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幻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165
賀言春見皇后腹部隆起,儼然又是有了身孕的樣子,便道:“又不是什么出奇的糕點,叫人去集市上尋尋,或許有賣的呢?!?/br> 皇后忙悄悄擺手,皺眉道:“快別提了,聽說如今京城里鋪子都關門了?!闭f到這里猶豫了一下,又道:“前兒我隱約聽阿兄說,方家這回也出事了?” 賀言春點頭不語,皇后見他臉色平靜,不由詫異,低低地道:“你休怪我念叨,他雖對你有情有義,咱家往日對他也沒差到哪里去,按理說,這份情也夠還他的了。你往日不曾插手朝政,如今可別為這事和皇上分爭,休惹得他多心生氣……” 賀言春依舊不語,皇后有點著急,道:“也說句話兒呀,怎么今兒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 賀言春笑了笑,道:“太子今兒沒有過來么?許久不曾見他,長高了不曾?” 皇后聽他提起太子,臉上便浮上笑容,道:“如今被他阿爹拘管著,天天兒念書習武呢。前兒還跟我說想阿舅和表兄了,要出宮去耍子,只是哪里有這個空閑……” 賀言春微笑聽著,忽然道:“阿姊?!?/br> 皇后一怔,疑心自己聽錯了。自從許多年前姐弟倆爭執過一回,賀言春便再未叫過她阿姊,每次都以娘娘相稱。她抬起頭看他,道:“怎么了?” 賀言春停了停,道:“阿姊,明兒我就去北邊了。也不知下回見面在何時。你如今有了身孕,更要保重身體,休為閑雜事體煩心勞神才好?!?/br> 皇后聽了他這一聲“阿姊”,心里又感動,又百般覺得不對勁兒,忙道:“我曉得的,怎么這么快便要走?漠外兇險,你凡事也多當心才是!” 賀言春點頭,一時不知要說什么,好大一會兒又道:“阿姊,當初我剛回家時,你給我做了一雙鞋,青緞子面的,真真兒好。我舍不得穿,一直留著呢?!?/br> 皇后聽了,又笑又嘆,道:“一雙鞋是什么好的?趕明兒閑了,再給你做一雙!” 賀言春搖頭道:“我不過隨口說說,你將養身子要緊,別為這些小事勞神?!?/br> 皇后笑看著他,道:“怎么今兒忽然想起這個了?” 賀言春垂眼吃了口茶,道:“剛想起來的。阿姊,你聽我說,這回去漠外,若我有什么不測,你切記著,別著急讓謖兒出頭,省得皇上忌憚……” 皇后一聽便變了臉,斥責道:“胡說什么!晴天白日,怎么說起怪話兒來!” 賀言春便不再提,只拉著她的手,低聲道:“你別急,我不過白說說罷了。阿姊,皇上如今性情雖比不得從前,對太子倒一直器重,你們娘兒倆在宮里相互扶持著,外頭有謖兒,也盡夠了。若以后聽到什么壞消息,你別往心里去,他倆個權且還要靠著你呢?!?/br> 皇后見他越說越不詳,急得幾欲落淚,忍不住道:“皇上對你說什么了?你告訴我,我找他去問個明白!籠共一個成器兄弟,替他打仗、替他長臉,如今是做什么了,叫他忌憚成這樣?” 說著那眼淚終是流了下來。賀言春忙道:“這是我的不是了,今兒不過想跟阿姊說兩句閑話,就讓你想岔了!休多心,皇上什么話兒都沒說呢?!?/br> 皇后見他不像說謊,這才半信半疑收了淚。賀言春又閑話兩句,便起身告辭?;屎罂嗔舨蛔?,只得將他送出殿門。眼看著人走遠了,她才緩緩轉回,坐在榻上細細回想剛才情形,心中有些驚疑不定起來。 第一百四十五章兵諫起 胡安清早送賀言春出了門,便一直心神不寧,幾次三番倚在門旁,伸著脖子朝街中,險把眼望穿了,卻是遲遲不見賀言春身影。直到晚上天黑定了,才見賀言春騎馬緩緩回來。 胡安忙迎他進屋,先偷覷了他臉色,見不大好,心里便有些遲疑,卻跟在后面小聲道:“君侯,皇上怎么說?” 賀言春沒說話,只輕輕搖了搖頭。胡安一顆心便沉了下去。見賀言春臉上有些倦色,忙又忍著心酸失落,命人端上飯菜來。賀言春也無心吃飯,只揮了揮手,讓隨從都出去,他自個兒也不知在房里忙什么。只是那燭火亮了大半夜,快到天明時分才熄了。睡不到一個時辰,賀言春又喊人進去伺候梳洗,穿戴好衣服,依舊騎馬出去,也沒說要去哪里,只交代胡安做些耐貯存的糕點,好讓胡十八送進牢里去。 胡安聽不得這一聲,忙洗了手去廚房,親自做了一大筐三郎愛吃的糕兒,讓人送去胡十八府上了。這晚賀言春又是半夜才歸,回來后飯也不吃,便讓胡安把小殷和小丁叫進來,四人在房中密議小殷等人進獄的事。 小殷和小丁頭一晚已曉得自己被委以重任,他二人在方家受恩頗多,正要報答,忙都賭咒發誓地說,但凡自己有命在,必要護得三郎周全。賀言春和胡安又細細地把這兩天打聽的獄中關竅說了,囑咐二人務必萬事小心,這才叫他們回屋去早作準備。等二人出了門,賀言春又轉過頭來,對胡安道:“胡伯,我隔日便要離京,這里諸事就托付你了。三郎性命暫且無憂,又有小殷等人在獄中相伴,便多延捱些時日也無妨。頂多一兩日,墩兒和郭韓也該來京中了。到時候,你便將這封書信交于郭大郎,他自然曉得該怎么做?!?/br> 說著遞上一封信來,看墨跡顯然是剛剛寫好的。胡安聽說他要走,想到京中又剩自己一人,到時若再想設法營救方犁,也無門路,臉上便現出幾分凄惶來,接了書信道:“君侯,那郭大郎雖與咱家相交過,卻到底是個外人,也不曉得他底細如何。這性命攸關之事,托付于他,能靠得住么?” 賀言春垂眼坐了片刻,才道:“那人雖粗魯放蕩,倒還是個俠義之輩。你家三郎雖然心軟,識人卻是不錯。如今危難之際,也是該他出一份力的時候了?!?/br> 說罷扭頭看胡安,曉得他惴惴難安,又安慰道:“皇上性子執拗,我話已說盡,此時若留在京中,非但于事無補,反容易招來禍端。往后如何行事,信中多有交待。只是切記,這事萬不可被外人曉得了?!?/br> 胡安忙把書信掖在懷里,想起他平日為人足可信賴,多半是已有主意,不會棄自家三郎而去,這才漸漸定下神來。兩人又議起往牢中偷送食物的事,說了片刻,胡安便出去準備,賀言春在屋里獨自坐了半晌,心中郁郁的,后來去梳妝匣里,尋到一方小小的玉印,正是方犁從前送給自己的,把那玉印緊緊握在手里,這才漸漸平靜下來。 第二日,賀言春把諸事吩咐妥當,便和來時一樣,帶著幾個隨從匆忙離開了。隔了兩天,墩兒和郭韓果然如他預料,也到了京城。墩兒風塵滿面,進了屋便拉著胡安,苦求他設法,好讓自己進昭獄看一眼三郎。胡安卻不及理會,只把兩人拉進房中,摒去外人,悄悄把賀言春那封書信交給了郭大郎。 郭韓將信從頭至尾細看了兩三遍,臉上微有驚愕之色。把胡安和墩兒急得脖子伸得老長地望著他,都催促道:“信里說些什么?大郎快說與我們聽聽!” 郭韓沉吟片刻,道:“他信里說,若等到十月中,三郎還沒放出來,必有一場大亂。那時我們須早作準備,趁亂里把三郎劫出獄來!” 胡安和墩兒聽到“劫獄”二字,臉色都為之一變,郭韓卻皺眉道:“太平時日,十月里會有什么大亂?卻是奇怪!” 胡安忍不住抱怨道:“還道侯爺有甚妙計,卻是叫我們劫獄!天爺爺呀,那昭獄何其森嚴,那是想劫就能劫的么?” 郭韓卻是個無法無天的,想了想道:“管他嚴不嚴,要想把人劫出來,總有辦法。既然那廝信里這般說,必有緣由。我這回也帶了幾個人手過來,到時只管把事情往大里鬧,鬧完了,咱兄弟也不做這勞什子官兒了,我哥倆鄉下過日子去,倒也逍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