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尊貴如王爺,銳王本以為羅敷至少給自己找個小凳歇歇腳,誰知一個不設防,自己就被這妮子直接揪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銳王心道這秦府的人還真是不講究。剛想諷刺她幾句,便見她半跪在自己身邊,探頭探腦的想要看看自己下巴怎么樣。 “是嘴里出血了么?” “不然下巴出血么?是被你撞得牙齒咬了舌頭?!?/br> 羅敷這時又有些呆蠢,傻不愣登的問了句“出了血,那不跟自盡似的?” “小爺要是在你秦府里自了盡,明兒這世上就再無秦府你信不信?”銳王嚇唬她,“平時挺機靈個丫頭,怎么這會兒一臉的呆相?!?/br> 羅敷如今地位上跟人家差一大截不說,還將人家狠狠得罪一番,不敢造次,他說什么都點頭稱是。 “是什么是!”銳王索性也不捂著了,“手伸出來?!?/br> 羅敷乖乖伸出右手,一只銀鐲子在那細腕子上伶仃掛著,小小的一只,那花紋倒是繁復,襯她那身皮rou愈發的白。 “換另一只?!?/br> 羅敷將右手背回去,左手伸出來。 銳王不自覺嘆了口氣,“做什么要帶一對銀鐲子?” “自小帶的,十幾年了?!?/br> “成吧?!变J王將懷里的寶貝掏出來壓到她左手小小的掌心上,“你瞅瞅這個?!?/br> 是只通體紅潤的玉鐲子。羅敷是個不識貨的,捏著左看右看,“羅敷也不認得是什么貨色,上不離珠問問,或還能得出個大概?!?/br> “嘁,誰要你識貨了,本王賞你的。就當——就當是為那天贖罪?!?/br> 羅敷揪細,問了句,“哪天?” “你生氣哪天就是哪天!” “哦,王爺不是咬著舌頭了么,不是見血么?” “怎么,你要看?”銳王生了逗她的心思,突然張大嘴向她撲過來。 羅敷嚇了一跳,難為還反應迅速,爬起來逃得老遠,頭也不回的跑遠了。 當天下午居然下了好大一場春雨,那雨下得又密又急,烏壓壓的黑云壓下來簡直與夏天的暴雨有的一拼。 屋里暗,什么也做不成,午睡被吵醒以后羅敷便趴在窗臺上閑看風雨。 看著看著,便見一小小的人影,恍恍惚惚朝自己屋里走。 外面雨水那么大,在她腳邊激起一片片水花,羅敷仔細看了看,心中一驚,叫元和拿了傘,趕忙出去接她。 羅孱渾身皆濕,衣服上的留下來的水,淌了一地。 “怎么淋成這樣子,上哪里去了?”羅敷拿著布巾給她擦濕透了的頭發,那頭元和又將羅敷的衣服翻出來給羅孱先換上。 “羅敷,你讓我靠一靠好不好?!绷_孱攬著羅敷細瘦的腰,頭靠在她懷里,“他說他要走了?!?/br> 羅敷拍著羅孱背,“走了,能上哪里去呢?” “他問我愿不愿意等他?!?/br> “等他,要等到何時呢?” 羅孱在她懷里輕輕的蹭,也或者是在搖頭,“我說不愿意,我不愿意等他。沒名沒分的等待,我耗不過他。終于輪到我自私一回,是不是?” “若是自私的到了底多好,就不至于淋這么久的雨了?!?/br> 羅孱漸漸有些啜泣聲音,“我就是,就是想在雨地里聽一聽,聽一聽我腦子里是不是跟這雨水一樣的聲音,我一定滿腦袋都是水,一定是?!?/br> “你是怎么見到他的,文彥舜不是不見你么?” 羅孱搖頭,“他一直在想辦法推拒這婚事,只是無果,皇命父命個個大過了天去?!彼儆械哪敲存偠?,哀嘆了聲,”一切都是阻礙。只是這回是我先抽身,我不愿意了?!?/br> 天色暗鴉,文彥舜這頭屋里早早上了燈。 燭蠟燒的快,捻子一會兒便老長,那燭焰燒的越發的高。 文彥舜伸手在那火焰上來回的撥弄。并沒有想象中的灼燒感,反倒挑弄的火焰跳動個不停。 從前仗著年紀小從未考慮過將來,出了事兒找找二叔,找找自家爹爹,將自己的問題轉而成為長輩的問題,一切萬事大吉。 終于還是有出事兒這一天。 哪怕自己從皇祖母那里求來了羅孱的封號,哪怕自己一早便表明了對羅孱的心思,也是無濟于事。 吃著皇糧長大,這骨這血貼著皇族自有的高貴標簽,注定不可任性一輩子。 反抗即被鎮壓,努力也是徒勞,文彥舜所做的一切像是伸手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文彥舜想起二叔那日對自己說過的話,他問自己二叔現在的生活你羨慕不羨慕? 羨慕嗎?當然是羨慕的,不會有重重逼迫,任意做自己喜歡的事兒,似乎無憂無慮的模樣。 二叔笑自己傻,他那時手上還拿著件玉鐲把玩著,“你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樣的,便只會看到別人是在什么樣的,你以為二叔過得肆意,那你看你五爺爺沁陽王肆意不肆意?!?/br> “侄兒不明白?!?/br> “沁陽王不懂抗爭么?屋里的夫人姨娘今天接一個,明天接一個,你只當他是好美色,卻不知從前的沁陽王何等瀟灑倜儻,才名在外。那些乖戾的反常的,與眾不同到匪夷所思的,皆是抗爭,無言的抗爭?!?/br> “二叔的抗爭又是什么?二叔在這件小小的古董店里也是抗爭?” “無言的抗爭太不高明。二叔做的,比你知道的多太多了?!变J王不想多說,小心翼翼在那鐲子上呵了口氣,又用袖口仔仔細細擦了擦。 文彥舜的心思從未想今天這樣活泛,他想了千萬種可能,唯一行得通的便是走,走出建南這困境,忘記自己這尊貴的身份,就從個普通人做起,或者從普通的兵做起。 這想法太大膽,他甚至沒敢告訴二叔,在他被關在家中的幾天里,唯一一次求二叔帶他出去,他得跟羅孱做個告別。 那天的羅孱意外放了許多的狠話,說再不愿意見到他,說要永遠忘記他,說不會等他回來…… 只是哭的最兇的也是她,最后幾乎站立不住,干脆撲倒他懷里怨他的狠心。 可若是今日不狠心一次,今生或許你他嫁,我另娶,再不能相見了。 離程就在明日,明日指婚的旨意就要送到薛家,自己得上宮里謝旨。這是絕佳的機會,不會有人疑心自己出府的動機。他什么都不帶,孤身一人便要上路。 文彥舜一夜未睡,一大早先上父母那邊拜謝高堂,帶著萬般不舍出了府。 出府朝東直走便是皇宮,西面是早點攤,文彥舜叫隨從在攤上點了幾樣包子揣著,自己奔著東面走了不遠,朝南拐進巷里,出了巷子便頭也不回的奔著城門而去。 城外有間小院子,那是昨日自己與羅孱相會之處,自然是他二叔的產業,思來想去最后還是得進去看看,不敢在城里耽擱著去看羅孱,哪怕在這院子里想想昨天與羅孱相見的點滴也好。 只是沒有料到有人等著他,他以為是他那老狐貍一般的二叔來逮他,哪知卻是羅孱結結實實的撲進了自己懷里。 “可能真是這輩子最后一次相見了,文彥舜你總得給我留下點什么?!绷_孱邊哭邊說,她那么大膽,上來便扒人的衣服。 文彥舜揪著衣領冷冷的看她。 “你別這么看我,這就是我現在最想做的?!彼龘渌祥?,卻被文彥舜死死頂住,“別鬧了,不是說忘了我么,不是以后再不相見么?” “你別說話。你說的都是我不愛聽的?!绷_孱堵他的嘴,湊上來密密的吻,細細的雕琢。 只是他不動,如同泥胎。 “文彥舜!”羅孱氣惱,“身體和心你總得留一個是我的,唯一是我的?!?/br> 她哭的眼流鼻涕一起流在文彥舜外衫上,實在不是一副能激得起欲的模樣來。 可卻激的心突突直跳,“那我比你貪心?!?/br> 他說,“身體和心都得是我的?!?/br> 于是唇齒相依,有咸味的淚水流進彼此嘴唇,心里卻流淌著甜蜜…… 文彥佐是沒想到自己這個侄子這么大能耐,什么日子啊在自己產業里調戲良家女子。自己還是光棍一條,整天給這對苦命鴛鴦善后,真虧得慌。 罷了,jiejie欠下的,meimei還了便好。 銳王思考半晌,給手下探子回了句,“別讓他上外面瞎跑,引他上臨南去就行了,其他的小王爺的安全是第一位的。當然……”他兩手交握。深沉的想了想,“死不了就成了,下去辦吧?!?/br> …… 作者有話要說: 蠢作者今天鼻炎犯的厲害,更完了又沒捉蟲,評論也來不及回了,現在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打字,(被同事打趣我大概是毒癮犯了,我也是個醉?。?,大家看個樂呵就好,晚安啦~ 第二十四章 校場上人聲鼎沸,新來的小兵被盧伯友呼呼喝喝的吼做兩列。 文彥舜來的早些,正被安排到第一排的位置,盧伯友稱這些新來的兵是“兵崽子”。仗著自己兵齡久些,很是耍了一番派頭。 他站在文彥舜耳邊吼,吼的他耳朵震的慌。隊伍稍有不齊整之處,他便拿出將喉嚨吼破的氣勢來數落人。 “新來的兵崽子們,好好瞅瞅,一會兒二位中郎將大比武,你們除了看熱鬧,也得考慮清楚,是上我們‘忠字軍’去,還是上對面那狗頭‘敢字軍’去,啊——好好想想。這個站隊啊就跟討老婆一個樣兒,得選那好看的,顧家的,耐摔打,還本領大的,可不能選上那中看不中用的?!?/br> 忠、敢二軍皆是臨南轄下府兵,府兵大將軍郭爾達手下兩支王牌軍,對外是兄弟部隊不分彼此,對內便少不了攀比,較量。新人入伍,兩軍最高指揮官中郎將要挑些合口味的人選充自己的兵員。當然想要取得先行挑選的權利,少不了來場比賽。 自田亞為上任“忠字軍”中郎將以來,“敢字軍”這邊便再沒摸過第一把交椅,連帶軍中士氣都大受打擊。 文彥舜遠遠看去,遠處那烏州馬馬背上坐著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面皮跟身邊這些爆碳黑面人的胡子拉碴不同,那人一副干干凈凈模樣,身量又高。日頭這樣大,他一身戎裝,依舊精神奕奕。 這人精氣神不一般也便罷了,就連那烏州馬也與別個不同,個頭高,通體烏黑,四蹄卻是雪白,“噗嗤”一聲喘息也同打了個驚雷一般。這馬也非凡品,文彥舜琢磨著。 “哎,諸中郎是出不出場啦,拉我們這頭人出來曬太陽是吧,不怕丟你祖宗的人吶?!北R伯友扯著嗓子跟“敢軍”叫陣。 田亞為也是納罕,哪次這個諸中郎不是像匹屁股著了火的野馬一樣給自己搞偷襲,按說也早就該出現了,這又是使得什么計策。 田亞為騎著的那匹馬名喚“出云”,此刻也是有些急躁,在原地不斷兜著圈子,要么就是威風凜凜甩著脖子噴氣,顯見是有些不耐煩了。 田亞為順順出云的毛,瞇眼看見對面總算是來了人,諸中郎在馬背上笑的陰險,他算是硬拼智取都試過了,這個田亞為簡直就是快頑石,死活還越不過去了。 今天又想出一損招,必須把這場子拿下! “諸中郎又尋得了良馬不成,點名要與本將的出云一決高下,本將可是聽說您那賭注賠率可都到了一比一百了,您壓自己贏,到時候輸的可就連條褲衩都剩不下了?!?/br> 營里沒什么娛樂項目,手下的兵賭幾個小錢上面人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不會上綱上線的禁止。 諸中郎心道,你那出云再強再行,遇上我這匹“小粉紅”那也得乖乖低頭。 前些日子出云就是跟這“小粉紅”配的種,英雄難過美人關,這些個牲畜也一樣。 “來,小粉紅,跟你相公打個招呼?!敝T中郎親切的拍拍自己身下那匹棗紅小馬,小粉紅蹭了蹭馬蹄沒動。 “別害羞啊,來來來,咱們先使一招美人計,拿下出云,給咱們敢軍一雪前恥?!?/br> 田亞為看他那猥瑣樣子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冷臉不耐煩的等著他耍完了寶,再行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