娟。

    沒多久，廖娟出現在門口，“齊木你那邊結束了？師傅，這確實是孩子爸爸?！?/br>
    門衛師傅總算放行了，魯齊木連忙跟著廖娟進去，“我特地過來看娉婷比賽，還沒結束吧?！?/br>
    “沒有，他們考察的項目可多了，每次都有孩子被淘汰，娉婷比較幸運，前面的都過關了?！绷尉赀呑哌呎f，“你呢？有結果了嗎？”

    “當然，好結果，前面的努力沒有白費?！敝車胁簧偃?，魯齊木不予多說。

    對廖娟來說，有這句話就夠了，當時差點驚呼出聲，怕造成不好影響給教練們留下壞印象，愣是捂著嘴無聲地笑，“太好了，你總算能歇歇了，這段時間都快累脫相了?！?/br>
    可不是嘛，黑天白夜忙活，本來說好要帶她一段時間，慢慢適應管理商店和干貨廠，結果就勉強勻出來一周時間，后來就來去匆匆，再后來人影都很少見。

    好在內里有柳嬸，外部有辛世宇幫助，磕磕絆絆總算熬過來了，如今駕輕就熟，又能空出來不少時間陪陪孩子，還能隔三差五拎著飯菜去給他補充能量，要不然他早就趴下了。

    “以后步入正軌，我正常上下班，沒幾天就養回來了?！濒旪R木故作輕松，不讓廖娟擔心，而且馬上把她的注意力轉移到孩子身上，“娉婷還要做什么？”

    廖娟大致給他介紹了前面的情況及后面的比賽項目，這段時間她陪著娉婷時間比較長，對隊里運動員的情況比較熟悉，對娉婷的優缺點說得頭頭是道。

    他倆在竊竊私語討論，那邊臺上的評委，或者說是國家隊的教練們，嘴里說的也是娉婷。

    “我看好魯娉婷，她形態上修長，身材比例很好，柔韌度也好，而且膝蓋、腳面非常漂亮，線條非常流暢，其他方面，節奏感，韻律感，協調性都挺好的，確實是練習花游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她可以直接定下來，后面不用比了?！被佑斡娟牭慕叹毷紫劝l聲。

    游泳隊的教練不甘示弱，“她對水這種與生俱來的親和力難能可貴，拋去花樣，只練游泳，肯定是個冠軍苗子，我看還是定在我們隊比較好?！?/br>
    花樣游泳隊的教練得意地撓撓頭頂，“你別想了，我找吳勇田打聽過，這孩子熱愛花游，這很關鍵，往往能堅持下去就是憑著這份熱愛?！?/br>
    “原來你早就摸清底細了，也對，吳勇田是你老同學，愿意割舍這好苗子?！?/br>
    “都是為體育事業奮斗，為國家爭取榮譽，怎么會計較個人得失，國家隊的條件怎么也比這邊強?！?/br>
    “這倒是，那你就把她叫過來宣布結果吧?！?/br>
    娉婷被叫到臺前聽點評和通知，倒叫一直關注她的魯齊木和廖娟摸不著頭腦。

    “什么意思？別人都下水了?！濒旪R木問。

    廖娟搖搖頭，帶著疑惑，“之前沒這情況呀?！?/br>
    正說著，就看見娉婷揚著大大的笑臉朝他們跑過來，心霎時落了地，肯定不是壞事。

    果然，娉婷到跟前緊緊摟著他倆，“爸爸mama，我選上國家隊了，我要去北京集訓了?！?/br>
    “我閨女是最棒的?！濒旪R木為她高興，豎起了大拇指。

    廖娟也笑著夸獎娉婷，可忍不住眼淚流了下來。

    “mama，您怎么哭了？”娉婷驚到了。

    魯齊木連忙安撫她，“沒事，mama是喜極而涕，吳教練招手了，你快過去集合吧?！?/br>
    娉婷有些猶豫，直到廖娟推她趕緊過去，才三步一回頭歸隊。

    “擦擦眼淚吧，我知道你舍不得，那也不能當著孩子的面哭?！濒旪R木從廖娟包里拿出紙給她。

    廖娟拭去眼角的淚水，“你說的我都明白，可剛才實在沒忍住，她才十二，還是在父母懷里撒嬌的孩子，就要離家獨自面對生活，娉婷太苦了?！?/br>
    “我看娉婷比你堅強，孩子都沒事，正好我能空出時間盯著店里，你先跟著去北京陪她一段時間，等穩定了再回來，再說，天津離北京又不遠，以后去看娉婷不麻煩?！?/br>
    魯齊木的話給了廖娟一絲安慰，雖然眼圈還有點紅，到底眼淚沒再繼續流，開始為娉婷打算，“我是得跟著，去北京祝老師就教不了了，我還得給她找個老師跟著，學習不能耽誤?！?/br>
    零零散散說了很多，等訓練結束要回家的時候，廖娟已經能控制住情緒，跟娉婷說話語氣輕松。

    娉婷轉過頭，偷偷吁了一口氣，孩子也醒過悶，了解廖娟的心思，正好被走在后面的魯齊木看個正著，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給她個鼓勵的眼神。

    “小魯，娟子，恭喜呀?！弊＠蠋熡^來搭話。

    “謝謝您，祝老師，我們正要去找您，娉婷的事您也看見了，她很快就去北京?！焙竺娴脑捔尉隂]說，隱含的意思很明顯。

    可出乎大家的預料，祝老師急切打斷她，“娟子，我可以陪著娉婷去北京，一直照顧她?！?/br>
    “這怎么好意思......”廖娟本沒想到祝老師主動請纓，太意外了。

    祝老師絞著手，有些手足無措，“你也知道我老伴沒的早，孩子也不在身邊，平時就自己在家，說實話，這幾年給娉婷陪課已經成了我生活的寄托，反正你們到北京也要找老師，就是上了初中我也能教的，肯定不耽誤孩子，而且我做飯手藝也不錯，娟子你做的那些飯菜我都能做，肯定把娉婷照顧好了?！?/br>
    “這……”廖娟拿不定主意，征求魯齊木的意見。

    魯齊木想了想，這也算好事，至少孩子不用在適應新教練的同時，還要面對陌生老師，“我看可以，祝老師的人品學問我們都信得過的?！?/br>
    廖娟還有顧慮，“關鍵住哪里？”

    “我去找吳勇田，趁著大家都在，把事情搞定?！濒旪R木扭頭走。

    吳勇田聽到他的話咬牙切齒，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魯老板，你可真行，人家充其量父母跟著陪幾天，你倒好，直接跟個保姆過去，合適嗎？”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什么叫保姆，祝老師只是給娉婷講講課，順帶照顧一下生活，跟以前沒什么區別?！濒旪R木鄭重其事。

    吳勇田抱著肩膀，盯著魯齊木，“魯老板很長時間沒來，估計是不了解這位祝老師的行為，要是不認識，說她是娉婷的奶奶或姥姥我都相信，本來娉婷的力量不行，還得加強體能訓練，她跟著，對磨煉孩子的意志沒有好處?！?/br>
    魯齊木聽這話，想得恰恰相反，無論如何要讓祝老師跟著，能真心待娉婷，比什么都強，“我跟你的想法不一樣，我就覺得跟著挺好，本來孩子到陌生的地方就不適應，再沒有熟悉的人，心底發怵，說不定發揮不出來優勢，再把孩子耽誤了?！?/br>
    “我就知道，說什么你都會攪出三分理來?！眳怯绿镞@次改掐腰了，“慈母多敗兒，你這慈父也不多讓?！?/br>
    “那可不一定，幫忙說說，麻煩他們介紹個住處，就是北京不熟，要熟悉我自己就安排了?！?/br>
    吳勇田料到他會這么說，頂著雷去找國家隊的教練遞了幾句話，他也希望娉婷到北京能有個平穩的過渡，生活學習方面少焦慮，能多投入訓練。

    可能是首次遇見這種情況，國家隊的幾個教練爭論得挺激烈，吳勇田面色不改，魯齊木也猜不透他們的想法，心里暗搓搓過著認識的人，看誰有北京的關系，走個人情幫幫忙。

    好在吳勇田帶來的是好消息，魯齊木笑笑，回去就跟廖娟交底，“你跟祝老師一起送娉婷，那邊幫著找房子，看合適就租下來?！?/br>
    皆大歡喜，三個人擁著娉婷出了訓練館，各自回去準備。

    廖娟在北京一直陪了半個月，把鍋碗瓢盆、被褥用具一應準備妥當，生活費留得足足的，她才回來。

    “齊木，回來的路上我就想，到家我一定要學會開車，以后去看娉婷我就租車去，真方便，而且還能多帶東西?！?/br>
    “媳婦，要不咱倆是兩口子呢，想到一塊兒去了，不過我沒想租車，我想買輛車?！?/br>
    魯齊木正有此意，他對小轎車傾慕已久，就是身家還不夠，要不然早買了。

    不過，距此也不遠了，他可測算過四方廠本月的利潤，持續幾個月，他的小轎車夢就實現了。

    魯齊木沒打誑語，僅僅半年，分紅下來，他手里的錢別說一輛小轎車，買個四五輛都沒問題，而之前，他跟廖娟早就找司機學過開車，租車去北京都有好幾趟。

    這不，出了廠門，他騎上車就跑，急不可耐恨不得馬上提上車，正在興頭上呢，眼睜睜看著沈建勝和姚星馬力全開騎到他前面了。

    “你倆有什么事騎這么快？”魯齊木在后面喊。

    沈建勝扭頭對他擠眉弄眼，“你去做什么事，我們就去做什么事，看看誰能得頭彩?！?/br>
    “娘希匹的，之前你倆可沒說?！濒旪R木腳上用勁，追趕他倆，出其不意，想趕在他前頭，沒門。

    歸齊，三個人同時到了店門口，你推我攘進去，找銷售員買車。

    等他們站定，居然發現白敬飛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看他們。

    “哎，老白，你飛過來的？我們出廠的時候你可坐得穩如泰山呀?！?/br>
    白敬飛哈哈大笑，搖搖手里的車鑰匙，得意之情無法言表，“我可是咱們四個里第一個拿到車的，瞧瞧你們三個這滿頭大汗，嘖嘖嘖，好歹也是企業的領導，動動你們的腦子好不好，像我，一早我就訂了車，直接等在廠外面，抬腳啟動，從你們身邊呼嘯而過的感覺真好?！?/br>
    這表情，這語氣，要多氣人有多氣人，魯齊木他們三個快速對視一眼，三面夾擊直沖他而去，上面拳頭下面腳就招呼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