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御劍,遇見
說起拜師,大多數仙家宗派都有繁瑣禮節。 而山上一些傳承久遠,名震一方的宗門,就更不用說了。 一整套的拜師禮下來,拜會各位長老,首座,門中前輩,各種禮數不斷,少說也要天。 相較于宗門大派,居無定所的百家修士就要簡單許多。 甚至于在一些中意門生度過考驗之后,直接引入門下,連拜師禮都免了。 沈凌在得知自己女兒因禍得福,被一位修為不知道多高的仙人看中,自然欣喜萬分。 他沈家這么多年不是沒有想過出一個有資質的人,好讓這聲名顯赫的沈家再往上拔高一點,成為一地的世家望族。 可是奈何家族子弟不爭氣,沒有哪個有什么修行資質。 在沈琴心年幼之時,他可是請京中的大修士,也就是那些所謂的“上仙”,為沈琴心摸骨,只是沈琴心根骨不重,卻是沒什么資質。 沒想到時隔多年,這天上還真有“掉餡餅”的好事,被告知沈琴心用不了多久,就能夠成為御風遠游的仙人,他作為沈琴心的父親,又如何能不欣喜?又如何能不同意? 所以沈凌當即設宴,想要大肆宴請親友。 自家女兒如今一步登天,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若不是最后沈琴心直接出面,說觀玉喜靜,披霞城早就人盡皆知了。 饒是如此,聚集在沈家的人也坐滿了大堂。 不過因為觀玉的緣故,高朋滿座的沈家安靜得出奇。 他們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找尋時機,想要一睹仙人的風采。 大堂兩邊榻案坐滿了沈家嫡系,除此之外,也有沈家之外的人,比如說許傾,以及賀蘭英等人。 許傾與賀蘭英兩人心思各異,一人心頭嫉妒,一人則心生懼意,有些戰戰兢兢。 在許傾看來,沈琴心家世比她強,姿色也比她好看,就連她中意的賀蘭英也似乎對沈琴心有些別樣的心思,而如今對方突然說要隨仙人修行,沈琴心憑什么?她哪里不如對方了? 而賀蘭英之所以跟許傾前來,主要是探探情況,看對方是不是發現了自己的身份,又是否要對他“秋后算賬”。 因為他的身份不是什么世家公子,而是一個天賦一般的修士,而且還是死在沈家的那個孫姓老修士的弟子,也是對方的后手之一。 過了許久,沈凌率先出現,隨后便是觀玉和沈琴心。 在觀玉露面的一瞬間,眾人幾乎同時屏住了呼吸。 他們心頭只有一個念頭。 果然是飄然出塵的真仙人! 只是等觀玉和沈凌兩人落座,沈琴心也已經端好了熱茶,準備拜師,在座的眾人依舊沒等到沈凌開口,像是他們三人有種無言的默契,安靜等待著什么一般。 眾人面面相覷,有些摸不清狀況。 難道是還沒到拜師的吉時? 忽然,只見那位仙人抬起頭,看著門口。 “還有人?” 眾人這才注意到在靠近中央的最左邊還有兩個位置空留。 直到兩道一高一低的身影踏入大堂。 眾人呼吸一窒,只覺得那兩人其中的白衣少年氣勢之盛,隱有蓋過堂中仙人的景象。 他們心頭駭然,“這一位仙人不夠?竟然還有另一位?” 就在之前,家主沈凌說過之前府中的那位仙風道骨的老仙人是假仙人,留在沈家,其目的為的就是沈琴心,可謂是包藏禍心。 好在那假仙人被真仙人打殺,連尸首都沒留下,實在是大快人心。 至于到底如何分分辨誰為真仙人?那還用說么? 自然是修為更高,更有仙氣,也更平易近人的觀玉了! 來人正是墨語和墨織雪。 坐在最后方的賀蘭英看見一臉笑意的墨織雪,趕緊低下了頭。 那日對方僅僅是驚鴻一蹩,就已經讓他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像被對方看穿了一樣。 墨織雪先是環視一周,眼神凌厲。 見到就在一旁的賀蘭英和許傾后,墨織雪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 不知怎的,許傾覺得對方的笑容有些憐憫? 待到許傾定睛看去,墨織雪已經轉過頭,快步走到了前方的位置上,大大咧咧的坐下。 等墨語和墨織雪兩人落座,大堂中的眾人都沒能聽到沈凌介紹兩人,他們也只能暗自猜測。 見到墨語和觀玉兩人相視一笑,眾人心頭了然。 只怕二人都是山上的仙人,那少年模樣的仙人此次前來,就是為了看觀玉收徒。 當這個想法升起,少年腰上懸著的那把平常長劍似乎也變得頗為不凡起來。 沈凌自然不認識墨語和墨織雪,但他也在沈琴心的口中聽聞了些許,那個看起來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也是個極其厲害的武人,連能夠御風的老修士都死在了對方手中。 徒弟都有這么厲害,那師傅就更不用說了,所以沈凌自然不敢怠慢。 在沈琴心拜師過后,沈凌便打起了主意,想要與墨語拉拉家常,也好讓自家女兒以后修行得更加順暢。 對于這些,墨語只是敷衍應付,若不是墨織雪要來,他還真不想被一群人用異樣的眼神盯著。 此時墨織雪拉著沈琴心二人走到了一邊,也不知兩人悄悄說了些什么。 沈凌見墨語似乎對自己不怎么待見,他也頗為識趣,開始應付起堂中的其他人,喝酒的喝酒,恭喜的恭喜。 他覺得這輩子當中,在他當上家主時,都沒有今日來的得意。 墨語轉頭一看,發現觀玉也頗為無奈。 山下人喜熱鬧,山上人喜清凈,終究是不同。 之后墨語和觀玉二人不約而同離開了酒宴,兩人行至后院,開始閑聊起來。 “觀玉兄,等沈姑娘將俗事料理好,是否就跟你回山門了?” “那個” 一直風輕云淡的觀玉聽到這話,罕見的有些窘迫。 “我們這畫家一脈沒有山門” 墨語驚訝的轉過頭,“我沒聽錯吧?就算百家修士喜歡游歷天下,拉攏世人,以此壯大自家氣運,但用以傳承的山門,以及最為重要的祖師祠堂總有吧?” 觀玉面上隱有無奈,“畫家有形,意,色三脈,我這一脈為意,確實沒有山門。聽說原本三脈本是一家,只是后來形脈獨大,占了最先的畫家山頭,其余兩脈則分落于各處?!?/br> 墨語好奇道“那你們不想著把山門奪回來,或者是躋身進去?怎么說也是同屬一家,不該這樣分疏吧?!?/br> 觀玉說道“我們這一脈要求意境要比其余兩脈高上一些,所以入門便刷下了大部分修士,不僅如此,入門修行難,修為精進更難,單論修行速度,比其余兩脈都要慢上一些?!?/br> 觀玉嘆了口氣,“所以我這一脈人丁太少,修為不高,越到后面,越有青黃不接的情況,不然我也不用游歷天下,尋找合適的傳人了?!?/br> “反倒是形脈,修為精進最為迅速,也最易入門,如今想入畫家的好苗子,也大多去了那一脈?!?/br> 墨語問道“既然這樣,三脈并為一脈,以形為主不就行了?” 觀玉搖頭,“三脈各有所長,誰都不服誰,要想重新并為一脈,哪那么容易?!?/br> 隨后他反問道“墨兄你呢?看貴徒的身手,是純粹的武人無疑,可是這把飛劍又做不得假” “難不成墨兄你是走的劍客路子?” 墨語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難道 觀玉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不過卻沒在這事上探討。 “師傅!” 墨織雪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一把拉住了墨語的手臂,她搖晃手臂,“師傅,你在這里???難怪我一回頭你就不見了,原來是在這里夸我呢?!?/br> 跟在她身后的沈琴心抿嘴偷笑。 再看到觀玉時,她行禮道“老師?!?/br> 觀玉輕笑一聲,“不去和你的朋友長輩聊一聊?和我離開之后,說不定就要多年之后才有機會回來了?!?/br> “不了?!鄙蚯傩男那橥蝗挥行┑吐?,“我總感覺那些朋友今天有些” 觀玉替她說道“虛偽?” 沈琴心默默點頭。 “面對一位馬上與他們有著天差地別的修士,而且還是昔日的朋友,任誰都會有些虛偽,因為他們難免畏懼,難免害怕,也難免羨慕,能夠淡然處之的終歸是極少數人?!?/br> 觀玉語氣悵然又坦然一笑,“這也算是修行的一個好處?” 墨語捏了捏墨織雪的鼻子,“和沈姑娘的悄悄話說完了?” “那是當然咯?!?/br> 墨語小聲問道“那你們說了什么?” “我們” 墨織雪剛開口,她突然反應過來,馬上閉上嘴,眼睛一轉。 “師傅,你問這些干什么?難不成我和琴心姑娘的私房話你也想聽?” 墨語一臉認真的點頭,“想啊?!?/br> “想得美哦?!蹦椦┡み^頭,“反正我就是不說,嚕嚕嚕?!?/br> “就算你不說,我也猜得到?!?/br> 墨織雪哼了哼,有些不屑,“我才不信?!?/br> 墨語笑道“無非就是約定以后什么時候相聚,又在哪個地方,到時候再看一看誰更厲害什么的” 墨織雪張大了嘴巴,十分震驚。 “師傅,你學會讀心術了?” 墨語拉扯她的小臉,“是你在想什么,師傅都猜得到?!?/br> 與墨織雪打鬧之后,墨語同觀玉說道“觀兄,那老修士的魂魄你可要稍微注意,畢竟活了那么久,不會沒什么后手?!?/br> “對了對了?!蹦椦┩蝗幌肫?,開口說道,“今天宴會上有一個年輕人的氣息和那老家伙很像,如果沒錯的話,應該和那老家伙有不小的聯系?!?/br> 墨織雪指著沈琴心,“就是那日你那個女同伴旁邊坐著的人?!?/br> “賀蘭英?” 墨織雪雙手抱胸,鄭重點頭,“哼哼,看來那兩個人都不像是什么好人?!?/br> 盡管心里有了準備,也發現了一些端倪,沈琴心依舊有些難過。 只怕當天那個曲笮也是許傾私下受益,不然一個普通書生,如何能知曉她的行蹤。 “哎這多年情誼,估計也就是表面的虛與委蛇罷了” 墨織雪扯了扯墨語,疑惑道“師傅,你們怎么一點都不驚訝?!?/br> 墨語看了眼觀玉,聳聳肩,“因為我早就知道了啊?!?/br> “哼,知道你都不提醒琴心姑娘,師傅,你果然是顆黑心蘿卜!” 說完,她招呼躲在角落啃骨頭的大灰,準備開溜。 墨語哪能讓她如意,輕描淡寫伸出手,提起墨織雪的后衣領,“小織雪,今天練一千次拳架,不練完就不許休息?!?/br> “師傅織雪知錯了” “晚了?!?/br> 被墨語提在手中的墨織雪抬起頭,同沈琴心使眼色,期盼著對方能夠“拯救自己?!?/br> 沈琴心回了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能夠和自己師傅斗嘴的,也就唯她一人了。 似乎是心有靈犀一般,觀玉同墨語揮手道別,隨后同沈琴心說道“有時候,作為修士,見過的人心險惡遠比常人來得多,之所以不告訴你,你周圍的那些所謂朋友的險惡用心,一是不讓你覺得這世上就沒有好人了,二是未嘗沒有讓你自己看破的意思?!?/br> 沈琴心點頭道“琴心懂的?!?/br> “老師,待我同父母告別之后,我們就離開吧?!?/br> “好,那我們先找座名山大川,作為落腳之地。雖然開宗立派比較麻煩,但總該有個安身之處,免得讓別處修士看我們的笑話,說我堂堂畫家一脈,只能帶著弟子流浪?!?/br> “全憑師傅做主?!?/br> ———— 躲過了一些人的目光,墨語和墨織雪二人出了沈府,繼續上路。 天上有點點細微的雪花飄零,落在皮膚上,冰涼沁心。 頭上鋪了一層細密的積雪,墨織雪顧不得自己的儀容,她如今苦著臉,立在大灰的背上,抬起一只腳,專心練著拳架。 墨語就跟在旁邊,已經發話,若是墨織雪膽敢偷懶,就先“大刑伺候”,再苛扣她的口糧。 墨織雪苦不堪言,早就后悔自己逞一時的口舌之快。 “師傅” 墨語左顧右盼,并不理她。 “我真的知錯了” 墨語抬起手,掰著手指,“前一次,前兩次前一百次” “小織雪,你已經說了很多次了,而且每次都是這樣說的。你說你就不會換個說法么?” 墨織雪癟嘴。 墨語瞪了眼暗自幸災樂禍的大灰,“看好她,若是她敢偷懶,你們兩一起受罰!” 說完,挽霜出鞘,墨語輕踏飛劍,一閃而逝。 片刻后,狂風大作,吹得墨織雪和大灰東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