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褚太后進宮了。 “薛貴妃再得皇帝你的心,她也只是個嬪妃,皇家的妾室,教誨王室子孫,表率萬民、母儀天下,還輪不到她?!瘪姨舐暽銋?,先拿薛貴妃作筏子。 皇帝端然而坐,一束透窗而入的光落在他俊美的面龐上,暖黃的光卻融不了他寒冰一樣肅冷的神色,“韓道輝,傳朕諭,著禮部備貴妃祭服,數日后,貴妃與朕一道祭祀先帝?!?/br> 褚太后神色大變,“只有皇后能祭祀帝陵,皇帝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靈珈諾 3個;眼睫毛、夙夜、空空、愿望是世界和平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果果1415 38瓶;瀟慕、夙夜 30瓶;魚子醬 10瓶;慕慕、執手挽汝青絲,共赴一 5瓶;云朵啊云朵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7章 褚太后看著皇帝冷淡的面色,驚愕之后,心神恍惚,她只是稍稍斥責薛貴妃,皇帝立即傳這道諭,這不僅是護著薛貴妃,這更是打她的臉。 皇帝一出生就被立為太子,三歲入東宮,那時先帝身子骨已經開始衰敗,東宮官屬,上至太子太傅,下至詹事府諸官,俱是從朝中精挑細選的才德俱備的臣子,以輔導、教諭太子。 自小在重臣的諄諄教諭中長大的皇帝,縱然骨子里流著他們李家唯我獨尊、涼薄詭譎的帝王血,對她這個一手養育他的母后,就算母子離心,也始終保持著克制寬仁,他從未如此這般絲毫不留情面。 褚太后心頭齊齊涌上怒火和悲傷,她的脾氣說不上好,早些年先帝還是親王時,她為親王妃,和先帝爭執起來,曾抓破先帝的臉。她所有的柔情,沒有給先帝,而是給了她養大的皇帝。 當她第一次抱著那一團小小的襁褓,剛剛出世的孩子皮膚紅紅皺皺,哇哇的哭,實在說不上好看,她的心卻軟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小孩子閉著眼緊緊攥上,當時她非常自信,就算沒有十月懷胎,這也是她的兒子。 原以為這樁借腹生子,不該知道的她已除盡了,沒想到還有一條漏網之魚,更可恨的是皇帝患了怪疾,即便皇帝千防萬防,還是走漏了消息。當得知皇帝命不長久,褚太后陷入悲痛之中,昌王李緒那個宮婢生的下賤種子又以皇帝身世相脅,褚太后心神慌亂之下,不得不答應助他。 先帝膝下也就皇帝和李緒兩子,皇帝一旦崩逝,兄終弟及,皇位落在昌王李緒身上。 褚太后極厭惡李緒,可她又不得不助他?;实鄄煊X了,與她母子離心。她悲的是這一切都是命運弄人,皇帝年紀輕輕的為何要生這種病,否則她何至于被李緒要挾? 深深吸了口氣,壓下翻涌的悲怒,褚太后告誡自己不能和皇帝硬碰硬,她苦口婆心,“哀家今日來,不是和皇帝爭鋒的,也非為褚家而來?;实勰阆鳒p彭王等人的食邑,讓宗室、勛戚后背生寒,人人自危。諸王養在京城,雖免了鎮守地方叛亂之禍,可免不了與朝臣、邊將聯絡交好,拿他們動手,一旦……朝堂就會大亂?!?/br> 皇帝眼神譏誚,“母后以為朕不能掌控朝堂?” 空氣凝固,氣氛冷滯,褚太后與皇帝這對母子無聲對峙,誰也沒有挑破,皇帝的病他們都心知肚明。褚太后的心思昭然若揭,褚家、彭王都是她的心腹,皇帝打壓了他們,弄亂了朝堂,將來她的太后之位如何坐穩? 褚太后率先撐不住轉了眼,皇帝對他的病諱莫如深,她不能明說你活著時自然能掌控朝堂,可你病入膏肓,活不久了,就別折騰了。 皇帝眼里譏誚之色愈深,為了權勢,他還活著呢,太后已為將來全心籌謀,這樣不堪一擊的母子之情,不要也吧。 “罷了,你是皇帝,哀家勸不住你?!瘪姨笕萆捤?,“哀家希望皇帝你再多想想,不要意氣用事?!?/br> 褚太后起身離殿,踏出殿門,一張宜喜宜嗔的芙蓉面映入眼簾。 “參見太后娘娘?!?/br> 薛貴妃屈膝行禮,身后一排宮女跟著行禮,這些宮女個個手上捧著大木匣,行禮時動作不免有些滑稽。 褚太后心情不好,不免動怒,“御前禮儀不整,不成體統?!?/br> “太后娘娘恕罪?!毖﹀霚匮攒浾Z的求情。 褚太后瞧著她冷笑,原本對這個薛貴妃,褚太后并不放在心上,即使宜陽在她手里三番兩次受苦,于褚太后看來,只是無關緊要的口角爭斗。 誰知小看了她,一個后宮嬪妃,忒能生事,王室勛戚子弟讓她治得哭天喊地,朝堂之上也因她風雨欲來,更讓褚太后心驚的是冷心冷肺的皇帝一意護著她,瞧那架勢分明是動了心。 一個勾動了君王真心的女人,短短時日惹出這么多事,這個女人再不可小覷,褚太后看著薛貴妃,這個讓薛成一家成了笑話的薛家棄子,終于不再是看著一個玩物的漫不經心。 “恕罪?哀家瞧著你是明知故犯?!?/br> 薛妍穗露出一絲委屈之色,“臣妾不敢,太后娘娘,實在是木匣里的東西不能磕碰,所以宮女們才捧著行禮?!?/br> 為了證明她所言非虛,薛妍穗命令宮女,“來,揭開讓太后娘娘看看?!?/br> 宮女們揭開匣蓋,里面竟是一匣一匣的泥捏的小人,三五寸高,著衣冠鞋襪,有綾羅錦繡,有布衣草鞋,甚至還有剃發著僧衣的,坐立趴伏,仔細一看,赫然是一出泥捏的小戲。 “這是什么?” 皇帝不知何時出了殿,龍袍上繡的五爪金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身姿英挺,肅冷的面容依然如覆了層薄冰,他看著薛妍穗問,眼底的寒意漸漸消融。 “陛下,”薛妍穗回握住皇帝的手起身,伸手一指,櫻唇笑綻,“你瞧這個像誰?” 皇帝定睛細看,立在正中的泥人,容色灼灼,氣勢極盛,這捏像之人技藝過人,捏的薛貴妃的小像,一看便知。 “形神畢肖?!被实圪澚司?,“這是何人所做?” 薛妍穗微揚下頜,長睫輕顫,噙著抹矜持中透著得意的笑,陽光灑在臉龐肌膚上,像是在發光,皇帝不由笑了。 “回稟陛下,貴妃娘娘大義滅親,懲處親弟,教誨宗室勛臣家的紈绔子弟,京中官宦子弟再不敢隨意欺辱百姓。坊間百姓感念貴妃娘娘恩德,慈云寺廟會上有個擅長捏泥人小像的泥人方,將那日娘娘在慈云寺懲處惡弟一幕捏成了泥人小戲,送進了濟王府。濟王妃又讓他捏了娘娘懲處紈绔子割麥子的小戲,然后,送進了宮,獻給了娘娘。這也是百姓們的一片心?!睆堅茥澲v故事一樣娓娓道來。 “百姓們太樸實,臣妾不過懲處幾個紈绔,就讓他們如此感念?!毖﹀胨坪醪唤浺忾g瞟了眼褚太后,“臣妾聽聞今年多雨,京城低洼處不少民房倒塌,臣妾愿出宮分銀錢,助貧苦百姓重建房屋?!?/br> “娘娘真是愛民如子?!睆堅茥澋热艘坏暤呐鸟R溜須。 褚太后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一個后宮嬪妃需要什么愛民如子的名聲,這個薛氏怕是聽到了她和皇帝的話,故意來氣她的。 “太后娘娘,您怎么了?”杜尚儀扶住身子搖晃的褚太后。 褚太后雙眼怒睜,指著薛妍穗,“你很好?!?/br> “臣妾多謝太后娘娘夸贊?!毖﹀胂袷菦]聽出褚太后的意思一樣,笑盈盈的將這句話當做了夸獎。 褚太后氣急而笑,瞥見皇帝裝聾作啞,拂袖而去。 “陛下,太后娘娘怎么氣沖沖的走了?” 皇帝曲指在薛妍穗腦門上輕輕一彈,“明知故問?!?/br> 薛妍穗這場置氣雖如孩童玩鬧一般,但實實在在的氣到了褚太后,皇帝因褚太后而起的一腔郁郁,不知不覺消散了大半。 “張云棟說的都是真的,這些泥人小戲,確是百姓送到濟王府,濟王妃送進宮的。臣妾看著特別有意思,急急忙忙的就想獻給陛下一道看,哪里想到撞上了太后娘娘?!毖﹀氚胝姘爰?,她的確是想獻寶,但陛下這幾日忙忙碌碌,她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間。褚太后突然進宮,她頗為好奇,問了一句。韓道輝忖度著陛下都要帶著薛貴妃祭先帝陵了,這些話薛貴妃想知道想來也不必隱瞞,便讓在殿外侍候聽了一耳朵的宦官一一學舌。 薛妍穗聽完很生氣,不僅僅是氣褚太后輕蔑她,更氣褚太后惹得皇帝心情郁煩,故意讓人捧著裝有泥人小戲的木匣,和褚太后狹路相逢。 褚太后說她不配表率萬民、母儀天下,她偏要將這一出出寓意豐富的泥人小像讓她看,宗室、勛戚罵她,她懲治了紈绔子,百姓們可感激她呢。這萬民、天下,可不是宗室勛戚。 在褚太后眼里,幾個小小的百姓算不得什么,不過,皇帝才下了她的臉面,再看到這一出,不生氣算她能忍。 皇帝笑睨著她,將她的泥人小像放入掌心托著,不得不說那朔泥人的匠人技藝高超,不過在慈云寺見了一面,就捏的形神畢肖。薛妍穗看著與她極像的泥人小像落入皇帝掌中,任他撫握,頗覺不自在。 “這匠人在何處?”皇帝忽然問。 張云棟見自家娘娘好似在發呆,大著膽子回,“回陛下,在濟王府?!?/br> “召進宮里?!?/br> 皇帝面上冰雪消融,柔和含笑,御前侍奉的宦官都松了口氣,多虧了貴妃娘娘,不,過不了多久他們也許就要換個稱呼了。 薛妍穗眼睜睜的看著陛下將她的泥人小像據為己有,拿進了書房,擺在了案頭,幾次想開口討要,都湮滅在陛下那不要奪朕心愛之物的眼神里。 “等匠人進宮,還你一個便是?!被实壅f的云淡風輕,說完拿起了本奏章。 晚上,薛妍穗洗沐后上了榻,司寢宮女捧了個楠木匣進寢殿,“娘娘,紫宸殿來人奉陛下令送來的?!?/br> 薛妍穗撐坐起身,看這個楠木匣的大小,估計是皇帝還她的泥人小像,那一出泥人小戲可算能完整了。 “直接放回去吧?!?/br> “是?!睂m女應了聲,捧著楠木匣退出去。 片刻后,薛妍穗聽到聲驚呼,宮女腳步凌亂的進來,“娘娘,奴婢不敢?!?/br> 薛妍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蓋得嚴實的楠木匣,心里突突一跳,接過楠木匣放在紗被上,揭開蓋子,有種果然如此的篤定,恍了下神,撲哧笑了。 匣內安置一條小小長案,著絳紗袍的小人玉立案前,作揮毫潑墨狀,皇帝說的還她一個,原來是他的。 紫宸殿,皇帝再次派出暗衛南下催促太醫令秦幕速速回京,若非他身體有恙,怎會讓小像陪她入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靈珈諾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靈珈諾 6個;lotus、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眼鏡八、小鳥依人 10瓶;文野文也、飛羽、妮妮的老賈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8章 褚太后無功而返,褚國舅視財如命,皇帝奪他一半食邑不啻于摘他心肝,“早知養出這么個白眼狼,當初你還不如養二郎?!?/br> 他口中的二郎是昌王李緒。 “住口?!瘪姨蟪鹗诌叺牟柰朐疫^去,褚國舅避之不及,砸在胸口,疼得齜牙咧嘴。 “要不是你們這些人攛掇,哀家和皇帝何至于此?!瘪姨笈陌复罅R,“出去,除非你下獄,別來擾了哀家清靜?!?/br> 褚國舅氣得倒噎,褚太后這擰巴性子,明明放棄了皇帝,卻還要顧念和皇帝的母子之情,想得美。他這個皇帝外甥,可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狠主,他們褚家做了就沒有回頭之路了。 “養著養著真當自己生的了?!?/br> 褚國舅嘀嘀咕咕的罵著,再心疼,他也知道這事沒有轉圜余地了。待戶部官員入府,褚國舅躺倒在榻上,閉著眼哼哼唧唧,但也老老實實的將邑冊交出。 褚家起頭,彭王等人也只得老實的交出邑冊。 皇帝一改這兩年來的寬仁,施政手腕凌厲,直面威壓的彭王等宗室、勛戚鵪鶉般老實,縱使不滿,也只敢暗地里發牢sao、抱怨。 薛府。 薛成這幾日就像在沸油里熬煎,瘦了一圈,他在窗前踱來踱去,瞥見窗外一株木槿開得正盛,滿樹紅花,明艷照人,他臉頰顫了顫,“來人,把這棵樹砍了?!?/br> 昌王李緒進來時,看到兩個仆役掄著斧頭在砍樹,這一樹木槿開得艷色灼灼,為何要砍了? 李緒沒忍住問出了口。 “看到這棵樹,就想到了那孽女,砍了干凈?!毖Τ伤技把﹀?,氣恨難耐,連她曾經喜歡的一棵樹都容不下了。 李緒眼神一沉,心口梗得難受,說不出的煩躁,這些天,他的日子很不好過?;实垡坏涝t令罷了他行軍總管之職,他好容易握在手上的軍權沒了,沒了官職,圈在京里,仰皇帝鼻息。 更讓他心情不虞的是,皇帝寵愛薛貴妃,縱容她為所欲為,諸如此類的話,幾乎日日都能從不同的人口中聽到。受了折磨的惱她,得了好處的贊她,就連阿棣以前從不提她,如今亦是常常咒詛她。李緒每每聽到皇帝、薛貴妃,都一陣憋氣,有一種被背叛而又無法發泄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