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自稱一聲朕
“皇兄,你究竟要做什么?!遍L平王已經絕望了,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保住自己的兄長。 廣和王漠然道:“亂臣賊子,當以死謝天下?!?/br> 長平王看見他腰間的佩劍,皺起眉頭,“長兄,你這是何苦?清王不會為難你我,你我何須如此?” “本王只問你一句話,太子妃之事與你有否關系?”廣和王看著他的雙眸,想看透他。這幾日他一直在腦海里回想往事,實在有太多的事他想不通。 長平王一怔,苦笑道:“這事對本王有什么益處呢?若父皇未病,這事連本王也會受此牽連?!?/br> 廣和王瞇起眼睛,將百官掃了個遍,又看向趕過來的文武丞相,對長平王道:“那你可要小心,這里還有人懷著野心?!?/br> 長平王眼下卻只是顧惜他的性命,順勢道:“若真如此,皇兄和本王一同找出真兇不是更好?你先隨本王下去,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br> 說著,長平王就上前要拉廣和王,廣和王卻一把抽出長劍抵在身前,“不許動?!?/br> 仇徒出于護駕本能,已是出劍在手,護在長平王身前。 廣和王看仇徒一眼,淡淡道:“你是個忠臣,以后,好好輔佐我三弟?!?/br> 仇徒看著他抵在脖子上的劍,說:“你若真要為自己的罪過死,也該死在被你害的人的手下?!?/br> “哦?你說你,還是你夫人?”廣和王冷笑道。 仇徒擰著眉頭,“自然是假傳圣旨,殺吾妻之事?!?/br> 長平王見仇徒情緒不穩,剛要出口相勸,就聽廣和王大笑道:“這不是你夫妻二人玩的把戲嗎?當真可笑?!?/br> 長平王錯愕道:“皇兄,這事不是你做的?” 廣和王瞧他們的神色,不禁道:“難道還真有這事?” 仇徒和長平王對視一眼,皆是疑惑。太子妃一事已是蹊蹺,如今口諭之事竟然也非太子所為,莫非真有個野心勃勃的人在背后cao控,他們竟然不知? 廣和王仿佛也陷入沉思,忽地,他道:“本王身邊那個李勛,就是刺你一劍,被仇徒殺死的那個人,他可能有些問題。你們事后查查,應該會有線索?!?/br> “皇兄何不與我等一起,還自己一個清白?”長平王急地上前一步,廣和王卻大喝一聲“不要過來”,劍又深入頸部幾分,長平王連忙站住身形。 百官都屏息看著鼓臺,也不知臺上幾人在說什么,只能期望不要再出現七日前宮變那樣的事。 廣和王吐了口氣,深深看著長平王,說:“本王沒有清白可言,你若包庇,史書上也會污你一筆。就這樣吧。替本王向新皇討個體面,準本王入葬皇陵,靈牌入主宗祠,讓本王有個根?!?/br> 他說得真摯,長平王卻耐不住胸口之中欲擁出的情緒,哽咽道:“皇兄可以等百年之后……??!皇兄!” 話未說完,廣和王竟然手肘一動,自絕于帝陵。 孱國建興三十八年四月初五,廢太子廣和王歿,草草葬于皇陵。長平王接二連三承受噩耗,傷勢惡化,一病不起。 五日后,眾人返回都城,喪服齋戒,不在話下。文武丞相不敢擔監國之職,三番五次去長平王府請,長平王妃都以王爺身體抱恙推辭,說他們若執意不肯擔責,就去請廣和王的幾個兒子回來代為監國。 此話一出,文武丞相不敢再提,硬著頭皮雙雙監國。要說為何,原來廣和王所犯之罪甚大,按禮法,他幾個兒子都是要去除封地貶為庶民,甚至殺頭的,但長平王在這兒攔著,新皇又未登基,所以一時間無人敢辦那幾位祖宗。但不動他們不代表認可他們,叫他們監國?豈不是打新皇的臉面嗎? 只是監國是個得罪人的行當,得罪的不是別人,而是將要登基的皇帝。哪個君王不忌諱那些只手遮天、權傾朝野的臣子?這時候文武丞相雖然監國,他倆卻不敢冒風頭,但凡有個什么事要處理,就把百官都招來討論討論,尋個“法不責眾”的法子,叫眾人一起擔待。 一方面二人又打發人去清州迎仇賃和新皇,只盼能早日恢復朝廷法制。這一等,就是兩個月。 這天正午,清王的車駕剛到江陽外,就見兩位丞相攜著百官在炎炎烈日下候著。 清王瞇起眼睛,“這么多年,江陽還是這個樣?!?/br> 與他同車的仇賃施了一禮道:“王爺,這天下事物,若你定意看它不好,那它自然不好?!?/br> 清王回眸看他片刻,道:“本王便就是瞧不上它,你能如何?” 仇賃施禮道:“臣無法?!?/br> 清王看著他,輕笑須臾,冷冷道:“好你個仇寄世,二十多年了,還是這副討厭的模樣!” 仇賃施禮不言,躬身候著。 清王拿他無法,二十多年前便不如他,如今,自是也比不過他。 自己本以為在清州這二十余年已練出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性子,可就在仇賃拿著詔書站在自己府門前的時候,自己還是被這個人的毅力和胸襟震撼了。他竟然不計仇怨地遵從遺詔來迎自己為新皇,親自從皇城風雨兼程三日,八百里加急趕到極遠的清州,一口水都不喝地尋到自己府前。 他風塵仆仆的模樣至今還印在自己腦海中。他就是這樣一個忠心守諾的人。 二十多年前,自己幼稚無知,把母妃家族的一切遭遇都算到被父皇賞識的他的身上,公開辱罵他是佞臣,憤然離開都城,說自己永世不回來。其實漸漸長大,也明白母妃家的許多事是咎由自取,就連母妃自己也是十指血腥,不過是自己那時不肯接受現實罷了。 仇賃不過是做了正確的事。 只是就算自己想明白這一切,也很難輕而易舉地把舊事翻出來,承認它,然后對仇賃低頭道歉,答應他回都城祭拜父皇。 所以自己端著架子,拿了“永世不回都城”的誓言回絕仇賃。他卻沒有如自己當初一樣憤然離開,而是在清王府前跪了七日,直至昏厥。 這樣一個堅持的人,有什么事他辦不到呢? 自己還是來了都城。 但怎么能如此輕易地就低頭呢,總是要在嘴上贏一場罷! 偏生這仇賃不會吵架,一如二十多年前對自己的辱罵置若罔聞一般,他如今又以沉默應對,實在是個討厭的人。 心里這么想著,馬車已經來到百官身前,只聽車外一陣膝蓋著地的聲音,朗朗道:“恭迎吾皇,吾皇萬安!” 有人過來打了簾子,清王不動聲色地將目光從仇賃身上移開,走下車去,立時有女婢侍監領著儀仗來伺候。 “平身?!鼻逋醯哪抗庠诎俟僦醒惨?。 許多官員都是頭一次和清王見面,所以都不自覺挺直身軀,想被清王注意到。 仇賃也跟了下來,一眼瞧見武官中關切地望著他的仇徒,沖他點點頭,以示平安。 衛重洋看了一眼仇賃,對清王諂媚道:“皇上舟車勞頓,先往宮里去罷。臣等已備下消熱的飯菜?!?/br> 清王卻冷笑一聲,道:“是您等不下去了吧?!?/br> 這一個“您”,嚇得衛重洋撲通跪在地上,“皇上恕罪?!?/br> 清王皺著眉頭笑著,對仇賃道:“這不會就是頂替你的人吧?!?/br> 仇賃卻面無表情地站著,似乎對清王的舉動視若無睹。 清王無趣地對衛重洋說:“起來吧。長平王呢?!?/br> 衛重洋連忙起身道:“謝皇上?;鼗噬系脑?,天太熱,三王爺他大病初愈,太醫說不宜外出,只在宮里等您呢?!?/br> 衛重洋說這話時小心謹慎,畢竟幾位皇子少年時就廣和王與長平王最要好,清王因為母妃跋扈,所以在宮里也不招其他兄弟待見,如今就更別提什么兄弟情深了。只怕這新皇是忌憚長平王吧。 清王點點頭,抬抬手,“好吧,那就往宮里去罷?!?/br> 換了車駕,一行人浩浩蕩蕩往皇宮行去,縱使酷熱,沿途百姓都出街跪迎,不敢埋怨。 不多時,進了宮,來到設宴之地,清王果然見到長平王。 一別廿余載,再見已不是少年。 “皇上?!遍L平王上前相迎。 一眾妃嬪也上前問候。 清王免了禮,看著長平王,笑道:“看看你,一點沒變。自小就你最用功,在清州就常聽見你的事跡,出入沙場,戰功赫赫,民心所向啊?!?/br> 眾人立即吊起心臟,望著二人。 長平王笑道:“皇上說笑了。戰功榮譽都是君主所賜,百姓愛戴也是因君主的緣故?!?/br> 清王哈哈大笑,點點頭,便入座了。 一頓飯百官吃得心驚膽戰,只覺得席位前的兩位之間燃著*味。 就在宴會即將結束,眾人即將松口氣的時候,清王忽然舉杯站起來,朗聲道:“諸位愛卿!” 眾人屏住呼吸。仇賃不禁皺起眉頭。 清王看見他的神色,嘴角勾起一個弧度,道:“姑且叫本王自稱一聲朕吧,這個名號總歸是個權利,說出去的話有人聽?!?/br> 眾人不解地望著他。 他看了同樣心存疑惑的長平王一眼,又笑著對眾人道:“諸位都知道,朕離京已有廿五載,除了掌管清州,從未染指過國中事務,甚至每次征兵到清州,朕也不參與,從未盡過一份綿薄之力去守護疆土,足見朕不是個愛國之士,不配為君?!?/br> 殿中一片嘩然。 仇賃閉上了眼睛。 清王瞧他態度冷漠,定是猜到自己意欲何為,打算“順其自然”,不禁心中來氣,卻還是笑道:“所以,朕決定!禪位于長平王!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