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石頭
ps:因為失誤,錯寫了童行的橋段,出現了時間差,所以對50章 陷害和51章 中箭進行了修改。 殷紅的鮮血嘀嗒在地,虞信忙加快了腳步,大喊:“長安,你不要睡!不要睡!” 倏地,虞信大哭起來。 茫茫雪地,只他二人,他的雙膝再也承受不住,無助地跪倒在地,一頭栽倒下去。 雪仍下著,仿佛是天在為越寧和仇徒哭泣。 白皚皚的大地,萬籟俱寂。 西涼傳來仇徒的死訊,一時間悲傷、慌亂席卷了龍首關。 遲樺打開仇徒臨走時給他的錦袋,里面是帥印和一張四角對折的紙張。不過這紙不是給他的,而是仇徒一早寫好,留給他夫人的。 遲樺沒有看,將信放了起來,拿著帥印在營帳里安排后續的事宜。雖然有人不服他一個僅從四品的明威將軍,但帥印在他手中,又有仇徒親衛輔佐,一時間也無人敢發異聲。 而童行在箭雨發出的一瞬間就被迫停止了追趕,知道仇徒兇多吉少,自己不能沖動,否則就無人知道雷邦的惡行,為將軍正名了。便打馬趕回邊關,在軍隊安定下來后來到其他親衛所在的帳篷中。 “童行?!?/br> 幾人一見掀簾進來的童行,立即將他圍在中間,詢問他有沒有見到將軍,自己有沒有受傷。 童行擺擺手,無言哽咽,帳篷里彌漫開淡淡的悲傷。 “太奇怪了!將軍當時發箭分明沒有下狠手,否則以將軍箭無虛發的性子,怎會只中一箭?”有個親衛忽地憤然道。在他心里,若不是那個大可汗忽然死了,西涼士兵是不可能魔怔一樣地要殺仇徒。 “唉,可能是那個大可汗太弱了吧?!?/br> “我明明看見三支箭被他擋掉?!?/br> “現在說這個還有什么意思呢。當務之急是找到將軍的尸首,帶他回孱國?!?/br> 眾人爭論之時,只有童行抿著嘴巴,一言不發。 他知道這事是誰做的,可他能說出來嗎?這些人雖然忠心,卻難免沖動,萬一去找雷邦,豈不壞事?現在將軍剛剛遇害,余威還在,別人還敬重他們幾分,可真鬧起來,又有幾分把握呢?自己還不知道這件事都有誰在其中參與,總要分清陣營,找出所有害死將軍的人,最后才好一一算賬! 所以,他忍住了。 “都別說了。這會兒不是找將軍的時候,我們不能冒險出關?!?/br> 童行一出聲,眾人就停了爭論,紛紛看他。親衛中除了虞信,就是他地位最高,眾人都以他馬首是瞻。 “那咱們總不能干在這里什么也不做吧?!庇腥说?。 童行點點頭,說:“是得做點什么。將軍沒有別的心愿,只希望止息兩國戰事,然后可以和夫人一起回家安享天倫…” 忽地,童行喉嚨中仿佛被什么東西卡住一般,眾人只覺得鼻頭酸麻。 “童行,將軍給遲樺的錦囊里有給長安的信,你去拿吧,我們不合適?!?/br> 童行一愣,之前去代越坡時就讓將軍給夫人寫信,可他只是斷了青絲,順便讓自己捎去一句口信,并無寫信的打算。那時他說孩子起名的事,也不過是害怕這仗一時半刻結束不了。是什么讓他改變心意呢?難道他早就知道自己會出事?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呢? 是了,將軍說過,蒙將軍死的蹊蹺,別人恐怕真正圖謀的是他。 自己也擔心過會有人對將軍不利,所以今天一直呆在仇徒左右,時刻提防著冷箭害他,卻沒想到對方技高一籌,不是直接殺仇徒,而是栽贓嫁禍! 他憤憤地攥起拳頭,又松開,說:“我去拿信。然后咱們一道去代越坡?!?/br> “那這里…” “這里容不下咱們了,早走對咱們都好?!蓖姓f。 眾人唏噓,他們與仇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仇徒已故,他們雖然性命猶存,卻難保不會成為兩國交易間的籌碼。 童行去找了遲樺,討來了信,并說明他們六個的去處,遲樺也無意為難,給他們幾匹駿馬,放行離去。 六人離了龍首關,就快馬加鞭往代越坡去,要護越寧周全,唯恐這消息由別人告訴她,她會承受不住。只是他們不知道越寧這會兒早已不在代越坡中。 西涼天井村。 越寧迷迷糊糊地聽見許多嘈雜的聲音,像是人在說話,可她卻什么也聽不懂。 她想要睜開眼睛,卻做不到。 有人將指腹搭在自己手腕上,不一會兒,她又感覺有人在她臉前看她,忽地,一只手撥開自己的眼簾,她模模糊糊瞧見個熟悉的影子,然后眼簾又被放下。 好痛。 她覺得肚子好痛,卻不是之前那針扎的一般,而是一種沉重帶來的痛,仿佛肚子里有一塊兒極重的石頭,讓她忍不住想要將它從腹中趕出去。只是她隱隱又覺得如果真那么做了,她會后悔。 有幾個女人在旁邊喊叫,許多腳步聲在耳邊急躁地響著,嘩啦啦的水聲,然后額間就有了溫度,仿佛熱氣從額頭滲入到腦層間,叫她的意識都活泛了起來。她想起最初遇見仇徒的時候,花燈掛滿了街道,他就那樣一劍擋開自己面前的劍鋒。 “冇嗑呢吔!冇嗑呢吔!…” 有聲音在耳邊清晰地回蕩,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仿佛是在催自己做什么事。難道是要自己醒來? 她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卻依然辦不到,但肚子越來越沉,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使勁將石頭壓出去。 額頭上的熱氣換了一撥又一撥,身子下面也不停有熱氣撫過,仿佛有人在為自己擦身。 她來不及多想,肚子的沉重感又再一次傳來,她的心思全被那塊兒石頭占據,她悶哼一聲,抓住了身邊柔軟的東西,仿佛是床褥,她需要借力,她要把石頭排出去。 “??!” 她叫了一聲。 身邊忽然有人笑了一聲,然后又繼續在她耳邊念叨著“冇嗑呢吔”。 她明白了,這些人也是要自己將石頭弄出去。 她抓被子的手指又使了幾分力氣,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嗓子,忽然,腹中的沉重感不見了,石頭從自己的身體里被人拖了出去。 好奇怪,石頭是怎么到自己肚子里去的呢。 她正想著,就覺得腦袋變得沉重起來,漸漸地,失去了知覺。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耳邊有極小的聲音傳來:“長安?!?/br> 聲音好熟悉,越寧心想。 “長安,長安…” 是虞信。只是他的聲音為何如此悲傷呢? “長安,醒醒吧。我知道你難過,可你也要為自己的身子著想,起來吃點東西吧?!?/br> 我難過? 我為什么要難過?我只是好累,想睡覺而已啊。 “長安…” 虞信哭了。 他為什么哭呢? “別哭了?!?/br> “啊,長安,你醒了?!?/br> 越寧就這樣看見了虞信悲喜交加的臉。 “你怎么哭了?!痹綄幒鋈挥X得自己嗓子干啞,聲音很難聽。 虞信連忙抹掉眼淚,笑著說:“渴了吧,來,喝點水?!?/br> 越寧點點頭,在虞信的幫扶下半坐起身子,喝了一口水,一股暖流自喉間順著食道流淌入胃中,溫暖,舒適,她又情不自禁多喝幾口,直到一碗水被她慢慢飲畢,虞信才道:“還要嗎?” 越寧一怔,擺擺手,“夠了?!甭曇艋謴土?,只是還有些虛弱。自己怎么了呢? “咱們這是在哪里?到龍首關了嗎?”越寧問。 虞信放碗的手忽然一怔,不自覺地看向越寧的腹部。 越寧猛地一驚,身子僵直,一動不敢動?;貞浫绯彼阌咳肽X海,大雪中虞信對自己說的話,自己腹部的疼,吵雜聲,石頭…… 她睜著一雙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一眨不敢眨,仿佛一閉眼就知道了真相。 真相是什么呢。 她明顯發現了那伴隨著她幾個月的奇妙感覺不見了,但她不敢證明。 “長安…”虞信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嗯?!痹綄幍纳ぷ永锇l出怪異的聲音。 虞信擔心地望著她,“你…” 越寧忍不住眨了兩下酸痛的眼睛,忽然淚水就奪眶而出。她忙抹去眼淚,淺笑道:“真奇怪,我怎么哭了呢?!?/br> “長安……” 越寧笑著低下頭,望向平坦的被子時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久久保持著這個動作,沒有動。 “郎中說你還年輕,還有機會…”虞信哽咽著。 越寧忽然蜷縮起身子,抱著雙腿,瑟縮在床的一角,目光呆滯。 “長安?!庇菪叛劬τ旨t了,這些天他仿佛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干了。 “是男孩還是女孩?!痹綄巻?。 虞信喉結滾動一下,“男孩?!?/br> “埋了嗎?” “燒了,老人說這樣能燒掉這輩子的氣運,下輩子投個好胎?!庇菪诺吐暤?。 “哦…”越寧又感覺口干舌燥起來。 “長安…”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痹綄巹e過頭去。 虞信點點頭,“那我就在門口,你有事一定要叫我?!?/br>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