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幻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82
這一番話,卻正正撓中皇帝的癢處,不由越發對這位內弟刮目相看,笑著點頭道:“好!好一個運籌帷幄之際,得勝千里之外!能說這番話,你自然也是有兩分將才的了。區區宮中侍衛,也太委屈了你。也罷,眼下你年紀還小,就先去安慶宮做個禁衛副統領,歷練兩年,再作打算。你意下如何?” 賀言春忙跪下謝恩,徐常侍也在旁邊道恭喜,說了一車喜慶話兒?;实坌χ此?,道:“起來罷!你豁出命來護著你阿姊,我自然也不能叫你白白受苦。以后只管跟著我好好干!有的是好日子等著你呢?!?/br> 一句話提醒了賀言春,忙又道:“皇上,仆還有一事相求,當日仆被人抓走時,是清暑殿各位侍衛哥哥們拼死出來報信兒,才能救出一條命。能不能請皇上恩準,讓他們和我一同去安慶宮? 皇帝一揮手,道:“準了!老徐,去延壽宮里問問,看那幾個人都到哪里去了,若都在這里,將人一并調過去?!?/br> 賀言春這才大喜叩頭?;实壅f完了,也不再去鄭夫人處,直接從花園回去了。這頭自有人領著賀言春出來,繞回鄭夫人住的殿里。那娘兒倆見他回來,忙拉著他坐下,問皇上跟他說了些什么。 賀言春便把要去安慶宮的事說了。白氏還不大明白,鄭玉兒聽了,卻是喜上眉梢,忙細細給阿娘剖析,原來這安慶宮是還在興建的宮殿,如今雖未建成,規模卻屬皇宮之最。聽說落成之后,朝廷大型慶典祭祀,都將在這里舉行。如今,安慶宮禁衛營雖是才組建起來,統領位置卻已經有多少人擠破頭。 鄭夫人原想著,以賀言春的年齡資歷,去了那里,哪怕當個百夫長,也屬破格重用了,誰想皇帝竟直接升了他上副統領!真正是喜出望外。然聽皇上那口氣,這還只是讓小舅子去歷練,等在那邊站穩腳跟,真正做出一番事業了,只怕以后仕途不可限量。她獨自在宮中,正愁沒個得力的兄弟做臂膀,聽了皇帝這番安排,當即又是感動,又是歡喜,幾幾乎又落下淚來。 第六十六章度春光 當天鄭夫人留母親和兄弟在宮里用了膳,臨走時又叫宮人裝了些御造點心,并上等絲帛兩匹,金釵一副,是給鄭孟卿兩口子的;又有一份上好筆墨紙硯,叫母親帶回去給石頭。 白氏見了,又背著人,悄悄地囑咐女兒一通,道:“皇上要賞咱們鄭家,那是他的心。他若不賞,你休要開口討,也別胡亂賞東西給娘家,小心別人說咱們輕狂!眼下你得了這獨一份的圣寵,多少人正盯著要尋咱們的錯處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下回可不要這樣了!” 鄭夫人忙點頭答應,睜著兩只淚眼,看母親和兄弟出了門。賀言春和娘親到了宮外,仆人們已經等候多時。母子兩個上了車往回走,到了家門口,賀言春把母親攙下來,扶進了門,便道:“阿娘,我去方家那邊看看,晚上便回?!?/br> 白氏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后也沒說什么,只是責怪道:“你這身子骨,才好了幾天!就又東奔西走了?安心在家歇幾日不好么?” 賀言春笑道:“沒事,我已經大好了。阿娘,我去了,晚飯不要等我。我在那邊吃好了再回來?!?/br> 一邊說,一邊去后面馬廄里牽自己的馬去了。白氏看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不由在心里嘆了口氣。 自家幺兒去方家比回自己家還勤,她早就猜測到有什么蹊蹺。這回賀言春受了傷,方三郎衣不解帶在旁邊守著,她也都看在眼里。兒子醒來后,對方犁又是那般舉止,白氏老于世故的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兒大不由娘,那孩子又自小去了賀家,并沒有跟在自己身邊長大。白氏便料到自己即使勸了,幺兒也不會聽,反弄得母子成仇也說不定。想及此,她只能先把滿腹話忍著,轉頭安慰自己,兒子年紀還小呢,且先由著他游蕩兩年,等兩人倦了,不用人勸,自己分開了也說不定。 不提白氏暗自嘀咕,且說賀言春騎著馬,歸心似箭地往方家趕。等進了屋,就見滿院靜悄悄的,墩兒家的新婦林氏帶著個小丫頭子,正在廊下做針線。林氏見賀言春來了,忙起了身,春風滿面地問了好。 墩兒娶親時,賀言春尚在病中,未能參加婚禮。人雖沒到,卻備了一份厚禮,托方犁帶給他,因此墩兒和林氏都對他十分感激。小夫妻倆成婚后,由方犁出面幫忙,就在方家左近買了所小小宅院住著,家里也使兩個丫頭婆子。前些日子,墩兒領著商隊出了門,林氏留守家中,聽說方家沒有內宅,那些針線縫補上的活兒沒人料理,便主動提出過來幫忙。胡安見她手巧,人也本份,索性稟明方犁,就請她來打理內宅,每月也給一份工錢。自此林氏每早料理完家事,便領著丫頭婆子過來方宅,幫著胡安漿洗縫補。胡安受用不少,方犁也喜歡她勤謹,時常對自己慧眼識人、為墩兒挑了這位佳婦而得意洋洋。 賀言春給林氏回了禮,便問三郎和胡爺爺去了哪里。林氏道:“胡爺爺在三郎房里收拾行李呢,聽說要出一趟遠門?!?/br> 賀言春聽了大驚,忙撥腳去了方犁院中。果然房里胡安正在打包袱,方犁在旁邊看著,頗不耐煩,不停嘀咕,嫌帶的東西多了。胡安道:“古語說得好,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你不多帶些東西,萬一路上想用,卻上哪里找去?” 正說著,就見賀言春一臉驚詫地進來了。胡安忙丟下包袱,出去叫人端茶點來待客。賀言春等他出了門,才問方犁:“你這是要去哪里?怎么……怎么也不提前告訴我?” 方犁拉著他的手,拿帕子在他頭上擦了擦汗,兩人在桌幾邊坐下,才道:“你這是從哪里著急忙慌地跑來的?怎么一頭汗?……我要去常平一趟呢。早一兩月前,干娘就捎信兒來,說五月里大哥要娶親,叫我過去玩幾天。我本是打算前段時間跟墩兒他們一起走的,誰知你又出了事。不得已,拖到了現在。如今再不走,該趕不上他娶親了?!?/br> 賀言春聽了,本來就萬分不舍,想到是為郭韓那廝去的,心里更添一層不痛快。也是方犁近來太慣著他了,讓他有些恃寵而嬌,當即就黑了臉,拉著方犁的手道:“我不許你去!你不要去!” 方犁笑笑,道:“怎么還是這么孩子氣?哪好意思不去呢?不看郭韓面上,也要顧著干娘。上回我在常平城里,病成那樣,多虧干娘和郭兄百般照顧。這份恩情,怎能不報?” 他說得再合情合理,賀言春依舊是舍不得。于是,在皇上面前應對得宜、又新晉了副統領的賀侍郎,換了一副可憐巴巴的神情,低聲道:“咱們叫人送份大禮過去,表表心意不行么?別走,留下來多陪陪我,好不好?” 果然方犁臉上有些不忍,卻并未松口,只哭笑不得道:“人不去,光送禮算什么?郭家還差了這點禮么?再說我自己也想去,我也惦記著干娘呢,有日子沒見她老人家了?!?/br> 賀言春便不說話,單是拿眼幽怨地看著他,方犁只得又柔聲哄他,道:“我快去快回,要不了多久。你在家里好好保養,乖乖等我,好不好?” 賀言春見殺手锏都不管用了,便知道方犁鐵了心要去,只得小聲道:“那我跟你去!你獨自去常平,我不放心!” 方犁失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不是小孩子。你剛剛大傷初愈,哪能跟我出遠門?……對了,你今兒怎么來的?又騎馬了?不是說讓你過段時間再騎馬么?你那胳膊上骨頭才長攏,怎經得起顛簸……” 賀言春一邊享受著他的嘮叨,一邊又抓著手撒嬌:“那你一路小心些,到了那里,不許跟郭韓說話!” 方犁忍不住要笑,道:“你是個醋甕罷?好好好,我只跟他打聲招呼,多的話半句也不說,這總行罷?” 賀言春得寸進尺,又道:“那你快去快回,不許耽擱久了。他一成親你就回來,好不好?真是的,他成親關你什么事……” 方犁只得點頭,賀言春趁機又提了許多無理要求,要親要抱,要日后陪著他去城外遛馬……,方犁在他病中時,已經答應下了無數個日后要如何如何的提議,如今債多了不愁,無論他說什么,都胡亂應了。 兩人正說著,胡安帶著一個孩子,端著各色茶點進來了。方犁便道:“百里,胡伯跟你說了沒有?讓你趕明兒跟我一起去常平一趟,你可愿意?” 百里正是方犁當日在彘圈救回的那孩子,當時和他們一起去了程五在城外的田莊。眾人忙著為賀言春請醫救治,也沒人管他,他便在田莊里一直住了下來。后來賀言春醒了,方犁才騰出手來,要拿錢打發他回家。誰知問他家在哪里何方姓氏時,那孩子一概搖頭,也不知是不記得了,還是不愿意說。方犁見他不過十二三歲,若趕出去,只怕便宜了人販子,想了想,便把他交給六兒帶回方家,教胡安把他身上虱子跳蚤藥干凈了,留了下來。因想著古時有位百里丞相,乃是逃奴出身,便也給這孩子胡亂取了個名兒,叫作百里。 百里自從來了方家,做活行事極有眼色,只有一樁不好:對身邊人總跟頭小狼崽子似的,時時豎著耳朵探聽動靜,一有不動,立刻露出爪牙來。他本是和六兒一個房里住,過了兩天,六兒聞到屋里一股子餿味,翻箱倒柜地尋了一回,才從他鋪蓋里尋出好些長了霉的面餅饅頭。他還當寶貝似的護著,不肯交給六兒丟掉。六兒生氣要打他,百里也不討饒,就只護著頭跪著任他打。后來把胡安都驚動了,問明原委,胡安嘆息道:“你們這是沒挨過餓。餓極了的人,別說霉餅子,逮到手里的東西,什么不吃?這孩子一看便是受過大罪的??吹剿?,倒教我想起小春兒來!”