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看雪
大越朝。 千山漫雪,飛鳥絕跡。 一匹自北奔襲的赤鱗駒歷經上萬里跋涉,經過半月,途中又吃了數株蛟血草,不眠不休,終于抵達了一座巍峨城池。 城內城外,絡繹不絕。 “北方捷報!” 一聲大喝,若洪鐘長鳴,聲浪傳至數里開外。 赤鱗駒上的男子面容憔悴,眼神卻明亮若天上星斗。 他一身驛丁打扮,胸口以暗色金線繡有燕軍二字。 往日半開的城門已然大開,除開被兵將分離的人流,一條通往城內的道路早已“開辟”好了。 塵雪滾滾,赤紅烈馬一閃而過,帶起冷冽風聲呼嘯! 寒風撲面,路邊駐足的百姓商賈,卻睜大了眼睛,伸長了脖子,想要看清到底是誰有這么大陣仗。 風入眼,再睜開時,馬蹄踢踏如雷,眼中只余飛雪飄融! 人群中有人竊竊私語。 “北方捷報?” “北方有戰事?” “不知道……” 對這座王城來說,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莫過于此了。 外邊的戰事,基本不會“流落在”此間坊市。 只有守候在兩旁的兵將頭領大致知曉。 雖然如此,他們依舊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據說前些日子就有來自北方的飛劍傳訊,但未免敵國探子暗中截取傳訊飛劍,北邊軍中最為機密的要密依舊是由偽裝成驛丁的軍中偏將護送。 皇宮之外,身材魁梧的將領翹首以盼。 而后只聽到烈馬嘶鳴,一道人影翻身下馬,朝他們極速奔來。 男子看也不看那些將領,徑直朝宮內而去。 宮門中高臺玉階,飛雪不染。 男子一步踏出,下一次已出現在數丈之外。 人影閃動,只有背影依舊。 一排排通往宮內的侍衛佇立兩旁,轉頭注視著那道背影。 這時候,宮外的將領才一擁而入,面色激動的通紅。 男子一路飛奔至皇宮內部,各處宮門大開,途中更無一人阻攔。 宮殿之中,高坐龍椅的中年男子目光一直放在大殿門口,他手中還握著前些日子從戰線上傳來的訊簡。 殿中群臣安靜站立,連每一人的呼吸都聽得一清二楚。他們每一人都是大越重臣,其中大部分更是坐鎮一地,在接到傳訊之后,馬不停蹄趕來,有些德高望重的老臣,腿腳不便,又坐不得飛劍,連王宮中唯一的一座飛劍舟都派了出去。 整個大越有這般動靜,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比之一位人仙境修士在大越境內開宗立派都毫不遜色。 像是等了漫長時間,漫長到光陰長河都似乎停止了一把。 就在眾人都快以為今日沒有消息時,一道人影掠入大殿。 若是換做往常任何時候,有人這般冒失闖入大殿,說是殺頭之罪都是輕的,保不準那些藏匿在暗處的大內侍衛就以雷霆手段,直接掌斃來人,連尸體也不留下。 “燕將軍麾下,戚寒,參見陛下!” “無須多禮?!?/br> 將手中密簡呈了上去,戚寒腦袋一沉,直接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那么睡了過去。 兩旁有人準備出聲提醒,高臺上皇帝抬起手,“讓他睡,來人,賜座?!?/br> 一炷香后,皇宮上下鳴金吹號。 一條訊息自皇宮流傳而出,遠在北方征戰的燕將軍打敗北方諸國的百萬聯軍,不僅如此,還斬了無數敵將,吞并了北方諸國四成地界,那六國版圖直接少了大半,百年之內,基本沒了反抗之力,只要大越加派兵力,慢慢蠶食,北方諸國就是大越的囊中之物。 其中有商家修士在從中謀劃,到最后,也被燕將軍揪了出來,破了百年謀劃不說,還廢了數百年的修為,基本淪為廢人。除了商家修士,還有一位據說已經是金剛境的武道大宗師,以一敵萬,依舊被燕將軍打碎了金剛之軀。 若是有人問燕將軍是誰?除了戰無不勝的女戰神,大越還有其他的燕將軍? 戰無不勝的燕將軍,從未令他們失望。 一時之間,王城中歡天喜地,已是提前進入了除夕大年。 “呼” 一道璀璨光華自皇宮之中掠處,帶著風雷之聲,眨眼便消失在了天際。 ———— 兩日后,遠在北方駐扎的軍營中,隨軍傳訊修士接到了來自皇宮的飛劍。 “將軍,咱們直接去東邊淮水,不回王城了?” 北方大局已定,他們也終于可以回去淮水。 接連大戰,有些疲憊的燕雙兮無精打采,“你想回去邀功就去吧,我不攔你?!?/br> 秦炔搓了搓手掌,訕笑一聲,“嘿嘿將軍你都不回去,末將哪里敢啊” “不過咱們陛下已經說讓將軍你回去,如果到時候陛下知道了會不會在百官面前沒有面子???” 燕雙兮瞥了他一眼,“他有沒有面子,關我什么事?” 被燕雙兮噎了一句,秦炔只能尷尬的走到一邊,他可不是什么“皇親國戚”,要是私底下議論當今陛下,那罪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反正足夠讓他好了不久的屁股再次開花。 “傳令下去,先休息幾天,隨后啟程?!?/br> “是!” 輕輕打了個哈欠,燕雙兮眨眨眼,依靠在椅子上小憩。 “話說,墨語他們到哪兒了?” ———— 堯迢國,靠近都城的一處山景。 雪停之日,銀裝素裹,山景獨好。 “阿嚏!” 正在觀景臺望著漫天飛雪的墨語雙手放在袖中,突然冷不同打了個噴嚏。 而他那恍若乘風歸去的氣質也蕩然無存,像是天上謫仙突然墜落凡塵。 不過反倒是這樣,讓那些欣賞雪景的妙齡女子美眸眼波流轉,頻頻投來目光,甚至有幾個膽子大的還躍躍欲試,想要上前“聊聊家?!?。 不過畢竟是“羞答答”的女子,又是三兩結伴,在一行人起哄之下,真要上前與少年“互訴衷腸”反倒是沒有一個。 “奇怪,是誰在想我么?” 墨語揉了揉鼻子,輕聲嘀咕一句。 在他旁邊的墨織雪微微瞇起雙眼,一臉好奇,“師傅,是不是師娘想你了?” 墨語伸出雙手,拉扯她兩邊的臉頰,“你師傅我這么年輕,哪有設么師娘?!?/br> 墨織雪揉了揉雙頰,“真的?” “那當然?!?/br> 她皺了皺鼻子,哼哼道“師傅,你又說謊了?!?/br> 墨語一臉驚訝的看著墨織雪,他摩挲著下巴,“這你都知道?不應該啊” 墨織雪一臉“你的秘密被我發現的表情”,她迫切問道“是誰啊,是誰???有沒有我長得好看?有沒有我這么乖巧?有沒有我這么關心師傅?我倒想知道有誰配做我的師娘?!?/br> 墨語瞪了她一眼,語重心長的說道“小織雪,這人吶,要有自知之明?!?/br> “什么意思?” “這你都不知道?你長得又不咋地,還對我不好,好吃懶做,乖不乖巧,你自己心里沒數么?” 墨織雪大怒道“師傅,你又來了!” 她作勢抬腿,手中又同時出拳。 “壞師傅!” 墨語笑著躲開,又順勢離開觀景臺,落在一旁橫伸出去的一株小樹之上,而下方便是直插云霄,怪石嶙峋的萬丈深淵。 腳尖立在幾片樹葉之上,墨語負著手,對著墨織雪示意。 “小織雪,要勇于正視自己嘛?!?/br> 墨織雪只能站在旁邊干瞪眼,她知道若是真要站上去,墨語直接踩斷下方的小樹,那她無處借力,只得墜落下去,雖然不會直接摔下懸崖,但一想到在這么多人面前出丑,她就打消了那個念頭。 見到墨語站在如此危險的位置,好些女子都驚慌失措,有幾個膽子小的還緊緊捂住了雙眼,不敢看他,生怕一個睜眼,她們便會看見那個翩翩少年墜落山崖。 “公子,你千萬要小心一些,可別失足摔下懸崖呀!” “還有小姑娘你,為什么不阻止你的哥哥?” 就在墨語準備跳進觀景臺時,與一位年輕女子同行的另一位束發女子走到觀景臺的圍欄處,一臉擔憂的說道。 墨織雪轉頭看去,女子一頭長發束在腦后,只有兩縷發梢從額頭兩旁垂下,眉目端正,嘴唇輕抿,倒是長相還算過得去。 雖然女子露出額頭,卻讓年她多了一分端莊與清麗。 另一名女子輕輕拉扯束發女子的衣角,似乎讓她不要多管閑事。 看女子身著束身白裘,領上的裘毛還有淡淡光澤,看起來像是剛從某種動物上剝下一般,想來家底不錯,難得的是周圍觀景的男女之中,就她站出來,出聲勸阻。 墨織雪眼睛一轉,笑著道“這位jiejie,你是多心啦,我師傅厲害著呢,就算沒有腳下那顆樹,他也不會掉下去的?!?/br> 墨語足尖一點,身形飄然,緩緩落入觀景臺中,“多謝這位姑娘關心?!?/br> “嘁,小屁孩,小小年紀就只會吹牛,看你的樣子,你的這個什么師傅也不是什么好人?!?/br> 一人踏足觀景臺,聽見墨織雪所說的話之后,出言譏諷一聲。 那人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女子旁邊,諂媚道“見過沈小姐?!?/br> “咳咳?!?/br> 他轉過身,笑著道“哦,還有許小姐?!?/br> 墨織雪看著面前長著大鼻子的圓臉男子,她還未準備開口譏諷,圓臉男子率先說道“沈小姐,似這般江湖人士,就喜歡在人前賣弄,為的就是搏一搏像小姐這般妙齡女子的眼球,好使得你們傾心,靠著一副好皮囊,欺騙女子的感情” 他斜瞄了一樣墨語,語氣輕蔑,“像這種人,我苗某人可見的多了?!?/br> 自家師傅被別人出言譏諷,墨織雪作為墨語的寶貝徒弟,當然要站出來,為師傅找回場子。 她伸出手,為圓臉男子豎起拇指,“厲害,厲害,你的臉皮可真厲害!” “若論顛倒黑白,這位豬臉模樣的大叔,舍你其誰???” 她原地騰空后翻,穩穩落在觀景臺的欄桿之上。 這一跳,惹得許多女子驚呼連連。 墨織雪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看著圓臉男子,“我師傅看你這人是個普通人,拉不下臉來和你計較,我每日讀書,沒那么大的戾氣,也不想就這么兩拳把你打的滾下山去,今天風景這么好,我就想好好和你‘理論理論’?!?/br> “你說你長得這么一張豬一樣的臉,我師傅理都不帶理你的,你走上來露臉干什么?難道你想用你的臉來惡心我們么?” 她搖頭嘆氣,“長得沒我師傅好看也就算了,本事沒我師傅大也就罷了,連脾氣也沒我師傅好,見到你鐘情的沈姑娘和我師傅說兩句話就妒火沖天,想要來彰顯自己的存在,可憐喲” 圓臉男子滿臉漲紅,他張嘴想要怒斥墨織雪。 墨織雪當然不會給他機會,“你看你,除了說兩句誹謗別人的話,可以說是一無是處,可悲” “怎么,想反駁我???你說說看,我那一句說錯了?還是你不喜歡這位性格極好的沈姑娘?” “小織雪,夠了?!?/br> 墨語不知何時已走出觀景臺,他在一處平整山路的轉角回頭,輕喚一聲。 “誒,師傅,我來啦?!?/br> 墨織雪一個翻身落下,步伐輕盈,沒有半點響動,隨后她幾步跑到墨語身邊。 墨織雪若有所指的說了一聲,“那個什么沈小姐,謝謝你的好意了,不過你可要小心有些人咯,他們心懷不軌,若是不多加防范,小心吃虧” 束發女子看著墨語和墨織雪的背影微微出神。 那個少年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她身旁的苗櫟一眼。 “那個沈小姐” 苗櫟張了張嘴,準備辯解一聲,束發女子淡淡開口,“滾!” 嗓音冷然,充滿了不容置喙的威嚴之勢,全然沒有之前的溫和之感。 苗櫟訕訕的低下頭,目光閃爍。 束發女子停頓片刻,繼續順著山路上山。 與她一起的那名許小姐看著她的背影,面色變換,最后她瞥了苗櫟一眼,冷笑一聲,“廢物!” 苗櫟頭低得更深了些。 “哎,琴心,等等我?!?/br> 在許姓女子跟上束發女子的時候,苗櫟雙手捏緊,咯咯作響。 ———— 跟在墨語旁邊,墨織雪碎碎叨叨。 “我說師傅呀,你為什么不讓我出手呀,雙眼陰狠,有狼顧之像,那種人就該好好教訓教訓一下嘛” 墨語沒好氣笑道,“眾目睽睽之下,你還想一拳打死他???” “唔,最多就給他兩拳,讓他在床上躺兩年?!?/br> 見到墨語準備“動手”,墨織雪馬上轉移話題,“咦,大灰那蠢狼怎么跑這么快?它已經到山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